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红》湾然

5、线索

　　那不勒斯连下了好几天雨，今天总算放晴了。夏珞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存货不多了，就盘算着再去买些食材屯着。
　　克劳德正在看书。那些书是旅馆老板的儿子留在屋子里的，种类竟然很多，克劳德闲暇时会随手拿两本看看。
　　“克劳德，要不要一起去超市？”夏珞探头进来问。
　　“好。”克劳德放下书，点头。
　　夏珞不常去超市，总是要等到冰箱快空了才又去买一大堆东西回来。他喜欢吃薯片，喜欢奶糖，这些东西克劳德连都不看，但夏珞却极喜欢。
　　住所附近有个很大的超市，东西齐全。夏珞还找到了自己在中国时很爱吃的一种饼干，当即买了不少。推车里快要装满了，克劳德在一旁走着，好笑地摇头。
　　已经是傍晚，超市里人比白天少了许多。
　　“克劳德，你去那个架子帮我拿瓶醋吧，我去选些鸡蛋。”
　　“恩。”
　　推车交给了克劳德，夏珞从旁边扯了个保鲜袋，蹲下来选鸡蛋。等到选好，他站起来去找克劳德。
　　“克劳德，这些够……”
　　戛然而止。
　　克劳德发现夏珞怔怔地看着他背后，他随之转身，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听见夏珞在他身后呐呐地喊了声：“……妈？”
　　前面架子旁，只有一个妇女站在那挑选番茄酱，她棕红的卷发随意扎在脑后，旁边的推车里装着些蔬菜和佐料。
　　妇人偶然转过脸来，夏珞脸色瞬间苍白，就连克劳德也不易察觉地皱眉。他记得夏珞那块怀表里的照片，而妇人与那张照片上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夏珞几乎不记得真是记忆里母亲的模样，但照片的存在让他知道母亲该是长得什么样子。乍见妇人的刹那，他差点以为是母亲站在自己面前。
　　『珞，你想吃什么？』
　　『我可以吃那个奶糖么？』
　　『唔，可以吃一点，但是每天只能吃一颗噢。』
　　脑海里飘出幼时温柔的声音，夏珞感觉眼前慢慢模糊。
　　妇人选好番茄酱放进推车，就往这边过来，夏珞红着眼睛看着，正要迎上去，克劳德却伸手拉住他，将他拖到另一个架子背后。
　　“请等——”嘴被恶魔的手捂住，手心干燥而微凉。
　　夏珞要甩开他，抬起的双手却被克劳德用另一只手压在他自己的胸前，挣脱不开。夏珞嘴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妇人将要看过来时，克劳德却带着夏珞一转身，只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妇人。后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又推着购物车走开了。
　　夏珞狠狠挣扎，克劳德却拉住他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他们的推车就留在原地，谁也顾不上。
　　超市出口就在不远处，夏珞被克劳德带到边角，他总算挣开克劳德的桎梏，气得连耳朵都红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夏珞忍不住大声问。
　　他无暇细想克劳德为什么这样做，但他知道那个妇人与自己的母亲定然有关系，不然怎么可能有两个人长得那么像。眼看找到母亲家族的线索就在眼前，却被克劳德干扰了，他怎么可能不愤怒。
　　克劳德看着他沉默不语。
　　“克劳德！”夏珞咬牙。
　　恶魔暗红的眼睛盯着他。
　　夏珞只是个普通人，就算与恶魔订了契约也不会发生什么本质上的变化，而克劳德不同，他看见了妇人身边紧随的死神。他见过，是曾经和十三搭档过的十九号，后者也看出了克劳德的身份，在他们擦肩而过时回头邪佞地笑了笑。
　　克劳德自从与夏珞签订契约后，在外就会以『人』的姿态出现，这样就不会只有契约者能见到他。而死神十九能够知道克劳德并非常人，就如克劳德在第一眼就能看出跟在妇人身边的是不祥的死神。
　　生人旁边出现死神跟随，只有一个情况，就是她快要死了，而死神早已候在一旁等着接收死者魂魄。
　　任何界域都有既定的规则，死神招魂，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克劳德无法阻止，也不能让夏珞被牵扯进去。妇人面色健康，因此必然是即将死于意外。
　　而这些事他也不能现在就向夏珞说明，夏珞现在对于他的话也听不进去。
　　少年通红的眼睛盯着恶魔，翡翠色的眸子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回家吧。”克劳德说。
　　夏珞打开他伸过来的手，眼角却看见刚刚错过的妇人刚巧经过结账区。她只有一个人，手里抱着牛皮纸袋，缓缓往外走。
　　夏珞顾不得其他，当即推开挡在面前的克劳德，朝妇人追去。
　　克劳德回头看着少年追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夏珞追出超市门口，见到妇人拦住了一辆出租。
　　“夫人，请等等！”他跑过去，却没赶上，之间妇人毫无所觉，也没有回头，就上了出租车。
　　“……”夏珞又迈了几步，最终停住，看着那辆出租车往前驶去，在经过十字路口时却被侧面一辆高速冲出的私家车狠狠撞在一起，两辆车都转了很大一圈，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出租车在与好几辆车擦过后撞上护栏。
　　夏珞大惊失色，刚要跑过去。克劳德出现在后面拉住他。
　　“先不要过去。”恶魔的声音低沉。
　　夏珞猛地回头瞪他：“……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旁边有路人惊慌失措的声音，有人在打电话叫救护车。
　　克劳德沉默不语。
　　街那边，死神十九笑得很得意。
　　“夏珞，我会帮你找到你母亲的家人，但今天不适合。我们先回家吧。”他的声音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有几个音节被人群的其他声音吞没，听起来有些不真切。
　　夏珞没有理他，执拗地站在街上，直到救护车赶来将伤者送去医院。
　　夏珞打算拦车跟过去，刚要转身就觉得后颈一痛……

　　夏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公寓里，他起来在房子里绕了一圈，没有看见克劳德的身影。他立刻穿上外套朝医院跑去。门关上的刹那，克劳德身形现出，他看着少年的背影，没有在制止。
　　算了，就由着你去吧，总有一天你也会知道的。
　　夏珞赶到医院，急救室里却不是他要找的人。他跑到咨询台，途中还被经过的护士有些责难地让他轻点。他低声说了句“抱歉”。
　　“你好，请问下午在中央大街发生车祸的伤员在哪个病房？手术做完了么？”
　　“伤者有好几个，你要找哪一位？”忙着整理资料的护士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位棕色卷发，穿湖绿外套的夫人。”夏珞说。
　　“先生是她的什么人？”护士问。
　　“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找她有很重要的事，请你告诉我她在哪，拜托了！”
　　护士看了他半天，觉得眼前少年虽然语焉不详，但瞧来没有恶意，就道：“她送来的时候就来不及了，现在尸体已经运到太平间了，如果你是亲属，请出示身份证明再去探望。”
　　！
　　夏珞惊得退了一步。
　　死了？！
　　“先生！先生……”
　　“布莱尔医生，这位先生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