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君追叙.重生（快刀洪吉童之李昌辉续）》什么都是错吗

52、骤雨急（2）

　　昌辉隔着人群一眼便看到门楣上挂了一男一女两具赤裸裸的尸身，不由眉头紧缩。这时宋子真也已走到，伸着脑袋一边想去人群里扒望一边问：“出了什么事？”昌辉跨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把她视线堵的严严实实，随口道：“没什么！不要看了，走吧。”
　　宋子真不悦：“我没有那么胆小，又不是没见过死人……”说着溜过昌辉身侧，依旧要挤进人群去看个究竟。
　　昌辉心一急，从宋子真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也不管她的挣扎，以眼神意会智秀。智秀挤进人群将两具尸体解下来，又进院内翻出一张破旧草席遮住赤裸的尸身。
　　昌辉这才放心松开手，这一刻的紧张，竟让他手心也沁出冷汗来。他略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去看吧。”
　　宋子真眼睛被遮住一会儿，乍一去了遮挡，暂时难以视物，使劲眨了好几下，才慢慢适应眼前光线。她来不及追究昌辉阻拦她的原因，一头钻进人群，看到地上摆着两具草席遮盖的尸体，意外发现那个男人她竟然认识！她赶紧挤出人群，跑到昌辉身边，急道：“公子，死的那个人我记得！”
　　“是谁？”
　　“工曹府里的管事，就是想欺负风荷的那个禽兽！”
　　昌辉往人群里张望一下，听见周围有几个人正在议论，似乎对死者平日行径非常厌恶，因此更有人把下午工曹府出现黑衣人的事联系起来，认为是洪吉童复活后，先威吓住贵族，又拿贵族的奴才开刀。
　　智秀走过来悄声禀告：“两剑致命，手法利落，应该是先死亡然后被悬挂在门前，这种做法很明显有示威的意思。”
　　“你认为百姓的推测有道理吗？”昌辉将白天发生的情况迅速翻检一遍，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是没有道理的推测。”智秀回答。
　　“原因呢？”
　　“洪吉童已死，这是事实。而且，即使复活，以他的作风也不会公然伤害人命。”
　　昌辉点点头：“自己的奴才出纰漏，干脆杀掉转嫁到号称死而复生的人身上，这一步棋真是一举两得啊！”
　　这时候宋子真慌慌张张又跑过来：“公子，快走！官兵来了！”她伸手过来扯昌辉衣袖，却没扯动。
　　“为什么不走？”她疑惑地问。
　　智秀闷声提醒：“宋小姐，您忘了，我是武官。”
　　宋子真立时醒悟过来，一向被人追赶惯了，看见有权利追人的人心里就不免紧张，倒是忘记身边两个人的身份。
　　昌辉瞥了一眼满脸尴尬的宋子真，径自吩咐智秀：“你留下来处理这件事，想嫁祸洪吉童，就遂他们心愿。”
　　智秀点头应是，转身与闻讯赶来的官兵会合继续调查这起谋杀事件。
　　昌辉与宋子真并肩行了一刻，谁也没有再说话。昌辉心里正思虑着工曹等人前后布下的这些局，而宋子真侧似乎是受了什么影响，情绪显得十分低落。
　　“是卢掌柜！”她猛然看见卢尚宫带着几名剑客匆匆赶来。
　　昌辉抬头看见卢尚宫，眉头锁的更加浓重，欲让宋子真先回客栈，但想起之前她开心的神情又有些难以启口。
　　宋子真眼睛有些木然地看着卢尚宫越走越近，突然说：“公子，不如我先回客栈，看见死人，再好吃的东西也吃不下，我想你也有事要做吧？”
　　昌辉听她语气和以往大不相同，不由微觉诧异地点点头：“让卢掌柜派人送你回去休息也好。”
　　宋子真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昌辉目送她的背影，意外看见她一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殿下！”卢尚宫靠近昌辉身边，低声道，“刚刚接到消息，今天在工曹府出现过的女乐行首被发现死在家里！”
　　昌辉神经霎时紧绷起来，接连两起谋杀，而且是不相干的对象，他们要做的应该不只是嫁祸洪吉童。毕竟女乐行首论身份与贵族完全无法相比，又没有多少恶形恶状，杀她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宋子真回到客栈，思来想去一整夜，未能安眠。第二天一早，送别了远行的风荷等人后，却发现自从昨天回客栈就没有见到金秉贞。之前从昌辉口中已经知道，金秉贞因为母亲与弟弟离奇失踪而暂时栖身在这里。如果知道她已经回到客栈，金秉贞没理由不露面。她拉住一名卢尚宫的贴身女侍询问金秉贞的情况。女侍告诉她，这几天金秉贞每天都悄悄离开客栈，似乎是亲自在寻找母亲与弟弟的下落，一般到晚上才回来休息，但是昨晚并没有见她回来。
　　“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住了，您还是不要太担心。”女侍见宋子真面露忧容，赶紧安抚，“毕竟您现在还不方便到处露面。”
　　宋子真默不作声点点头，一个人在太阳底下坐了半晌，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小的玉坠，表现出奇的安静，连龙门的剑客们看了都觉得吃惊，认为她失踪一段时间以后，性格大变。
　　草草吃过午饭，宋子真情绪依然十分低落。最后，她终于决定去□□寺看看情况。
　　这个时候，昌辉正在大殿面召崔判书，连午膳时间也错过了。大殿内官吩咐人备着午膳守在门外，准备面召一结束就立即呈上去。
　　“那一派行动已经加快，但，真正的操控者还没有眉目，我们不宜轻举妄动。我会命智秀趁这段时间，把禁军彻底查整一遍，如果他们想要举事，最有可能会在禁军里插入人手。”
　　接着他从案几上取过三道教旨递给崔判书：“这三份教旨，你夹在公文程序里，交给忠清道、江原道和黄海道节度使，此事必须严守秘密。”
　　崔判书谨慎地接过三道教旨：“是，殿下。不过，您最近召几位王室贵族回汉阳，听说他们私底下十分不满。这种情绪如果在汉阳扩大开，只怕对殿下不利。”
　　“我到是很好奇，对于这突然的诏令，他们会有什么样不满地反应，希望不要令我太失望。”昌辉却不以为意，深邃的眸光中显出几分期待，随后又道，“昨天工曹府上的宴演，崔判书没有参加真是遗憾。”
　　崔判书连忙躬了躬身子：“微臣不敢。不过，昨天之事，外面流传的也只是说因为当初殿下在马川山格外开恩，所以洪吉童并没有死，现在重新把刀对准两班。”
　　“你从相熟的同僚那里没有听说其他消息吗？”
　　“这个…..他们对昨天的事似乎都不愿意深谈。”
　　昌辉沉吟道：“的确应该是这样，被逼迫在那样的纸上签下名字，为求保命，他们只会抱起团来一起封口。究竟，他们制造洪吉童死而复生的假象，除了要加强百官对我的不信任，还想得到些什么？”
　　“殿下，既然出现这种情况，您准备着手进行的改革是不是要延后实行，我担心会因此使百官心中积怨，毕竟百官是朝政支撑，一旦出现任何骚动，会导致朝政的剧烈动荡啊。”
　　“既是如此，那这些朝廷重臣又何重之有，我会谨慎谋划此事，崔判书不必担心，你先退宫吧。”
　　崔判书站起身，慢慢退出大殿，恰见惠嫔候在门外，连忙躬身行礼。
　　“崔判书为国事操劳辛苦了。”恩惠淡淡地应付了一句，她的心思自然是放在尚在大殿内处理国务的昌辉。她笑对大殿内官请求：“烦您通禀一声，殿下这个时间还未用午膳，实在对身体无益。”
　　大殿内官看看已经不知换了几次的午膳，也只得高声禀报：“殿下，惠嫔娘娘为您送午膳来了！”
　　“进来！”昌辉想起有段时间没看见恩惠，倒把这个唯一的后妃忘得一干二净。她藉着送午膳的名义来大殿，想必是有话要说。
　　恩惠带着两名宫女踏进门内，一眼便察觉昌辉虽然略显疲态，但眸光却格外闪亮，不似从前那种总是略显黯然忧郁的神情。
　　宫女们将简单的午膳放到案几一侧，悄声退出殿外。
　　恩惠亲手端起饭碗，递给昌辉：“殿下，请先用午膳。”
　　昌辉垂眸看看递到眼前白灿灿的一碗米，冷声道：“这饭，我能安心用吗？”
　　恩惠薄薄的嘴唇微微一抿，淡淡地回答：“如果殿下连后妃亲手送上的午膳都不敢用，那么不知道即将举行的后宫选秀又有什么意义呢？”
　　昌辉冷哼一声，伸手接过碗来，低头吃了两口，方才慢慢说：“你很担心在后宫失去唯一的地位，所以才关心这个问题？”
　　恩惠没有回答昌辉的反问，只道：“殿下如何待我，我能够理解，新进宫的人却未必明白。我可以不向外面透露任何关于殿下对后嗣问题未曾做过任何努力的事实，但是您又怎么敢保证其他后来者不会这样做呢？如果这些事实被外面的大人们知道，殿下又该如何处理？”
　　昌辉放下碗箸，带着一种嘲讽似的神情回答：“惠嫔又怎么会认为，我会像对你一样对待新进的后妃。”
　　恩惠心内被狠狠扯动，昌辉的回答无异将她看得比任何女人都要低，所以才会故意出口打击她。她细而直的眉毛微微上扬，眸子里有一些愤恨的色彩，但随即又被她压制下去。
　　“因为，这里只有我知道殿下的心结所在，您不是这么容易忘情的人吧？”
　　这句话对昌辉而言，受创的威力远远大于她先前任何一句。纵然他可以冷然独坐万人之上，利禄在他心底刻下的伤痕却可以轻易褪去他坚韧的外衣。
　　恩惠对昌辉的反应甚为满意，这似乎是极少数与他相对而略占上风的时候。
　　“殿下，请您一定用完午膳，保重龙体。”恩惠说完，起身敛起衣摆，静静退出大殿，只余陷入沉思中的昌辉对箸默然。
　　但昌辉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因此陷入悲伤的情绪里无力自拔。虽然恩惠特意跑来提醒他这个问题，必然有自己的打算，但至少让他开始正视后宫选秀的事。循祖例，取消是万万不能。但若真的为求蒙蔽众人耳目，随意挑选一两名无辜女子，入宫来慢慢被寂寞吞噬，这也并非他所乐见的结果，更何况恩惠的警告也不无道理。可是一人都不选，表面上又无法交代。
　　这一刹那，他想起宋子真。如果是她，会愿意为了他而进这深似泥潭的深宫内院，与他独守一份天空吗？面对利禄，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太了解利禄的迟钝，她似鱼儿需要水一样，离开滋养她的那片自由天地，甚至会难以呼吸。宋子真却不同，虽然有时候行事很莽撞，但她似乎有能力在任何环境下开辟一片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