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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随君意(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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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辉警觉地一个俯冲,跃到榻上,顺手将被宋子真踢跑的被子捞起,覆在两人身上,只做出宋子真照顾自己过度劳累睡到在他身旁的样子。
恩惠端着一个托盘踏进殿内,一眼便看见两人同榻而眠的情形,纵然知道此时此刻两个人不会有什么亲密举动,心中还是有如针刺般疼痛。
她靠近案几,将蒙着丝巾的托盘放在一旁,慢慢坐下,重重咳了一声,试图提醒宋子真,自己的存在。
但宋子真睡得很沉,丝毫未觉。
“柳小姐,殿下的情况怎么样?”恩惠有些气结,只得装作她正在为殿下治疗的样子,自己对着空气高声说起话来。
这个音量屋外的人已经听得清楚,更何况是宋子真,更兼昌辉怕她仍然醒不过来,还悄悄在被下捏了一下她的小指。
宋子真一下坐起身,两眼茫然,片刻的睡眠没有让她更清醒,反而脑子愈发涨木,楞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看见恩惠坐在殿内,连忙爬下昌辉的榻,不明所以的看着恩惠。
恩惠轻轻一哼,将旁边托盘取来,揭开丝巾,露出一枚古旧的竹片。
“这是我与敬仁翁主为殿下求的祈福牌,虽然我不通医术,不过也想为殿下尽一份心力。”说着,恩惠拾起竹牌递给宋子真,既然你现在为殿下医治,那么这块祈福牌你就带在身上吧,希望能给殿下带来福运。”
宋子真没有立即接过来,微侧了头,盯着那枚竹牌出神,不知道这个东西该接还是不该接。眼前这个女人总不会单单为送一个祈福牌就来跑一趟。
恩惠很有耐心地将竹牌又往前递了递,面上浮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昌辉忽然一掀被,起身离榻,长臂一伸,探手将竹牌挑起,一言未发,又转回榻上,随手将竹牌掖进枕下。回头看见宋子真还在愣神,突然低声道:“到时间传唤东西了吧?”说完,依旧躺回榻上。
宋子真被他一说,才回过神来,瞟了似乎面色不善的恩惠一眼,慌忙跑去殿外按照首医官的嘱托传唤那些解毒可能用到的东西。
恩惠眯起眼,坐在一旁也没有声响,心里却涌着怒火。宫中惯例,那祈福牌本是后宫妃嫔专为王祈福所用,若拿此牌,需沐浴净身之后的妃嫔才可以。此时的宋子真一无身份,二没有沐浴净身,若贸然接了,才可令她逮到空隙。可偏偏被昌辉横里伸了一手,碍着外面人耳众多,她也不能说什么。
三个人就这样在大殿内直待到天明时分。
天光微亮,智秀再一次迷迷瞪瞪醒来,四肢酸软无力,头晕沉沉的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疼痛。
但是有一双手却极其灵活地游走在他身上,他猛地一惊,眼睛因为惊诧的冲力也突然间全部睁开。
他看见自己上身赤裸,而隐晦挽着袖子正在为他清洗伤口,动作轻柔娴熟,堪比经验丰富的大夫。
隐晦感觉到他醒来,眉眼也不抬,只低声问:“要吃东西吗?”一面问着,一面继续手上的动作。
“谢谢,我不饿。”智秀因为自己的裸露而觉尴尬,一时间说不出更多话来。
“你现在是囚犯,谢我做什么?照顾你是我必须要做的。”隐晦理智地没有接受他的道谢,但在她心里埋了更多愧疚。她并不想像现在这样困住这个原本生龙活虎的男人,但是却不得不做——因为她不能违拗朱允恩的意志——即使那是错的。
“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总有机会可以离开,所以还是要谢谢你,希望那时候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智秀很认真地说,“而且我也相信,殿下他也有那个能力找到我。”
隐晦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看了一刻方才道:“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的殿下已经下了追捕你的檄文,现在如果你出去,十有八九会被人就地格杀,一天多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变化。”
智秀听到这些话,立即毫不迟疑地回道:“殿下有他的苦衷,即使发了那样的檄文,我相信也不是他的本意。”
隐晦没有做声,她之所以告诉他外面的情况也并不是想去动摇智秀与昌辉之间的关系,以她自己的感觉来判断,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只是忽然想告诉他,不想让他在其他特定的情况下才了解到外面的局势,如果他能逃走,总要做好准备才好,否则,他费力逃出去也就只有白白送命的份儿。
“殿下的情况一定不好,”智秀又道,“隐晦姑娘,能麻烦你给我些吃的吗?”
隐晦当然能够明白他忽然要吃东西的用意——昌辉状况不好的情况下,智秀想要帮他,必然要先保证自己有充足的体力,如果换做是她,必定也会如此。只是他真的有机会逃出去吗?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朱允恩又要怎样利用他?隐晦从来没有妄自揣测过朱允恩的意图,这时候却忽然想要了解。
黎明时分,卢尚宫乘了一顶小轿来到柳大人府中。通传之后,一夜未眠的柳大人立刻接见了她。
“柳大人,深夜打搅你,实在很不应该,但是殿下的状况,我想您也有必要知道。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和您商量。”
柳大人皱着眉,短短时间内发生的变故让他一下子让他无法摸清眼前的局势。
“什么事?”
“前些天您提到过想收殿下认识的那个女子为义孙女的事,小人已经告诉过殿下。小人当日拒绝您的缘由,在殿下看来也并不是很大的问题。发生这件事之前,殿下就已经想到良策,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和您商量这件事。现在殿下不省人事,正是需要那女子的时候,所以不知道柳大人是不是还愿意帮殿下这个忙。”卢尚宫一面观察着柳大人的神情一面揣度着词句。
“那个女子,不是说来历不明吗?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挽救殿下的性命和选立太子,卢尚宫一向行事谨慎,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提那件事?”柳大人很是诧异,自打提过那个建议被拒绝后,他早已经不再抱那个念头,卢尚宫在这个时间突然提起来,让他大为不解。
“那个孩子身负奇药,或许可以解殿下之毒。如果她能做到,想请柳大人以这件事为由将那女子收为义孙女,好实现殿下先前的愿望,将她送进宫里。”
“你的意思是殿下也已经属意于她,所以要借这件事纳她为妃吗?那么,她的身份还有殿下早先颁布的教旨又该如何?”
“殿下已经命龙门暗地里调查过她的身世,并无不妥,庆尚道那边水患严重,她本也是个闺中小姐,只不过家人俱都失散,生死未卜,因此流落到京畿附近。只要柳大人同意这件事,小人一定为她准备好天衣无缝的身世族谱,绝对不会因为身份问题影响到柳大人。至于教旨的问题,也请柳大人宽怀,如果她能够挽救殿下性命,我想朝野上下不会有人再追究这个问题。若殿下痊愈之后,她能够宠冠后宫,对柳大人来说不是很好的事吗?小人先前也答应过,龙子必会由柳家女子诞下,现在不是绝好的机会吗?以殿下对柳小姐的深情,再遇到能让他心动的女子已经十分难得,柳大人答应这件事,殿下将来也必然会感激您。请您仔细掂量,做个决定吧,这件事刻不容缓。”
柳大人捻须思索,虽然卢尚宫说的头头是道,但毕竟在现在这个敏感时候,忽然提起这个本已经被否决的提议,由不得他不心生疑虑。
“那孩子现在在哪里,我想见她一面。”柳大人思虑良久终于开口。
卢尚宫犹豫道:“这个恐怕不行,那孩子已经在大殿内服侍殿下,所以,如果柳大人觉得此事不便,那么小人只有另寻他人。一直以来,在殿下心中,柳大人与崔判书便如殿下左膀右臂,您说对吗?柳大人。”
卢尚宫这话无疑卡住柳大人的关键之处,果然柳大人听后,只略微思索一刻,便点头同意。对他来说,如果能够与王结成巩固联盟,那么究竟是否还有其他问题也无关紧要,他们的力量一旦结合,必将不会被任何势力撼动,这也正是他当初帮助王登上王位的目的。
“那么小人这就去准备了,请柳大人放心,册籍方面一定不会有问题。”卢尚宫顺利完成此行任务,高悬的心方才稍稍安定下来,宋子真进宫这件事总算有了进展,下一步便是智秀的问题了。他究竟去了哪里,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为什么到现在也不来宫里交代一声,以他的身手避开耳目,进出宫中并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