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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倾盆的大雨 ...

  •   宋明礼才出北大街,天上几朵阴云飘过,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雾蒙蒙连成一片。

      他没有带伞,只能抬手用袖子遮住头发,冒着雨快跑。

      瓦子街上行人匆匆,黄油纸伞偏斜,溅落一地碎雨珠。

      宋明礼到平安饭馆时,衣襟已经湿了大半,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饭馆没有开门,他勾住门锁,“碰碰”敲门。

      不太一会儿,刘华子的脸露出来,他看见宋明礼,声音压低,赶紧把人招呼进来:“怎么来了?赶紧进来。”

      宋明礼不明所以,但也小了音量问:“怎么了,这么小心翼翼的?”

      刘华子扔给他一方干帕子,只说了一句话:“大人亲自来了。”

      宋明礼这才一惊。

      他虽然只跟刘华子跑了个把月,但也清楚,崔子恪自上任以来很少管断案之事,一头栽进赚银子的公务中,只是在公堂上判案而已。

      这回又不是天大的案子,甚至没有死人,崔子恪怎么亲自来了?

      他当下也不敢乱说话,匆匆用帕子抹了抹脸,凑到饭馆后院,跟在刘华子身后。

      后院里有一簇枝干盘虬粗壮的葡萄藤,秋风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围着葡萄藤用厚实的茅草搭了避雨的棚子。

      崔子恪端坐在上位,他没有穿官服,一身藏蓝色的长袍,仅在裾边袖口添了一圈鹅黄色的边角,柔和了满身的冷肃。

      他的右边站着两个衙差,都是宋明礼的熟面孔,他和刘华子走过去也一动不动的候立着。

      而左边,就是苏家人。

      苏小弟和苏母没有出来,只有苏大哥和苏蓉蓉在,至于苏父,至今还没有醒过来。

      “大人,我爹从来与人为善,哪里有过什么仇家,但现在却被人一刀捅伤腰腹,伤了元气,大人一定要为民父做主。”

      苏家人中,明显只剩下苏蓉蓉这个主心骨。面对着略有些压抑的氛围,她不得不开口。

      苏蓉蓉不是第一次见到崔子恪,她还记得那日他与那位美娇娘一起来过平安饭馆用饭。只不过她倒是第一次知道他竟然是县令,如此俊俏年轻,不是影视剧中胡子一把或是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

      她觉得,崔子恪比那日显得十分有威严,甚至淡淡扫过她的目光,让她有些不敢动作。

      宋明礼听到这话,抬眼瞄了一眼崔子恪,原来他也才来。

      崔子恪不说话,他低垂着眼眸,把玩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佛珠是少见的竹质佛珠,圆润细腻,显然是被人长时间捻过。

      这并不是崔子恪的物件,至少原来不是。他的娘亲在他进京赶考时,特意从手腕上褪下来给了他,说是他早死的爹的东西,保佑他能榜上有名。

      崔子恪没见过他爹,也或者因为死得太早,他已经记不清他爹的样子。

      记忆中,他爹只存在于母亲口中,是一个正直俊朗的书生,娘亲很爱他。

      所以,崔子恪对他爹没有什么感情,这串竹佛珠也从未拿出来戴过。今日来平安饭馆的时候,他倒是鬼使神差地戴上了这东西。

      刘华子是捕头,大人不说话,也不能让苏家人干等。他迈出一步,凛然道:“如果苏老丈真的是被贼人所伤,大人必然会为你们做主。只是如今苏老丈还未苏醒,也不知事件详情。还请诸位莫要着急。”

      “还需要什么详情?”苏蓉蓉有些急,她虽然才穿越过来不久,但是苏父对她很好,苏家人和和乐乐,眼看着饭馆生意红火,日子就要好起来。突然出了这事儿,她心里实在不安。

      “我和大哥把能说的都说了,我是第一个发现我爹受伤的人,还看见了个背影,有什么还要再问的?”

      刘华子不似往常脸上团着笑,“哼”了一声道:“还请苏姑娘不要质疑我们办案的流程,案子当事人的证词十分重要,如今我们再多花时间也是做白工罢了。”

      苏蓉蓉也气闷上头,声音拔高:“难道我爹一天不醒过来,你们就什么事儿都不做吗?”

      苏父一身血淋淋的伤让她至今都还沉在梦魇中,她怎么也忘不掉原本慈祥憨厚的人脸上露出的惊恐虚弱,这让她很害怕。

      苏大哥本来一言不发地埋着头,听见自己妹妹的话,扯着苏蓉蓉的袖子,小声劝慰:“蓉蓉,别说了,大人们自是有他们的道理。”

      苏大哥心里也有些埋怨,但他还记得眼前是官府的人,自家不过是平头百姓,连大商户都惹不起,怎么去招惹官家人。

      崔子恪像是终于放注意力放在了当下的事情上,开口问:“你们再详细说说,那日是什么情形?”

      “说得清楚明白,本官能发现线索,也能早日为苏老丈做主。”

      崔子恪的声音温和,吐字慢,有些慢条斯理的味道。他露了个笑,一张俊脸显得平易近人。比粗糙的、留着络腮胡子的刘华子好太多。

      苏蓉蓉的火气小了不少,她很不情愿地再次回忆昨天夜里的场景。

      平安饭馆的生意极好,天色暗黑最后一个客人才走。大堂里只点了一豆灯火,风一吹摇摇晃晃在纸糊窗上跳着舞。

      苏小弟早早进屋温习功课,苏母和苏蓉蓉在厨房里洗盘子,苏大哥和苏父在大堂里洒扫。

      大堂里撒了水,苏父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子,苏大哥赶紧把人扶起来。苏父扶着腰,“哎呦”两声,本来摔得不重,只是苏父毕竟年纪大,身子骨不如从前。

      这一声把苏蓉蓉也惊到了,她掀开帘布,从厨房里探头看了一眼,问:“爹怎么了?”

      苏父左手掐腰,挥挥手表示没事,“我先回院里了,只能让老大多做点活。”

      苏大哥掺着苏父,脸上有些担忧:“爹真的没问题吗?等会儿我给爹抹点红花油。”

      “没事没事,你快去摆桌子,摆完赶紧去帮蓉蓉刷盘子。蓉蓉白天已经很忙,晚上要多休息,姑娘家,一双手还是要保养好。”苏父用空出来的手推了一把苏大哥,脸上露出笑,对着苏蓉蓉,眼角的褶子都多了几道。

      苏蓉蓉也笑,一豆灯火暖黄,很温馨。

      “等等,”崔子恪抬起微露佛珠串的手掌,表情很淡:“还请苏姑娘说些重点。”

      苏蓉蓉咬下唇,目光沉郁:“马上就到重点了。”

      苏大哥清理完大堂,到厨房帮忙,让苏蓉蓉早点去后院休息。苏母也赶苏蓉蓉,说明日还忙,让苏蓉蓉休息好。

      苏蓉蓉没有推脱,她确实很累,解开围裙,用干帕子抹了手,走到后院里。

      后院不大,三间屋子并一个小仓库。苏小弟和苏大哥一间,屋子里还亮着灯,倒是苏父苏母的屋子已经熄灯,想来苏父已经睡了。

      后院有个小门,平日里紧着出去买菜就会从小门出去。

      小门上铜锁很旧,已经没有大用,只是日日忙,还没找到时间换个锁。苏蓉蓉端着油灯瞧了一眼,想着明日让苏大哥去修修。虽然小门外巷子里狭窄阴蔽没有人,但终归不好。

      她的念头一过,回屋里洗洗准备睡觉,她才把衣服换上,准备脱发带。

      “啊——”突然一声急切的嘶哑的喊叫划破了寂静。苏蓉蓉手一抖,发带落下的时候差点掀翻桌上的油灯。

      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苏蓉蓉手脚都有些僵硬,她的脑子里瞬间就闪过月黑风高杀人夜。

      外面的声音低下去,苏蓉蓉听着,仿佛有些熟悉,她一咬牙,推开门走出去,苏小弟也正好推开门。

      月光冷凌凌的,撒在地上比油灯还亮几分。

      矮小破旧的门,铜锁落在地上,一个修长的身影夺门而出,月光下长衫上露出一枝竹叶。

      苏蓉蓉来不及反应,大吼一声:“站住,别跑!”

      修长身影毫无停顿,一瞬间就消失在眼前。

      “呵呲呵呲——”正当苏蓉蓉脑子一热想追出去的瞬间,黄泥地上另一个人影发出被闷住的声音。她定睛一看,苏老爹蜷缩着,脸上的褶皱挤在一起,像是干枯苍老的树皮。他捂住胸口,一股股鲜红色淌湿了衣襟。

      “爹,你怎么了!”苏蓉蓉的声音尖锐,一下子吸引了前院的其他人。

      “然后,我大哥赶紧去喊大夫,才勉强抢救过我爹,现在他还躺在床上昏迷着。”苏蓉蓉闭了闭眼,仿佛想忘掉夜里那一幕。“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崔子恪静静听完,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屋子,中间那间就是苏父的房间。正好苏母端着药碗开一扇门,他看着,仿佛穿过墙壁,瞧见躺着的人。

      半响,他收回目光,语气没有半分异样:“苏老丈原先已经休息了吗?怎么会突然出门,还刚巧遇到贼人?”

      苏蓉蓉摇摇头:“这我也不清楚。我爹的屋子关灯了,他才摔着,应该是睡了。”

      “苏姑娘觉得那贼人和苏老丈认识吗?”

      苏蓉蓉否定:“看样子是个年轻人,我爹这岁数,怎么可能还会和旁的青年人接触,他整日都在饭馆里忙碌。”

      崔子恪点点头,他看着至今还敞开的小门,最后问了一句:“这边巷子里能通向哪里?”

      苏蓉蓉很少去,没能回答,刘华子接口:“属下们探过,这巷子很长,有两个出口,一个是南大街正街,一个是挨着莺花巷。”

      “好。”崔子恪没有再多问,他理了理衣摆,站起身子:“你们说的本官已经明白,接下来需要去莺花巷和南大街探查,还要花些时间。等苏老丈醒过来,及时来禀报,本官想亲自和他聊聊。”

      苏蓉蓉本想说话,苏大哥拉住她,低着头对崔子恪很恭敬:“麻烦大人。”

      等崔子恪的人影不见,苏蓉蓉才不解的问:“大哥刚刚怎么不让我说话?”

      苏大哥没有隐瞒,蹙着眉有些忧心:“又不是什么大案子?知县大人怎么要亲自和爹聊?”

      苏蓉蓉不明白:“这不好吗?说明大人负责啊!”

      苏大哥没说话,叹了口气。

      崔子恪出了平安饭馆,步子迈得很快,给他打伞的衙差小跑着才能跟上。

      雨势渐渐大起来,急促的雨“啪啪”拍打着石板路,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

      “划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宋梨临窗团坐,手里捻着绣花针,白色绣帕上半朵牡丹跃然其上。

      她突然若有所感,往窗外一瞧,黄油纸伞下藏蓝色的身影在雨幕中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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