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风

2、第2章

　　通往京城的路已走了两天了，马车颠簸的厉害，蓝如雪昏昏沉沉地坐着，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丫鬟芳儿端来食物请她用餐，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我没有胃口，你们吃吧。”芳儿急道：“小姐，你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吃一点吧。”蓝如雪不再言语，闭上了眼睛。芳儿望着小姐愈见清瘦的面庞，禁不住一阵辛酸，尽管要强的小姐一句话不说，可芳儿心里明白她心中的苦，背井离乡，远嫁京城，离开青梅竹马的莫公子，小姐是多么的无奈和不甘。芳儿叹了口气，出去和车夫进餐。蓝如雪微微斜靠在车厢，半撩起车帘往外看去，一阵清凉的风吹进来，似乎让她找回了意识。临行前母亲的哭泣、弟弟死拽着她的衣襟不放她走的情形，一点点又重现眼前，莫羽没有来送她，尽管她明白相见不如不见的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失望，无缘的人哪，麻木的心象被切割一样，钝钝地痛着。
　　经过了六天的颠簸，蓝如雪来到姑姑家里。她的姑姑蓝炳云是京城一个布商的遗孀，因膝下无子，对蓝如雪极为疼爱，每年都会接她入京小住，去年夏天甚至带她到布店学作生意。姑姑的家坐落在一条僻静的街道，青砖蓝瓦的房子，三进院子，干净舒适而不见奢华。蓝炳云早已等在门前，见了如雪，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如雪有缘嫁入京城首富俞家，悲的是自己唯一的嫡亲兄长未能逃过劫难，姑姑抱住如雪不禁痛哭流涕，如雪强忍悲痛不停的劝慰她。蓝炳云紧抓住如雪的手，带着她到了客厅。她看着如雪身上的白衫，不赞成地摇头：“你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穿得如此素净，唉，这次虽然是有你父亲的事，但对俞家也不能缺了礼数。”蓝如雪欠身道：“姑母放心，如雪入了俞家自然不会再穿孝服。”蓝炳云叹了口气：“你一向是懂事明理的孩子，俞家是京城首富，不比咱们小户人家，礼数周全，人多嘴杂，尤其除了你公公婆婆，上面还有三个姨娘，两个大伯，两个出嫁的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小叔和一个小姑，行走礼数更是不能有半点闪失。”蓝如雪应道：“如雪记下了，只是如雪有一事不明，俞家是京城首富，要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没有，何必定要如雪？”蓝炳云抚掌笑道：“你不说我倒忘记了，这俞天诚和三姨娘去年夏天你是见过的。那次就是他们陪着那个非要杭州织锦、故意刁难你的那个府尹夫人到布店买布的。”蓝如雪凝神细想，终于记起这一回事。原来她去年夏天在姑姑的布店帮忙，一天姑姑恰巧不在，来了两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其中一位点名要杭州织锦，当时由于全城货已脱销，布店掌柜很是为难，热心地为她介绍别的物品，但那位夫人执意不肯，指责京城第一布店货色竟然货色不全，岂非自砸招牌。蓝如雪见状，一边好言相慰，茶水款待，一边急令伙计跑到竞争对手那里以两倍的价钱购得最后一匹织锦，并以原价卖给了那位夫人。她还记得当时另一位夫人有着高贵端庄的气质，一径地微笑着，门外恍惚有位公子在马车边等候，却已记不得模样了，难道那就是她未来的夫君？
　　转眼到了十月六日，正是蓝如雪出阁的日子。一大早姑姑就忙里忙外的张罗着，蓝如雪静静地坐在菱镜前，任由芳儿为她梳妆，佩带新娘嫁饰，接近正午时分，喜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来了，新郎倌来了，新娘子上轿了。”芳儿给蓝如雪盖上红盖头，搀扶着来到前厅，拜别姑母。蓝炳云拉着如雪的手，万般不舍，“到了俞家，千万要自己小心，少言多礼，有什么委屈要忍住，回来再跟姑母说，啊。”说着落下泪来。蓝如雪怀着茫然的心情，在一片喜乐声中上了花轿。如同一个被操纵的木偶般，在热闹嘈杂的人声和繁复的程序中，与新郎拜了天地。当她坐在新房的床上，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忽然从喧哗中落到寂静里，蓝如雪有一刹那的不适应，在人群中可以不去想任何事，但一个人独处，一幕幕往事便如画卷般在眼前展开，莫羽牵着她的手河边同游，她泼湿了他的衣服，莫羽爽朗的大笑；她从背后调皮地蒙上他的眼睛，却被他一把拉进怀内，那深情的对视，仿佛世间万物就在彼此的眼中。失去了啊，我的爱人，我少女的梦。俞天诚被一群亲朋好友包围着，往常白皙的脸上桃红泛滥成灾，他已经被灌下许多的酒，他的死党陆少廷替他开路，好不容易摆脱了众人的纠缠。他推开新房的门，看到了他的新娘正静静地坐在红色的幔帐边，如雪，他在心中低喃，在去年夏天那个酷热的天，当他第一眼望见她明亮的笑容，他的心就沉沦了，深陷而不能自拔，如今他梦寐以求的人儿终于成了他的新娘，一种欣喜若狂的情绪在全身蔓延开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蓝如雪，一路踢倒了不少的障碍物。当他掀起红盖头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那张令人惊艳的脸，然而却有一行清泪正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