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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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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是个好地方。
这是苏生晚生前同阿晚说过最多次数的话。
阿晚是江南人,因父母逃难时与阿晚走散,留她一人在这水乡。
“今后,你便叫阿晚吧。”
“阿晚,随我学琴吧,别渡阿娘的后尘了......”
“阿晚,你生得这般好看,出门记得戴上面纱。”
“阿晚啊,你乖得娘好心疼啊。”
那女人风情万种,她眼角的泪痣,总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特别。
她便是阿晚的养母,苏生晚。
她亦是流芳阁的头牌,是整个江南公认的绝世美人。
小时候的阿晚,因和父母走散心变得恐惧,做小乞丐时便害怕陌生人,所以总是得不到别人的施舍。
还好那天,遇见了苏生晚,这个长相出众的美人。
她不经意的路过,把脏脏的阿晚带回了流芳阁。
一留,便是十年。
这十年来,阿晚虽在流芳阁长大,但红尘之事,苏生晚不会与她多说,大抵都是些平常人家的家常。
苏生晚不曾给世人露出阿晚的相貌,总说着阿晚命不好,捡回来时脸已经被毁了。
听苏生晚说的人,都信了。
信阿晚,天生长相丑陋,不敢揭开面纱示人。
若不是阿晚心知,这是阿娘为了保护她,一个十年的谎罢了。
阿娘常常说,阿晚长大了别忘了娘啊。
可苏生晚,只陪了阿晚十年,在除夕那晚,苏生晚面露苍白,颤抖地手轻轻地贴在阿晚姣好的脸颊上,哽咽地喃喃道:
“阿晚,娘亲从未想过离开你,可......娘亲有要追随的人,他于今晚不在世了,阿娘......想随他去,阿晚......”
阿晚那时还不懂,以为阿娘只是想出远门罢了,只是那个人离开了这水乡,阿娘也想随着他去罢了。
她犹豫了一会,点着头说:
“阿娘,早些回来。”
阿晚的声音像黄莺般,即使已经是位大美人儿,可苏生晚把她藏得太好了,只教会她如何弹琴。
“阿晚,阿娘对不住你......”
苏生晚抵着阿晚的额头说道,泪如雨下。
她不愿阿晚看到她失态的一面,便用了最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阿晚一早起来,便看见在床榻上穿着一袭红衣的苏生晚,她走得很安详,似乎是她心心念念之人接她走了般。
苏生晚留了一封信,书信中提及字里行间,阿晚只看懂了二个字,那就是她的名字。
办完了苏生晚的丧事,阿晚便离开了流芳阁,因为她依稀记得,阿娘生前最想去的地方,便是那京城了,虽有提过其他的,可京城是阿娘,最常说的。
她想知道,京城是何等的景象,让她的阿娘念念不忘。
路途遥远,阿晚还是第一次离开水乡。
她带着苏生晚留下的琉璃琴,便启程,徒步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琉璃琴,顾名思义,是琉璃精工制作的琴,四弦不知是何等材料,可弹奏之时只觉着这弦不易被损坏。
这是苏生晚除银钱之外,留给阿晚最后的东西。
所以她无比珍惜着,即使要途径跋涉去很远的京城,她也把琉璃琴护得如稀释珍宝般,因为这是她唯一能够思念阿娘的物品了。
阿娘曾说,这把琉璃琴似有灵性,可她从未看到过。
虽滞留在屋内,不向世人弹奏过,可它周围的气息,着实与普通的琴不一般。
除去衣物,加上琉璃琴,走五日无碍,路上遇到客栈也可歇息二三日再启程。
虽不识字,可到底还是看懂客栈之类的。
入秋不久,稍微有点变凉了,江南一带的树木依旧如春天般,绿意生辉。
路上阿晚只带了些干粮,茶水也只是用一个小壶子装着,每经一处地方,她都得寻一处水源。
有时候看见凉亭,不会着急着赶路,而是在亭子里练练琴技,减少了路途的烦闷与孤单。
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还有一把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凉亭里坐着不止阿晚一个人,还有来江南进货的商人,骑着马车路径凉亭也会停下休息一番。
这一路上,阿晚总是会遇见这些商贩。
“姑娘,你是一人路径这边的么?”
阿晚闻声望去,是一名中年的男子,看身着的衣裳,非富即贵。
他看着面善,阿晚便温声答道:
“是的。”
阿晚带着头纱帽,那名男子未曾瞧见阿晚的真容,但两眼看向琉璃琴时,他神态变得不自然,可转眼又恢复了平静。
“姑娘,这琴甚是好看。”
阿晚轻轻擦拭着琴弦,不语。
她喜静,对于别人称赞的言语总是不会接下去。
因为,从未有人夸过她,何况如今只是夸赞这琴好看。
男子未得到阿晚的回应,沉思片刻便离开了。
一路上,路过几件客栈暂歇以外,都是路上遇上的平凡人家收留阿晚,虽是粗茶淡饭,可在阿晚心中这些胜过佳肴,但总不忘留下些银子,毕竟是借宿在别人家,也不好白吃白喝。
阿娘总跟她说,自给自足也不能轻易要别人的施舍。
如她小时候当乞丐般,说是乞丐,只不过是一个脏脏的孩子,不愿求人,但却只会愣愣的拿着那破碗挤在乞丐中的小孩罢了。
不知不觉,已走了一个月左右。
路上总会停下来问问,这地离京城还有多远。
得到的回答还是:甚远,还是很远啊。
阿晚不愿放弃,这一路走来,自己就想目睹一下京城的风光。
听说,那边的灯会,特别好看。
听说,天子脚下会遇见一两个过来当使者的外来人。
听说,那边的繁华是江南不可及的。
这些,只是听说罢,阿晚向往着,却又害怕着。
害怕与阿娘说的不一样,害怕不是阿娘说的那样。
阿晚这一生,遇到了苏生晚,便已经用尽她一生的福气了。
如若还能目睹京城的繁华景色,她这一生,也算给后半生,一段惊艳的回忆了罢。
阿晚走了许久,三个月后,便到了京城。
那时的京城,已入冬。
风萧萧地拂过她的脸颊,不由得打起了冷颤。
她入南门的那天,漫天下起了飘雪,不远处的人欢喜的地喊着:
“下初雪啦!”
已入冬的京城,也格外的热闹......
一路上,阿晚听了不少关于京城的事情,还有当今的亲王:南宫凌。
先皇有十三位皇子,病死十个,留下的三个分别是:三皇子南宫若,十二南宫一城,还有大皇子南宫凌。
南宫若本是太子,随着先皇的离世,他便顺利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皇帝。
南宫一城三年前便离开了京城,没人知道他的去向,皇族的人虽知,但未曾和世人说出他到底在哪里,这让南宫一城的生死成了一个谜,一个属于皇族的秘密。
南宫凌,虽为大皇子,母亲却是先皇的结发夫妻,太子之位本由他来继承。
可随着母氏一族的衰败,他也不愿干涉朝廷之事,人在朝廷,心只在风月之地。
听到世人这般形容南宫凌时,阿晚不由得噗嗤一笑。
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身为亲王的南宫凌,也有一颗爱美之心。
虽说他风流罢,也不曾是,因为他未曾娶妻纳妾。
虽说他不曾有婚约,可他长得俊俏,如若潘安在此,与他亦是不相上下。
人们的饭后闲谈,也不由得会扯上南宫凌。
阿晚听得也多,但心知,路上遇上皇族的人是正常之事,可若有交集,缘分二字则显得尤为重要了。
京城里,有不少的千金少爷,一个平凡之人若能结识其中一个,也算此生值得骄傲的事情。
阿晚总是这般看戏的模样,所以苏生晚未曾担心过,自己的女儿会在外面惹出事端,性格上已经是一副腼腆不近生人的姿态。
路径那么多个地方,有街道热闹的也有人烟稀少的镇子。
可一进京城,留给阿晚的是繁华,热闹且盛大。
这样的京城,怎不使得人往这边靠近些呢。
可来到了京城,阿晚便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流芳阁她已经回不去了,说起来,也算是个漂泊在外的人了。
自己的小金库,加上娘亲的小金库,在京城买下一个店铺是没有问题的。
她自是骄傲的,因有一个爱自己的娘亲。
她也是悲哀的,不过笄及的年纪,最亲近的人便离她而去。
亦是苏生晚的原因,她实则不懂爱恨情仇。
在那个狭小的屋子里,只有一把古琴陪伴在她左右,便是十年的光阴,与琴日日相对。
曾几何时,她也会有烦闷之意,有不愿抚琴之时,可娘亲总跟她说,阿晚弹琴最好听了。
她总是这样被娘亲哄着,长得之后便不再闹了,甚至除去做女红以外的时间,她日日抚琴。
回过神来,阿晚已经在南门站了许久,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依旧很多。
初雪便这样下着,映衬着阿晚那消瘦的背影,有些许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