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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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阳呆几日，柳明朝觉得时间都慢下来了。他们一起去听书品酒，去郊游躲雨，还又一次吃了山阳红桃。阿姐还买了把油纸伞，洁白的伞面，撒有墨汁，绘成一江一月一叶舟，上有题字：君子之心，应向明月。白砚依旧时时刻刻粘着他，抓着他问东问西，有问不完的问题。
今日已是三月十九，距表兄生辰还有四日，礼物也已备好，准备出发祝贺了。
“柳大哥的表兄是何许人也啊。”白砚提着礼物磕磕绊绊地凑着柳大哥问。
柳明朝半睁着，惬意享受着春日暖光，“他嘛，就是个敏感多事，心情不好还喜欢逮人撒气的坏哥哥。”柳明朝故意加重了坏哥哥，想唬一唬小白砚，又觉不够味，正准备再填些。
“别听他胡说，”柳明烟打断道，“表兄十四岁被舅父送往我们家躲避山匪，为了照顾表兄情绪，我们都平常对待，爹娘更是视如己出，可寄人篱下三年有余，怎能不提心吊胆。所谓敏感多事，只是感到渺无归宿罢了。”
“听说他来我家的时候，还跟他一青梅竹马哭的死去活来呢。”柳明朝眨眨眼，正经处他总是充耳不闻。
白砚抓住了重点：“山匪？”
柳明烟顿了一下，犹豫要不要讲 ，但陈年往事又有几个人还在意，“兰陵之处，无人不知容氏与陶氏。容氏经营商贸，兰陵得以富足，陶氏保一方净土，兰陵才能久经不衰。”
六年前，涝灾降至兰陵，洪涝冲破了河堤，洪水一时淹至膝盖以上。庄稼无一不溺死，粮仓大半腐坏，空气中掺杂着粪臭，腐臭，怄臭，甚至尸臭。人们长期浸泡在污臭的水里，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遭受着巨大摧残。各派虽增有援助，但事关至己的又能有几个，还是得靠兰陵自己。
陶氏日夜带人挖河道，想要引流洪水，减缓洪涝。容氏开仓放粮，救济贫民。早期人们都很有干劲，因为他们觉得洪涝虽然严重，但定不会持续太久。
然而，这洪涝竟是持续了两个月。侥幸的心理导致能够食用粮食所剩无几。巨大的体力消耗，一向崇敬陶容两家的兰陵百姓不知何时，有了埋怨，不平。少数有积蓄的人带着一家老口离开了兰陵，可大多数人的根都扎在这里，家业在兰陵，土地在兰陵，人脉在兰陵，心血在兰陵。他们不敢也没有资本离开兰陵，重新开始。黑沉的气压笼罩在兰陵，压抑逐渐雄大起来，希望似乎不见了踪影。
陶氏的小儿子因为早产，天生体弱。撑不住洪涝二月，第三周就病倒，三天两夜，高烧不退。陶氏爱子心切，对小儿子更是爱惜得不得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送出兰陵，换个环境医治。但陶氏身为兰陵首袖般的存在，大难当头，多少凶狠的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他们，只要有一丝退缩放弃的念头，就恨不得冲上来将自己的怨气百般发泄。陶夫人再也忍受不了看着儿子昏迷不醒，她以死相逼，送儿子出兰陵。陶衡一时近乎千夫所指。
他连夜写好书信，嘱托家仆尽快带儿子去医治。黑云压城城欲摧，看着他们远去，此刻竟有做贼心虚的心理。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在陶府门前叫嚣。
“陶家为了留好后路，把自己的小儿子都送出城了，兰陵不会真的要没了吧，我们是不是也必死无疑了”。
“陶老爷表面上带我们挖河堤，背地里原来早都想好了去路啊”。
“估计给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施舍点杂粮，都是惺惺作态，背地里指不定笑我们像蛆虫一般令人作呕！”
“都说患难见真情，原来这才是陶老爷真正的嘴脸，虚情假意自私懦弱，想要抛下这一城的人自己跑了！”
多说无益，纵使谩骂盖过了洪水，该死的死，该逃的逃。好在两月之后，洪涝褪去，地面的活物重见天日。但有了隔阂，人心再也回不去。
陶氏还是准备继续挖河道，以防再临灭顶之灾。而兰陵百姓还有多少心甘情愿去参与，陶氏见反响平平，点明其中缘由，并予赏一日二十文，才有人陆续加入。
坏就坏在，陶氏太着急了。
土地浸泡在洪水中两月之久，地表松软，挖河道之时，两边松动埋了上十人！去做苦力活的，又是谁的儿子，谁的爹呢？兰陵人冲破陶府，嘶吼着要个交代，嚎哭，咒骂，怨恨冲破了天迹。有谁能帮帮他们？
此时有一个人站出来，他说着陶氏享受操控和敬奉，容氏漠然眼里只有金银。他们视人如草芥，赶着把他们推上死路！他们要自己拿起刀剑，掌握自己的命运，大家患难与共，同病相怜，不妨联合起来，自己做兰陵真正的主！
山匪由此而生。
山匪盲目，尝到甜头，转变成蛮横，掠夺粮食，杀人放火，一时无恶不作。陶氏自己操人剿匪，容氏后方招兵买马，救治伤员。剩下不敢“起义”，也不甘等死的，一边痛骂山匪，一边咒骂陶容二氏，真是可笑又可悲。
容氏小姐突然失踪。满城百姓竟没有一个看见。容夫人找到天黑也没有找到，正巧碰上山匪下山寻粮，看见“仇人”，他们丧心病狂地欺辱她，了事后顺手又杀了她，哀嚎死去，撕心裂肺，划破了整个黑夜。整个过程，上下千户人口，竟都门窗紧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甚至连灯都没有亮起过一盏。
容老爷听讯，快马加鞭，悲痛至极，收去了街上容夫人的尸体。陶老爷因请术士姗姗来迟。
独女至今未归，爱妻惨死街头，跟账本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容老爷拿起刀剑，视死如归。
他们一举冲上山，歼灭了作恶的山匪。
凯旋归来，满城欢庆。
容老爷死于战乱，容小姐被救回后不省人事，醒来后就瞎了眼，成了人人可欺无人依靠的容瞎子。
陶老爷收养了她，接回了小儿子，百姓又和谐安乐，尊敬着陶氏。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而那个苟活下来的容瞎子却成了那段黑暗过往的证物，成了诟病。
“可惜啊可惜，听说那容小姐就是表兄的老相好呢。”柳明朝似是毫无触动，又或是想活跃气氛。
白砚握紧了拳头 ，指甲在礼物上愤愤划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人是不是都是如此自私，想要救世的人到最后千夫所指，从头到尾懦弱卑劣的人却享受着新的开始。”气愤冲上头脑，这个故事实在是让人无法克制情绪。
柳明烟看着白砚，眸中深邃，别开眼看着远处的城墙，上面赫赫写着：兰陵。
“到了。”柳明烟又想起了当年与表兄的那场夜谈。表兄谈起舅父，脸上是掩藏不住的自豪，聊起那个姑娘，眼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许久未见，你是否接受了这些变故。
“走喽”柳明朝接过礼物，抓起小白砚，“柳大哥带你见见我舅父”，搓搓白砚带有婴儿肥的小肉脸，“我舅父最喜欢小孩子了，肯定特喜欢我们白砚。”说着，跑了起来，慌得白砚不情不愿地抱紧了柳明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