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牧歌》BwindyB

40、第 40 章

　　于嘉泠没有给赵姐办丧礼，取了骨灰后，他们几个人只租了医院一个小小的灵堂，在里面呆上一天不到就出来了。
　　“聪聪，你跟暖柒阿姨先回家，老师等会儿就回去了。”在墓园门口，于嘉泠安排了聪聪的行程。
　　聪聪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但是在这个时候都很懂事，就是一个让人很头疼的问题，他在那天医院过后，几乎都没有哭过，林暖柒和单珂来帮忙的时候，他还能笑呵呵的跟她们打招呼，弄得她们都开始担心是不是他心理上出现了问题。于嘉泠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知道聪聪只是不想让她们担心罢了，晚上他会在房间里哭，但是早上却一点都没有表露，只有一次于嘉泠收拾床铺的时候才不小心发现了枕头上的水迹。
　　“嗯，老师您辛苦了，”聪聪抬头对林暖柒笑了一下，然后跟着这个担心的阿姨上了车。
　　“你们先回去，我去个地方就回去了，”于嘉泠交代了林暖柒就看着她车子开远，才转身往墓园里去。
　　照片上的赵姐脸色虽不好，但是好在是黑白的看不出来那个时候她的脸早已是蜡黄不堪的了。这张照片是于嘉泠在外滩吃饭时强行给她拍的照片，也是赵姐唯一在上海存在过的证据。于嘉泠背靠着赵姐就坐下了，她突然想起那时候赵姐跟她说过的话。
　　“我和他爸，都是曾经有过梦想的人，”赵姐看着夜晚被无数霓虹笼罩着的外滩，悄声的对我说，“我们出来就是想实现那个梦想。”
　　“是什么啊？”
　　“他爸想在城里开一家餐馆，就做我们那里的菜，让城里人也尝尝我们那里的风味，”赵姐的脸上是幸福的微笑。
　　“真的啊？”于嘉泠当然知道贵州的菜是有多好吃，特别是赵姐做的菜，“那怎么没开始呢？”
　　“诶，怎么没开始，我们把在村子一直存着的钱拿出来在城里租了一个店面，想着以后就可以收钱了，谁知道……”故事转入一个低谷，赵姐的脸上也是一片哀伤，“我们刚刚装修完，那个房主就说要收房回去，说是有一个大商场要在盖，所以把我们赶出来了……”
　　“那他把钱退给你们了么？”
　　“退是退了，但是那一片都要盖商场了，哪里还有地方开店，只好找了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想着凑合着过吧，但是这个老天爷啊，就是不会给人好日子过的呀，”赵姐仰天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店是开了，但是那个地方都是跟我们一样打工的农民，哪个有钱去外面吃啊，不吃还经常来我们店子蹭饭吃，你说都是异乡人，也不好说什么，后来店也开不下去了，那个地方也给人家收了，改成了一个工厂，我们就一直在厂子里打工，有了聪聪，他爸也不在了，我就跟聪聪娘俩儿就回去了……”
　　于嘉泠不知道这个时候还应该说着什么，聪聪正趴在餐厅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车来车往，感觉好不新鲜，这样的生活，她不曾想过会在自己的生命力出现，但是现在有了，很好。
　　“赵姐，等会儿我们去上海最高的地方，看夜景，好不好，嗯？”于嘉泠看着赵姐担忧的脸，只好想着怎么讨她开心。
　　“好，你决定就好，”赵姐是知道她的心的，唤来聪聪，三人就往金茂大厦去了。
　　数百米的高度，似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她们刚才还是在底下散步的人，如今却一摇身变成了高处的俯视者，看着底下已经看不清的不停攒动的黑点。赵姐和聪聪在窗边站着，害怕着高度却享受着云端的幸福，那个时候的于嘉泠，在想什么呢。
　　“赵姐，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上去，第一次看到上海的夜景，但是却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信么？”于嘉泠抱紧自己的双腿，使劲的把身体抱成一个球状，缩在墓碑前，像是特别怕冷的孩子。
　　“我也有过梦想，那个时候不是想着我要去多好的地方上班，也不是想着要去什么地方玩，我那个时候想的，就是想去金茂顶上去看看，到底上海是什么模样，让人这么的舍不得离开。
　　我曾经在金茂底下站过一个晚上，但是我始终都没有勇气上去，我只敢在底下静静的看着云端，想着上面的人是否能看到自己，自己上去了，是否也能看到底下的人，这样很白痴是不是，但是我那个时候真的就只敢这么做，因为我怕上去了，就永远下不来，回不去了……
　　我有过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但是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因为我不知道现在我还爱不爱他，还是不是很爱很爱他……我们曾经约定过要一起去金茂开日出看夜景，一起住在那里的10层楼，但是我却离开了，用了一个最残忍的理由，逼着他恨我，逼着我自己不要再去想他，但是我经常失败，直到现在，我还是会想起他，一想到他，我心里好像就有很多东西在不停的往外窜，那些东西有的是美好，但是更多的是痛苦。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是吧，因为我知道他的病，那个病叫做心肌梗死，很严重，所以他会死的，可是我离开是因为我知道他会一直爱着我，这样他在离开的时候就一定会有舍不得，所以我必须要先离开，让他不再有牵挂，这样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种痛苦，也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是不是很荒谬，我忘记了当时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也不想再回忆了，可是直到现在，每到那一天，心还是会很痛，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们的生日，很巧是不是，我们同一天生日，5月20号，明明是这么好的日子，偏偏给我们留下了这样的过去，是我，是我造成的！”
　　明明心很痛，但是于嘉泠却早已流不出一滴泪，只好等着自己的心情平复。
　　“赵姐，你说过，要想一辈子都不做错事时不可能的，但是一件错事能换来一生的安稳，也是好的，所以我现在决定要去做一件错事了，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起身时，身上竟然落下了一片叶子，于嘉泠拍拍自己的裤子，正视赵姐的微笑，才有机会让自己的笑再一次跌进上海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她没有留恋的转身走了，下楼梯时，她停顿了一下，但很快的，她跨出门槛，走出了墓园，回到了现实中。
　　她打车去了那里，她要去做一件错事，因为她突然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孤儿院变了很多：原本光秃的黄土地，如今是绿草丛丛，树也多了，房子也多了，房子上的色彩也好像成为了这条路上的一道风景。于嘉泠推开木栏走进去，高跟鞋在地上景踏不出声响，整个院子也是静悄悄的，她只好再往里面走去，终于听到了孩子们开心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嘉泠姐姐~”
　　小仙眼尖的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她，然后孩子们都回过头来看她，还有她想找的那个人，也望向了她。
　　“嘉泠姐姐，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小仙啊？”小仙的嘴巴嘟得老高了，身边的孩子们也围着她，让她都挪不开位置走。
　　“你们都过来坐着，”院子的话解救了她，“小仙你不想要生日礼物了吗？”
　　今天是小仙生日，对了，于嘉泠才想起来原来一年的时候真的过得很快。
　　“不要了不要了，嘉泠姐姐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小仙紧紧的抱着她的腰不撒手，于嘉泠感动得差点没把她抱起来，但是另一支手却先她一步的拎起了小仙，放在她的座位上，周牧博看着还在原地站着的于嘉泠，拿起一张小凳子，放在自己的身边，她才反应过来，去坐下了。
　　孩子们总是记忆短暂的动物，很快的她就消失在玩闹的世界中了，周牧博显然也无心加入他们玩耍的阵营，在一边坐着，与院长轻声的聊天。
　　“不辛苦，你都来帮了这么多忙，怎么还会辛苦呢，”院长带着欣慰的声音传入于嘉泠耳朵里，原来这些变化都是他的成果。
　　“嘉泠啊，来，”院长把她叫了过去，“这就是周先生了，以前都没有机会让你们认识，那时候你是周五来，他就是周六来，后来你不在的时候，他几乎每隔一天就来一次，受欢迎的程度可是直追你的啊，哈哈~”院长笑得很开心，看得出来，周牧博得到了孤儿院大家的欢迎。
　　“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是吧，”于嘉泠终于要勇敢的走出这一步，她决定开始拥抱自己的梦想了，“我回来了，周牧博。”
　　院长开始几秒钟的微微惊讶之后，很明白的离开了位子，剩下他们两个人平静的呼吸，在那个角落里静静的继续。
　　“你上次说的时候，我以为是真的，可是……”周牧博没有看她，因为颤动的手败露了他紧张期待的心情，他害怕了。
　　“这次呢，你还是这么以为么，”于嘉泠坐到他身边，“或者，你害怕我们会像以前一样，所以你选择不回答？”
　　他真的没有回答，只是坐着。
　　“赵姐走了，留下了聪聪，我一个人要带着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而且聪聪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还想找一个很好的男人，很难，”于嘉泠不管他是否回答，自顾自的讲起了自己的决定，“所以，你愿意将就一下么？”
　　周牧博的呼吸暂时一顿，转头看向于嘉泠时，她的脸上是无限的期待和开心，那个笑容，他想念了太久，所以他忘记了眼前这个女人曾经给过他的那些痛苦。
　　“你说的，是真的么到底，太久了，我忘记了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你总是在这一秒给我希望，下一秒又狠狠的摔碎它，我已经开始害怕你是否又是在给我一个无底的深渊，但是我更恨自己，总是傻傻的往里面跳，最后伤到的总是自己，而你，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怎么找都找不到……”
　　于嘉泠何尝不是在心里滴着血听着周牧博说的话，可是这一次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梦想，她将不后悔的往前走。她伸手拥抱了这个害怕的男人，颤抖的肩膀渐渐平息，靠着她的肩，才有实感，于嘉泠是真的回来了。
　　“我想嫁给你，好不好，嗯，周牧博？”

作者有话说

　　感谢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