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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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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阴沉沉。
整个千姿市寂静无声，因连环相撞破损的车子叠在一起，高楼是城市空荡的壳，偶尔才飞过一只孤独的乌鸦，噗噗扇着翅膀。
陆曰归把目光移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姜凛身上，少年十七八模样，蜷成一条虾米，长又黑睫毛在他眼下打出小片阴影，细碎黑发因汗水终于肯乖乖贴在额上鬓旁，难得地显出几分脆弱。
他高烧昏迷了。
陆曰归平时里鲜少照顾别人，实践比理论少了太多，如今更拿不准如何是好，只得照猫画虎地用湿毛巾给姜凛擦了擦脸，希望这样真可以起到降温的作用。
有人砰砰敲响门，陆曰归听出来是王婶的声音。
“陆妹子，龙哥他们派我来和你说点事。”
有些胖乎乎的王婶站了几丈远，努力挤出点笑：“要多收两袋的泡面和一瓶矿泉水。”
陆曰归皱眉：“今天的量我已经交了。”
“哎呀，这不是规矩突然改了嘛。”
再荒唐的规矩也不能一天三变样吧？
陆曰归和人交往素来是一副礼尚往来客客气气的模样，如今猛对上这种坐地起价的无赖架势，声音也不由带了几分恼，“我问王婶，是只有我，还是楼下的人也要多收这几样物资？”
“特殊时期嘛，”王婶搓搓手，眼珠转了转，讪道，“再说你弟还发着烧，别怪婶嘴多啊，万一他——”
“万一什么？”陆曰归打断道，“已经检查过我弟弟了吧？身上哪有被丧尸咬过的伤口？”
似乎没想到眼前脾气那么好的姑娘会猛不丁地刺自己一下，王婶的语调立马提了起来，“你以为婶也想来找不痛快？”
是了，原因并不在她身上。
陆曰归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无意义的迁怒，她回房，在王婶“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吗”的表情中将物资交了出去。
“婶子，”陆曰归在转身前叫住她，“替我给龙哥带句话。”
“——就说如果明日这物质再涨，可就真的没人愿当这个傻子了。”
王婶“噔噔噔”下了楼，陆曰归缓缓吐出一口气，暗自下了决心：
等姜凛的烧退了一点，她肯定要带着姜凛跑得远远的，哪怕失去了同类的庇护、和丧尸做邻居都比和龙哥这群人待在一起好。
三天前，一场病变突然爆发，大约一半的人成了毫无理智的丧尸，当时的陆曰归刚放假回家，特意绕了大半个千姿市来看姜凛。
虽说姜凛一直都叫陆曰归“姐姐”，但其实他俩并没有血缘关系，病变发生时陆曰归被吓得六神无主，是姜凛抢了路边小贩的西瓜刀杀了丧尸，硬生生带着陆曰归杀了一条血路出来。
姜凛没有亲人，见陆曰归放心不下在市区里的母亲，主动提出要护送陆曰归回家。
他们刚出门就遇到了这个十二三人的末世小团队，最为壮硕的龙哥收了几个小弟，在团体中称了王。
秉着人多力量大的原因，本来陆曰归和姜凛只打算和他们搭伙走几段路，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姜凛突然发起了高烧。
这一烧就烧了两天。
龙哥见姜凛没有苏醒的迹象，越来越变本加厉的狮子大开口，如果说陆曰归还可以忍受飞快增长的物质索取的话，龙哥他们的眼神更让人恶心。
是作为女生的直觉，陆曰归可以感觉龙哥看自己的眼神像条蛇，黏腻腻的、阴魂不散的，而自己就是那只跑不掉的小白鼠。
“要是有把弓就好了，本小姐首先做的一定是崩掉他。”陆曰归愤愤地从床下抽出西瓜刀。
重量很轻，刀身小巧，陆曰归学着姜凛的姿势挥了挥刀，胳膊并没有酸痛感。做完这一切后陆曰归坐回姜凛的身旁，盯着他看了半分钟。
少年没有转醒的迹象，眼睫被汗水打湿，脸庞潮红，呼出的气也带着可以灼伤人的温度。
姜凛昏睡两天有余，温度依然不见下降，反而有越加上升的趋势——再烧下去指不定会出事。
陆曰归又喂了姜凛点水，替他擦了鬓旁的汗，为了姜凛醒过来时可以自己补充能量，陆曰归又特地把软和点的面包和水放在他手旁，然后用被子卷了卷。
接着陆曰归擦了擦刀上的血迹，直到刀身锃亮，可以清楚映出陆曰归的眉眼。
“我给你找药去了！”尽管知道姜凛看不见，陆曰归依旧佯装生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姜凛你个臭小子，要是我死了都怪你！”
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也就没有再犹豫的必要了，陆曰归毅然决然地出了门。
在门关上的同一时刻，床上少年的体度赫然上升，已经到了极其吓人的地步，密密麻麻的汗从他肌肤溢出，几乎一瞬间就浸湿了身下的床单。
姜凛沉在一片黑暗中，他全身赤/裸，身上缠绕着黑色的火焰，一点一点舔舐着他的身体。
有一道软绵绵的男音：“加油！不要放弃。”
姜凛双眼紧闭，咬紧的牙关没有半分回应，只有不断颤动着的身子表示着他正忍受着极其强烈的疼痛。
虚空中，陆曰归的声音远远传来。
是姐姐。
姜凛微微放松下来，身边戾气渐渐消散。
进化是十分痛苦的，她的声音是让姜凛可以坚持的唯一原因，只有在听她讲话的时候，姜凛才觉得自己还有力气捱过如此疼痛的煎熬。
见他昏迷，陆曰归并不知道姜凛可以听到自己的碎碎念，她会小声抱怨团体众人的冷漠无情、王婶他们的小市民品质，以及龙哥他们对她的贪念和想法。
这时候，姜凛都想立即冲破这黑暗回到她身边去，把碍了陆曰归眼的人都收拾干净。
但他还不能。
男音说过，更长时间的觉醒有几率获得更为强大的异能，这也意味着有更多能保护陆曰归的能力。
姜凛不需要陆曰归去面对末世的血和残酷，他愿意保护她、宁愿她从头到尾都是一朵娇贵的温室玫瑰。
可待姜凛听清陆曰归今日的话，才意味到她在同自己告别。
姐姐要走？！
姜凛猛地张开眼睛，平日里娇俏的桃花眼都是阴郁。
他声音嘶哑，“我要出去。”
男音赶忙阻止：“不行哦，觉醒还没完成。”
“让我出去。”
黑色的火焰缠绕姜凛全身，明灭间将少年的脸一分为二，冷厉的容颜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停！”男音有些着急，“你这样很容易变成丧尸的！”
姜凛发了狠，直接以身体去撞黑暗的囚笼，“她会死的。”
男音结巴道：“再找一个就、就好了呀？”
“滚！”姜凛的声音更冷，阴沉沉：“她死了，我也不会活——至于你，也算和她陪葬了吧。”
男音被姜凛威胁得一哆嗦：“你先别冲动啊……真的不是我不想停止，强制停下来的话我不敢保证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在乎。”
“快点！”黑色的火焰越烧越烈，他嘶吼起来：“我不在乎。”
猛烈变动的情绪让少年的心不复坚定，熊熊烈火缠绕姜凛身体而上，在更为猛烈的疼痛中，少年眼眸慢慢转红，里面混沌一片。
男音惊恐地拦着他：“你……丧尸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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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居住地是一所连锁酒店，陆曰归和姜凛两人被“隔离”在四楼，陆曰归从楼梯往下，听到守楼梯的那两个坐在那聊天。
“你说我们那么对四楼那小子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啊？”
“说什么傻话？”
“可龙哥不是也发过烧吗……”
“嘘！这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再说了，四楼的物资你不想要啦？”
两人没注意楼梯间，陆曰归放轻脚步溜了下去，心里却已经把龙哥他们骂了三千遍。
什么垃圾，把自己和姜凛当冤大头呢？
直到下了楼，陆曰归才勉强压住怒火，她对这片地方不熟，拿着地图看了又看，最终确定在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个药房。
还不算远。陆曰归深呼一口气，在这之前她先要杀死一头丧尸。
在一楼处观察了一会儿，陆曰归选择了一只穿着校服的丧尸，身高高但偏瘦，力气应该相对较小。
陆曰归捡了张撒在地上的宣传单，揉成团砸在丧尸的背后。
它立即回过头，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哑声。
陆曰归确定它发现自己后才转身钻进店铺里，丧尸僵硬的关节并不支持他们做幅度过大的动作，它像一个发条生锈了的机器人，磕磕绊绊跟了上去。
陆曰归躲在大门后，握刀的手已经汗津津，但却冷静地倒数着数。
丧尸的叫声越来越近，当它踏入房内时，小得可怜的脑子似乎并不能支撑它准确找到刚刚还出现过的猎物，可灵敏的嗅觉又让它确定猎物近在咫尺。
它嘶吼着，越来越烦躁。
数到数字一，陆曰归蓦地从门后冒出来，举着刀的手有些颤抖，却毫不犹豫地朝丧尸头部扎了过去。
刀子入肉，迸出的血像一场蓬勃的雨，满天血花中陆曰归赫然发现——自己砍歪了，水果刀卡在丧尸脖子处，拔不出来。
没有一击毙命，丧尸被激怒，猛地回过头，向陆曰归扑去。
一秒之内攻守转换，陆曰归被它摁在身下。
陆曰归练射箭多年，只是个子不高，看起来瘦弱，但手臂肌肉却流畅有力，可丧尸的力量出奇的惊人，陆曰归竟推不开它。
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血腥可怖的面容近在陆曰归眼前，丧尸张嘴，露出两颗尖牙，下一秒就要咬到陆曰归的脖颈。
狂飙的肾上腺激素让陆曰归从未那么激动而又清醒，生死之间，时间仿佛在陆曰归面前静止。
陆曰归看向丧尸最脆弱的地方——眼睛。
恐惧的感觉完全消失，陆曰归用尽力气，拇指并着食指往丧尸的眼睛摁去。
“噗。”
一片潮湿糜烂的触觉，眼球在陆曰归指下爆裂破碎，汁水溅了陆曰归一脸。
陆曰归没停，手指不要命地往前摁着，粘稠的汁液从丧尸眼眶流出，一滴滴落在陆曰归的脸上，她咬着牙，没有空去擦。
陆曰归感觉自己和丧尸正在进行一场异常激烈的拔河比赛，胜利的红条在自己和丧尸之间，并在一点一点往丧尸那头倾斜。
这样僵持下去，她会死。
陆曰归几乎在瞬息就做了决定，一局定生死。她不再考虑体力，孤注一掷将力量全部掷出，几乎是凭借着这一口狠劲，陆曰归硬生生压了丧尸一头，让它有了几秒钟的停顿。
这就够了。
陆曰归双手和膝部几乎是同时发力，闷哼一声，将丧尸直接顶得往旁侧了侧，陆曰归以最快速度起身狠狠推了丧尸一下，丧尸半摔到地上。
而后陆曰归期身骑至丧尸胸上，抓起地上的条状硬物，用力朝丧尸血肉模糊的眼窝插去。
棍子末端抵到了一颗坚硬的东西，那东西对丧尸似乎即为重要的，丧尸挣扎得更为疯狂，陆曰归不知道自己碰到的到底是什么，只咬牙继续用着力。
白的脑浆，红的鲜血，这场血肉淋漓的烟花在陆曰归眼前绽放。
一根木质的椅子腿插在丧尸左眼处，丧尸渐渐停止了挣扎，陆曰归再支撑不住，干呕着摔到地上。
“呼，我赢了。”陆曰归安稳着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依旧在颤抖。
恐惧的情绪是真实存在的，陆曰归不打算无视掉这些，她选择放空思绪，想起姜凛一刀一个的时候，丧尸的血从他的眉间擦过，他面无表情，眼神冷漠锋利。
想到姜凛，陆曰归又快速爬起来，将丧尸颈部的水果刀拔出，剖开了丧尸的脑袋——里面果然有东西，大拇指一样大小的菱形，擦干净血污后整体呈翠绿色，里面有水一般透明的物质在流动，像水晶，又像翡翠，好看极了。
这就是棍子刚刚碰到的东西了，可是这到底是什么？
陆曰归想不明白，只得先把这颗漂亮的不明物体往自己怀里一揣，低头开始办正事。
五分钟后，一个挂满内脏和血污的血人从餐馆闷走出。
姜凛曾观察：“丧尸依靠嗅觉和听觉发现猎物。”
陆曰归当时就想出了这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办法，当时的姜凛似乎无奈地笑了笑：“理论上应该是可以，不过姐姐，我不会让你依靠这种方法活命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姜凛的嘴也是一样！
陆曰归把刀擦了擦，为了避免露馅，她甚至又捡了一根肠子往自己脖子缠了又缠，直到把自己恶心得不能再恶心之后，陆曰归这才放心地大步向前。
事实证明，丧尸确实不太聪明的亚子，除了某些嗅觉好一点的丧尸会凑上来使尽闻闻陆曰归之外，其他丧尸根本意识不到他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陆曰归有惊无险地找到了地图上的药店。
里面空荡荡，没有丧尸的身影。
在陆曰归惊喜地踏进去之时，一只黑漆漆的东西悄然抵住了她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