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立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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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那不勒斯时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7点多，夏珞从机场出来后搭了个出租到市中心。那不勒斯是座沿海城市，也是宁静之城。『意大利之手』在英语中代表『暗中干预』，这也暗示了黑手党在意大利这个拥有漫长历史的国家中的地位。但那不勒斯不同于西西里，它仅仅是个安详的城市，『蛋堡』等风景胜地每年也为其招徕不少游客。夏珞在中心大街上慢慢行走时，见到了一些香港游客，不过可惜他会的粤语和意大利语比起来，简直称得上贫瘠。
中心大街两边满是购物商场和餐馆，还有一些卖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小店来吸引游客。夏珞在里面看见了『蛋堡』图画的拼图，价钱不算便宜。他想了想，还是买了一幅送给自己。
“唔，就当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罢。”还有不到30个小时，就是2011年。而在祖国，现在已经是2010年的最后一天了。
找了家快餐店解决了晚餐后，夏珞没打算继续逛，就去了附近的旅馆。前台登记时，旅馆老板看了他一眼，顺口问道：
“来观光的？”
“不，我来找人。”
“噢？叫什么名字？我先生是这个区的警员，说不定能帮上一点忙。”
“不了，谢谢您。我可以自己找到。”夏珞笑了笑。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任何把握。不知道母亲家族的姓氏，不知道他们到底在那不勒斯的哪个角落，他能呆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而手头仅有的线索就是母亲的照片。想到这，夏珞又抬起手来握紧了胸口的怀表。
手心感觉到指针移过的轻微震动。
“请问您知道哪里可以租到比较便宜的房子么？不需要很大面积，而且我只租一个月，但最好能离这里近些。”夏珞问老板。租个短期的房子还是比住旅馆省很多。
“一个月么？”老板想了想，“这样罢，我儿子有套房子就在这背后，只是个三十来坪的小套间。他几个月前结婚搬走了，这房子就空在那。你要住的话，我只收个水电费好了。”老板指了指背后。
“阿，那真是太感谢了。您可以按一般房租计算，我能付得起。”夏珞有些开心，没想到这么顺利。
“小伙子，这些钱省着给你找人用罢。反正我和我儿子不缺这一个月房租，而你需要。”老板笑笑，胖胖的身子靠在前台背后。
“……”夏珞郑重地弯腰行了个礼，“非常感谢您。”
鼻头有点酸。
小套间很普通，但装修得挺温馨。夏珞把自己带来的唯一一个行李箱放在床边，洗了个澡就睡下了。等到再睁眼时，已经是20个小时后了。桌上电子日历显示的时间是：2010年12月31日20:05。
几乎睡了整整一天。
时差问题倒是摆平了。
手机响了，是旅馆老板打来的：“噢，孩子，你刚睡醒？要不要来我儿子家吃晚饭呢？今天可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过来一起庆祝罢。”那边似乎很热闹，不少人在说话。
“谢谢您，祝您和您家人愉快。我想出去走走。”夏珞说。他忍不住微笑，才想起电话对边的人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谢谢您。”他又说了一遍。
“那不勒斯街头会有新年庆祝活动，在中央广场那里。不过你在附近看看就好，别离太近，每年活动上都会有些人受伤……”旅馆老板说着，那边有人在大声说话，她应了一声，又回头对夏珞道，“我不多说了，新年快乐，孩子。”
“恩，新年快乐。”
离新年还有3个多小时，但中央广场已经很多很多人了。正中间的巨型屏幕上是当地电视台的直播节目。放眼看去，聚在这的大多是年轻人。
“美好的城市。”夏珞用中文轻轻说了句，然后笑了笑。
随着人潮慢慢走，和每一个目光相遇的陌生人互道新年快乐，途中遇到一对韩国情侣用他们的语言问夏珞是不是同胞，夏珞很清晰地用英语回答：“不，我来自中国。”然后又继续前行。
各种各样的人挤在一起，白皮肤，黄皮肤，黑皮肤，头发颜色也不同，说的语言也来自许多不同国家。夏珞看了下手表，23:58。只剩最后两分钟。
“大家来许愿罢！”有人大声说。
于是一些人停下脚步，低头许愿。
新年愿望么？夏珞看着鞋尖，闭上眼睛。
希望……早些找到母亲的家人，然后呢？没有然后了。找到了，告诉他们母亲在多年前去世，只是要让他们知道，让他们不要忘记还有母亲的存在，这样就够了。然后，他就可以回国了。
埋首想着的时候，耳边一直有熙熙攘攘的人声，随后突然响起『砰砰——』几声，伴随女人的尖叫，有的远有的近。
那之后呢？夏珞不知道，因为他后脑勺一痛，刚睁开眼的同时就倒了下去。
好像有很多人围了过来，有人试图推推他，当然，更多的人朝别的地方跑开。
他看着许多许多脚在眼前移动，视野慢慢被染红，最后便成一片白茫……
“年轻人，年轻人……”
灯光有些刺眼。
夏珞被吵醒，迷糊间看见头顶有好几张脸，但都口罩遮住一大半，只露出眼睛和一小截鼻子。他们头顶戴着帽子。
动不了，脖子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年轻人，你有没有家人在？”
家人？
“或者亲属？”先前叫醒他的人又大声说。
……没有。唔……好吵。
夏珞试图开口让他闭嘴，努力了半天却也只让嘴巴张开一条小缝。
头痛到要炸开。
“没有人是他的亲人么？也联系不上么？”那人又大声朝四周喊，却根本没人回应他。
夏珞慢慢想起，自己，好像是中弹了吧。被打中了头。
“算了，奎尼娅，麻醉！”那人喊。
头痛头痛头痛！
像是要死了一样。
眼前还是一片猩红，大概是自己头上流下的血滴到眼睛里去了……
不过，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他还年轻，他还没完成自己到这来要做的事……
对，不能死！
绝对绝对，不能死！
夏珞渐渐陷入昏沉，手却撺得死紧。他身处在那不勒斯市立医院的急救室。旅馆老板在电话里没仔细说的是，那不勒斯每年的新年庆祝活动虽然热闹，这几年却总有人携带手枪，在兴奋时鸣枪，于是，每年都有几个人（不幸的话甚至有十几个）被流弹击中。今天被打中三个，另外两个也在急救，和他之间仅仅隔着两层帘子。
白色大灯在头顶照着。
隔壁一个中年男子也被击中了心脏，全身颤抖，嘴里的血不停往外涌。
“血浆呢？莱妮，拿血浆来！”有医生在大吼。
白色的墙边，有两个人靠在那，穿黑色长风衣的人头发也是墨一样的黑色，很长，差不多要到腰的位置，除了红色的瞳孔，他几乎可以淹没在外边的夜色中。
“他马上就要死了。”旁边穿同色皮衣的人没有丝毫表情，说出的话在别人看来绝对很讨打，但，没人注意他们。
没人看见他们。
两人靠在墙边，几乎一动不动。
十分钟后，心电图上的线在经历一番挣扎后最终归于平直。
“恭喜你，死神十三号，新年第一个任务顺利完成。”长风衣的男人笑笑，看着皮衣男子从医生护士的身体里穿过，走到床边，只是在死者额上一挥，就带出一缕白色气流。
那是，只有他们这种『人』才看得见的——
灵魂。
十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细的玻璃瓶，瓶口一打开，亡者灵魂便像被吸了进去一样，瞬间消失。瓶子慢慢变成烟雾般的白色，瓶身显出一行橘红色字体：
20110101-TH001。21克。
“嘿，克劳德，”十三将瓶子在空中抛了一下，才收回口袋中，“那些所谓的灵魂研究学家说的差不多都是扯淡，只除了一点——”他说，依旧面无表情：“他们算出人死后的瞬间体重减少21克，并猜测那是灵魂的重量。在这点上，他们凑巧对了。”
克劳德笑了笑，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收工。去下一个地点。”十三说。
“有没有兴趣看看旁边那个？”克劳德叫住他。
“旁边病室？里面的人还没死吧，至少我没听见召唤。”十三纳闷。
“我听见了。”克劳德缓缓笑道，红色的瞳孔颜色越来越深，“那是，只有恶魔能听见的，渴望生的召唤。”
我不想死！夏珞的力气仿佛在瞬间恢复了一些。他摸索着将手抬起来移到胸口，缓缓而用力地捏紧怀表，怀表边缘的凸起在他掌心卡出深深的白纹。
“该死的，这是什么？奎尼娅，把他脖子上那东西扯下来！”医生大吼。
“迪什兰医生，摘不掉。”
“那就拿工具来，把那该死的银链子切断！”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要剪断怀表的链子，夏珞突然睁开眼来，将低头凑近要剪链子的护士奎尼娅吓了一跳。
克劳德和十三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番景象。
夏珞睁眼死死瞪着眼前所有红色的『物体』，手将怀表捏得更紧，指节都发出了声响。
“阿，真是双漂亮的眼睛，翡翠一般。”克劳德稍微眯起了眼睛。
十三沉默：“……”染了血的眼睛，旁边这家伙怎么一眼看出本来颜色的……
克劳德摇摇头，没再理他，而是走到夏珞床边，然后俯下身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道：
“有翡翠眼睛的孩子，你愿不愿意和我订立契约呢？我将实现你一个愿望，任何愿望，然后，你将灵魂交与我……”
克劳德的声音像迷咒。
他知道夏珞此刻能听见他说话。
任何愿望？夏珞嘴角微微动了动。
克劳德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笑：“是，任何愿望。”
……“……好。”夏珞缓缓张开嘴，挤出一个字。
克劳德维持不动的姿势看了夏珞许久，才直起身子道：“那么，契约成立。”
他的右眼角那片皮肤瞬间浮现出墨绿色的纹路，像藤蔓一样延伸到额际，眼中也有金光闪过，金光里是被无限缩小的契约文字。
以他之名立下的，不可悔改，不可违背的契约。
你将是我的，新猎物。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立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