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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蜀庶楼中人 ...

  •   萧氏兄妹走进蜀庶楼大堂时,均呆了一呆。
      地上铺了巨幅的波斯地毯,十二架鎏金莲花烛台分列左右,莲台上插满了淡绿色的雕花蜡烛,烛光如海,照的堂中亮如白昼,隐隐有一股幽香飘在空中。十二个彩衣女侍垂手分列左右。黄金台,碧玉烛,白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蜀庶楼这时竟是异常的华丽,安静。
      让他们失神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堂中坐在桌旁的女子。
      黑如金墨的长发任意披散着,白衣胜雪,皓腕凝霜,掌中是一只盛满血红色葡萄美酒的夜光杯。
      花奴儿一声欢呼,向那女子跑去,叫了声“荇城姐姐”便腻在女子身上,一边撒娇似的抱住女子纤腰,一边挑衅似的拿眼横着自己的亲哥哥,笑道:“哥,这不是你一直念叨的季荇城姐姐么?还不过来啊?”
      有一瞬间,萧翰失神了,望着眼前的女子,白衣散发,眉目温柔,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他暗暗的想着:“荇城,荇城,我们多久没有见过面了,三年?或者更多?”
      微微失神中,他朝女子走去。甫一踏上地毯,便觉一股凌厉无匹的刀气向他袭来。这股刀气如此奇峻萧肃,宛若无边落木萧萧而下,有着说不出的荒凉空旷之意。萧翰暗暗苦笑,已然知道出刀者为何人。
      右手自腰间一抹,一柄通体碧绿的长剑便以扣在掌中,发出龙吟之声。萧翰微微眯着一双凤眼,听着周围的声音。几乎同时,一丝微不可闻的利刃破空在他身后响起,甫到背心三尺处,反手挥出长剑。“叮”一声锐响后,杀气陡然消失。只不过刹那间,漫天漫地的刀气又重新袭来。那刀气时而奔腾如江河之水,时而细密若江南三月的桃花雨,或是雅致堪比深谷幽兰,却又在这清雅中生出牡丹般的华丽来。
      季荇城和花奴儿颇有兴致的看着两人打斗。似是早知有此一幕,花奴儿脸上笑盈盈不以为意。腻着季荇城,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萧翰的碧剑在水银泻地般的刀光倏忽飘移。剑气,刀气,纵横来去,声势惊人。只是两人都有意将经气控制在堂前的大半幅地毯上。
      如此僵持了近半个时辰,腻在季荇城怀中的花奴儿终于打起了呵欠。
      夜色已深,蜀庶楼外的两串大红灯笼散发着温和的光芒。鎏金莲花烛台上的碧玉烛还剩三寸长一截。堂中侍立的女子,不知何时手中均捧了个红漆的盒子,上盖有着白色走水流苏的帕。
      萧翰满心无奈的想着:“这次又不知道要跟他耗几天了,三天?五天?楚痕啊楚痕,三年不见,末世刀法练得如此旖旎,人却还这般死缠烂打……”
      正这么想着,辉煌艳丽的刀光竟如落日没入黑暗中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萧翰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破天荒先罢手,史无前例的没能收住剑势,最后一招便毫无阻碍的向那个影子般出现黑衣男子刺去。始料不及的,连连收劲,总算让剑尖在黑衣男子的胸前稳稳停下。
      一旁呵欠连天的花奴儿自季荇城怀中跃起,欢呼道:“哥哥赢了……”话未完,就见黑衣的楚痕伸出两指,拈住胸前碧剑的剑尖,口中笑道:“萧兄欲置吾于死地耶?”
      萧翰微觉尴尬的收回剑来,笑骂道:“楚痕你倒好兴致,这回不待我叫停,径自先罢手,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二人相视而笑。
      花奴儿早已等的不耐,嚷嚷着:“上菜上菜,韵儿要被饿死了。看你们比试看的我想睡觉了。”
      楚痕拍手道:“韵儿你倒该谢我,若我不住手,你哥哥定然与我斗上三天,你今晚就别想吃饭了。”一旁萧翰唯有苦笑。
      花奴儿却不买帐,拿脸在季荇城脖子上蹭了蹭,横了楚痕一眼道:“季姐姐在呢,我哥才舍不得跟你打三天三夜。”
      一直微笑不语的白衣女子终于伸手推开腻在身上的少女,轻笑道:“鬼丫头,还不饿么,快点自己吃吧,别腻在姐姐身上了。”
      她笑着望向萧翰,静静道:“好久不见,萧少门主别来无恙?”
      萧翰望着她一张素颜,一时竟感慨的说不出话来。
      契阔三年,萧翰又见到那个世外散仙般的女子时,某一刻,居然不敢与之对视。她白衣散发,闲云野鹤游戏江湖的性子似乎从未变过。季荇城,此生伤他最深而不自知的女子,此刻就坐在他的旁边。只是,他竟不知该说什么来一诉这三年阔别之情。只得低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夜光杯中葡萄酒,她仰头一饮而尽,眼角余光过处,是那个清瘦男子衣上的金线荼蘼。忽然想起在长安楚门中的日子,想起当年所居的荼蘼院中开的铺天盖地荼蘼花。那场繁华的花事,是她在楚门中绝美的记忆。
      碧玉烛的光线忽然跳动起来。明亮的大堂中众人的影子也随着烛光晃动着,像蠢蠢欲动的兽。
      烛影摇晃中,有什么东西直直像季荇城飞来。她恍若未见,依旧与花奴儿谈笑。身旁萧翰伸手轻攫,那飞来之物便稳稳停在他掌中。那是一封淡蓝色的信。
      躺在萧翰右掌中中的信,被他用劲力一催,冉冉升起一蓬粉红色的雾来。花奴儿顿时脸色煞白,低呼一声“桃花笑”,避到了季荇城的身后。
      只见那团粉红色的雾升至半空,渐渐凝聚成花蕾的样子,转眼间开出五个瓣来,正似一朵盛放的桃花。
      季荇城拍了拍身后的花奴儿,安慰道:“韵儿,出来吧,少门主用掌力控住了‘桃花笑’,毒质出不来的。”花奴儿探头看了看,只见那朵鲜艳无匹的桃花开在半空再无动静,才一脸捕好意思的挪出来。
      季荇城笑道:“这丫头,被唐门的毒吓坏了。”言罢自怀中摸出个羊脂玉的细颈瓶子,揭了盖子,就见萧翰掌力催动下,渐渐缩小成一滴晶莹透明红色水滴的桃花笑,径直滑进了瓶中。
      桃花刚过,萧翰掌力之下,却是一朵黄色蜀葵凌空绽放,虽系雾气凝聚,但娇艳欲滴不输真物。
      花奴儿小声道:“蜀色妖。”
      如法炮制,一滴鲜亮的明黄色水滴又进了季荇城的羊脂玉瓶中。
      信中随后竟又飘出色若胭脂的云南茶花,朱砂色的扬州芍药,均被收入瓶中。最后一朵居然是牡丹,花朵极大,千重黑色花瓣层层绽开,花瓣边缘却是明黄一线,正是名种墨撒金。虽系毒物,却雍容大气。
      楚痕赞道:“妙极!难为唐门居然把杀人的毒药制成人皆爱慕的名花。‘冠绝天下’果然名不虚传。”如此赞言,自然惹得花奴儿又一顿白眼。
      花尽后,信封上的淡蓝色褪的干干净净。萧翰把毒质祛净的信递与季荇城。她接过拆开,轻轻念着信中内容:
      季荇城敬启:
      君居蜀地三载有余,余未曾致书函备薄赀访之,亦未曾洒扫以待,尽地主之谊,深以为憾。
      适闻长安楚门少门主萧翰欲迎其妹,至君麾下名楼蜀庶。余欲贺君与之重逢之喜,但恨事务缠身,不得亲至以贺。遂遣门下弟子唐影者,送微函以表歉意。随书赠“冠绝天下”一本,虽系取巧之物,亦不无可观之处。敬赏之。
      另烦君代致萧翰阁下,其妹于我唐门名下蜀南竹海所作所为,似有不妥,门中均有怨声。望乞答复……
      念道此处,花奴儿已气恼无比的“哼”了一声。季荇城便不再念下去,含笑向她望来。
      花奴儿愤愤道:“还说什么敬赏?要不是哥哥封住毒质,别说什么桃花牡丹了,命都眉了,心狠手辣的唐魅!”
      还待骂下去,楚痕伸出食指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便向着堂前空处道:“兄台还不肯现身么?”
      花奴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灯火辉煌,却哪里来的人影?
      楚痕便轻轻凌空送出手中的夜光杯,口中笑道:“”唐影仁兄,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只见那杯子就半路稳稳停在了空中。满堂烛光却又跳动起来,光影交错中,一个白色的影子慢慢现了出来。就见原本空空的堂前,竟立了一个白衣少年。那一身白袍不似季荇城的雪白明亮,竟是白的惨淡。容颜颇美,烛光下看去,带着几分诡异。
      少年的左手上捏着楚痕刚刚送出的夜光杯,仰脖一饮而尽杯中之酒。随后轻弹食指,那夜光杯便挟着万钧之势冲花奴儿呼啸而去。他口中却恭敬道:“多谢赐饮。”
      花奴儿躲之不及,惊叫一声。一只白玉雕成般的手掌轻轻挡在了她面前。夜光杯便在那柔美的掌中旋转,泛起一片幽光,映着白玉般的掌心,竟是如此美丽。
      那被唤作“唐影”的少年,看着那只纤细柔白的手时,眼中忽然闪过温柔的光芒。他却没有去看手的主人,甚至是有意无意避开季荇城投过来的目光。
      女子仍是那副亘古不变的散仙模样,将掌中杯子轻置桌上,伸手拍了拍花奴儿俊脸,温柔道:“乖乖,吓傻了呀?”
      花奴儿一把握住她柔荑,带着哭腔道:“荇城姐姐,是他啊……”
      季荇城不再看白衣少年一眼,专心致志的哄花奴儿:“韵儿平常不是挺胆大的么,今天怎么被一个小小的杯子吓成这样了?乖呢,不哭。”
      萧翰在一旁暗暗好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也有被吓到的时候不过,荇城才大韵儿四岁,怎么安慰韵儿跟娘亲哄乖女儿似地,不由发笑。
      花奴儿的哭声并没有停止,反而在说完一句话后爆发除了新一轮的哭声。
      她说:“安伯,就是被他杀了的……”
      萧翰登时立起,季荇城亦缓缓起身,转过脸来,就在明亮的烛光下望向唐影,竟是一脸冰霜之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蜀庶楼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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