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牧歌》BwindyB

8、第八章

　　2007年2月
　　于嘉泠告诉家里自己在学校里有社会实践，就不回家过年了，虽然于妈妈是颇有怀疑和微词，但是于爸爸却是极其支持自己的决定，说她总算是长大了。她才开始想念家里的味道，特别是车子快要到周牧博家的时候。
　　一路上，她听着身边周牧博的介绍，麻木的看着这里美好的风景，但是心里却总是一团糟，老是感觉这一次的不详。
　　“妈，你怎么了！”
　　于嘉泠绝对没想到与周妈妈的见面竟然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被陆家告知周妈妈自己先回了周家，周牧博才带着她步行不到五分钟来到一个小小的院子，只见那门没关。
　　周牧博开门看到的是妈妈倒地面色苍白的场景，他平日里的稳重全然消失。于嘉泠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手忙脚乱的样子，自己竟然什么忙都忙不上，只得呆呆的站在门口，静观屋内的紧张。
　　“快去打电话，快点！”
　　周牧博的声音里是满满的颤抖，于嘉泠愣了一会儿就拿起手机，准备按下120的时候，手机被人从手里夺了过去。周牧博抢过手机，熟料的按下一串号码，接通后，竟然是子雅。
　　“子雅，你快来……”
　　于嘉泠没有听到子雅说什么，但是她没想到周牧博竟然在最危急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子雅，陆子雅。她突然对这趟探望之旅，非常的后悔。
　　周牧博挂了电话之后，又匆匆的回到妈妈身边，抱着妈妈，身体却在颤抖，但是此刻于嘉泠并不想安慰他，因为她知道，此刻他需要的人并不会是她。
　　陆子雅来得非常的快，看着陆子雅连打招呼的空闲都没有的，熟练的和她爸爸一起把周妈妈抬上车，最后，还是周牧博喊了她一声，不然可能她就得被他们忘记在周家门口，进退不得。
　　到了医院，就是紧张的手术和签署各种通知单。于嘉泠和周牧博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等在那盏火红的灯熄灭。陆子雅似乎很是熟练地帮忙签署着各种挂号单和手术单，于嘉泠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也许，当初答应这个荒唐的请求就是错误的。
　　周牧博的手一直紧握在一起，于嘉泠想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但每次都被陆子雅急匆匆的表情和手里的病危通知单打断，慢慢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三个小时。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就在于嘉泠晕晕欲睡的时候，那盏灯灭了，周牧博和医生的说话时彻底打醒了她。
　　“对不起……我们……”
　　周牧博还没等医生的话说完，他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倒在于嘉泠面前。
　　“牧博，你怎么了？”
　　陆子雅刚好赶到这边来，她手里还拿着通知书等着周牧博的签名，但是没想到的是见到他的晕倒，她赶忙与医生把周牧博扶上椅子上，于嘉泠被陆子雅的身体挡住了周牧博的身体，她刚刚伸出的手就楞在空中，他们之间就这么直接的插入一个人，但是一切看似那么和谐。
　　“啊~”
　　在医生反复按压周牧博的人中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牧博，牧博，感觉怎么样？”
　　于嘉泠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子雅的声音就先她一步，进入了周牧博的耳朵。
　　“子雅，我妈她……我妈她……”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的情况实在是太糟了。”
　　那个时候，医生的这句经典台词还没有普及，但是意思却是简单明了，周妈妈去世了，就是前几分钟。
　　“医生，怎么会这样？！”陆子雅的眼睛里早就满是泪水，那感觉仿佛她已是周家人，“上次阿姨来复诊的时候，你们不是说她恢复得很好么？怎么才不到半年就这样！”
　　“病人的情况确实是好转了不少，但是可能是这半年来断药断得太快，所以……”医生的语气是客气的遗憾，听得于嘉泠都觉得冷冰冰的。
　　周牧博就这么被陆子雅拥在怀里，他僵硬的靠在陆子雅的肩上，于嘉泠清楚的可以看到周牧博的眼睛了没有眼泪，那该是多么的痛苦，连眼泪都忍在心里，那该是多么的难受。但是偏偏从头到尾，周牧博都没有看过于嘉泠一眼，哪怕是扫视，都没有。
　　于嘉泠静静的看着周牧博和陆子雅从医生手里接过周妈妈，跟着他们送到太平间，在门口，她被护士拦住不让进，因为“亲属以外的人请在外面等”，然后，她就这么看着他们俩消失在那扇沉重的大门背后，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收到周牧博的一个眼神。
　　于嘉泠听话的等在门外，心里却是心绪满满：原来他就是这么喜欢自己的，原来子雅的关心也是有条件的，原来他们才是彼此心里最深的期待和依靠，那么，自己在这里又算什么……
　　终于，等到他们出来时，周牧博的手早就挽上了陆子雅，那么自然，那么亲密。
　　“有需要的话，你们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们，节哀顺变吧。”医生说着最后的安慰，一切都结束了。
　　“牧博，今天你就先去我们家住吧，明天我再陪你来看看阿姨，好吗？”
　　陆子雅的话和表情都是那么的无懈可击，那么完美的接替了于嘉泠的角色，于嘉泠在一边，手里紧紧的拽着本来要给周妈妈的礼物。
　　“算了，我想回家。”
　　周牧博一张口声音就开始变得沙哑，原来他早就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靠在陆子雅的肩膀哭过了吧？
　　“嘉泠，陪我回家吧。”
　　原来他还记得有一个她，于嘉泠心里梗了一整天的气瞬间就消失了，他的一句话就是她的一辈子。
　　“好，我们走吧。”
　　终于今天是于嘉泠第一次牵住周牧博的手，那双平日里可以带着她踏遍世界的宽厚的手，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精神，于嘉泠只好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两只手都握不住那一只的力量，悲伤的力量。
　　走到门口，是一天不见的陆爸爸，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周牧博这一天的事情，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握住周牧博的手，那种无形的力量，使周牧博心里一暖，他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谢谢你叔叔，这么多年对我们家的照顾。”
　　于嘉泠知道他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承诺，他一定会报答他的陆叔叔，尽他所能的。周牧博拒绝了陆叔叔和陆子雅送他们回家的好意，他牵起于嘉泠的手就这么在夜色中，走向了那个平凡却充满悲伤的，家。
　　“爸，我求你，帮帮牧博好不好？”
　　“傻孩子，跟爸说什么胡话呢，能帮的爸能不帮么？”
　　“谢谢爸。”
　　“其实牧博这个孩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要强了，诶……”
　　陆氏父女的对话，自然周牧博和于嘉泠都是听不到的，因为他们一个沉浸在伤感中，一个沉浸在猜想中，明显的，他们想的不是一件事。
　　“牧博，不要太难过了，还有我呢，嗯~”
　　于嘉泠真的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来安慰这个男孩，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寂寞和无助。
　　“我没事儿，真的，”周牧博冲着她还露出了一个微笑，但是笑脸间满是疲惫的悲伤。
　　于嘉泠受不住了这样的无言，她转身在周牧博面前，踮起脚紧紧的抱住这个伪装得很辛苦的男孩，他的身体在她温暖的怀中，不住的颤抖，慢慢的，于嘉泠感觉到肩膀是一片的湿凉。
　　“嘉泠……你知道么，妈妈说过她会在我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好好生活，因为她想看到我结婚，生孩子，然后她还可以帮我带孩子，她说过的，承诺过的，可是，现在，她却……”
　　“不要说了，嗯，你累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于嘉泠的眼里早就已经是忍住很久的泪，但是在周牧博面前，她知道她不能再给他压力，哪怕是跟他一样的悲伤，她都不能。
　　周牧博看着她强装微笑的表情，终于轻轻的点点头，然后任由她牵着自己回家。
　　那一晚，周牧博并没有睡着，他一直在妈妈的房间里整理着妈妈的遗物，每一件都整齐的摆在妈妈平时习惯的位置。于嘉泠在他的房间里，累了一天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就这么静静的闭上眼睛，回想着过去和今天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那么真实，那么残忍。
　　就在她渐渐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坐到身边，慢慢的躺下，长长的手臂压在自己身上，耳后是湿润的呼吸，但是她没有开眼，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靠在一起。
　　那晚的月光像是感应了这忧伤的心情，没有明亮得耀眼，只是静静的挂在天边，而且还有躲起一阵，随后又慢慢的出现，还有那么的黯淡，就像是在云后擦掉眼泪强装坚强的再次出现。
　　“……”
　　于嘉泠在睡着前听到周牧博的声音，但是她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