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除妖天才的我如今是条咸鱼》肖和

56、往事7

　　谢晋的眼中，盛满了那副画面。
　　天空的青云绵延数十里，勾勒出长长的躯干，比山峦还要巨大的生物拢满了微光，朝着那个和它相比犹如蜉蝣般渺小的人类垂下头颅。
　　远远的，谢晋看到谢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朝着巨龙伸出了手臂。
　　但是，变故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谢溟的手臂尚未完全朝着天空伸直，突然转向朝向了自己的面颊。
　　“噗——”
　　忽然，谢溟从嘴里喷出一大口血，身体晃了两晃，咚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鲜血溅在地上。
　　轰隆。
　　一声惊雷炸起。
　　狂风四起。
　　谢溟有片刻的怔忪，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抹了抹嘴角，不曾想又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来。
　　鲜血滴落在地面上，阵法被破坏了。
　　收服妖力高强的妖怪，本来就容不得有丝毫的闪失。更何况，谢溟面对的是龙。
　　阵法被破坏，原本要垂落而下的龙忽然发出一声龙吟。
　　电闪雷鸣，转眼之间天昏地暗，日月变色。
　　“失败了……”谢晋听到谢溟的声音，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声音似乎还是没有太多的起伏。
　　“昂——”浑厚的龙吟响彻天际，一时间草木山峦一起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那是来自神龙的震怒。
　　不知何时，神龙身上笼罩的微光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红光，整个云层都变成了一片渗人的红色。
　　神龙的虬须高高竖起，犹如两条钢针。周围空气温度骤降，一层寒霜迅速覆盖上地面，眨眼之间，草木都被覆盖上了冰霜。
　　呼吸成气，滴水成冰。
　　“爷爷，我们失败了。”谢溟对着谢三行说。
　　“不，没有失败。”谢三行从一旁走上前。他的眉毛和胡子上都结了一些细小的冰渣子，但是那些冰渣子都没有他眼里闪烁的光来得冷。
　　那是一种冷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仿佛眼前之人就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工具般的冷漠。
　　谢三行咬开自己的手指，在那个已经被破坏的法阵边缘快速加了几笔。
　　谢溟的脸色一变，“你……”才刚刚说出一个字来，他就闷哼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谢溟撑住地面，双臂微微发抖，脸色发白，脖颈之间的肌肉绷得死紧。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从从上而下，试图将他压在地上。
　　“可惜啊。”谢三行面无表情地说道，“灵力天赋像你这么高，也不能成功。不过，虽然你自己不能成功，但是还是能为我谢家贡献最后一份力量。”
　　“你想要……”谢溟的脸色发白，鲜血沿着他的嘴角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些血落在地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吸收了一样，一阵红光从法阵上透出来，越发显得诡异。谢溟看着谢三行，一直以来波澜不惊的眼神中终于有了痛色，“你想要的血祭我？”
　　远处，谢晋如遭遇雷劈，浑身猛然一震。
　　谢三行站在法阵边上，身后是乌云翻滚的天空，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周围雷声隆隆，但是他的话，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穿过隆隆的雷声，一直到达耳边，“自古以来，驱使妖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自身比妖怪绝对强大的力量去压制，让妖怪乖乖的诚服，谢家一直用的都是这一种。但是还有一种——”
　　谢三行捏手成诀，法阵红光四起。在法阵中央的谢溟，犹如一直困在蜘蛛网中央动弹不得的小昆虫，“为妖怪献上足够多的祭品，和妖怪形成某种驱使的契约。”
　　红光犹如锐利的刀锋，在谢溟身上割出无数条伤口。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来，被地上的法阵吸收。
　　谢溟浑身血红，犹如身处炼狱。
　　“所以，我就是那个祭品。”谢溟浑身浴血，只有一双眼睛，虽然带着痛色，却还是十分清明。
　　“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你身上蕴含的灵力，我想神龙会喜欢的。”
　　血不断的流出来，谢溟的脸色，唇色都已经几乎透明，他抬起头，看着谢三行，明明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并且痛苦来自于自己的亲人。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恨意，“爷爷，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已经有这样的打算了？”他问道。
　　“我和你说过，做事情要有备用方案。”谢三行毫不动容，说着，他猛然间从怀中掏出一把长剑，长剑从谢溟的胸中刺进去，又猛然收回。然后谢三行朝天举剑。
　　血液并没有沿着剑身流下来。相反，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吸气。
　　血液凝聚成一颗颗细小的圆润血珠，血珠抖动着，沿着剑身往上走，走过剑尖，悬浮到半空中，朝着空中那些压顶的黑云而去。
　　黑云之中，隐藏着一条即将狂暴的神龙。
　　当剑上的血液都朝着天空升上去，谢三行反手将剑插在地上，喝了一声：“破！”
　　“啊啊——”谢溟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的衣服破开了无数的口子，每一处的口子下面，都是一到伤口。鲜血正在从伤口中喷涌而出，而那些伤口还在扩大，就像是有人正在用到在伤口处划拉。
　　谢溟正在遭受莫大的痛苦。而谢三行看都没有看一眼，仿佛眼前痛苦呐喊的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
　　只要几分钟，谢溟就将被法阵吸干鲜血，而后死去。
　　谢溟躲在远处，浑身都仿佛被冻住了一样，血液巨冷，动弹不得，他只能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谢溟竭力撑在地上的手指一点一点蜷缩起来，握成了拳。
　　痛苦的呐喊过后，他的头颅垂了下去。那张嘴唇一开一合。谢晋听不清楚谢溟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看见有一点白光从谢溟的身边亮起来，像是一点微弱的荧光。
　　然后，荧光飘着，从一点变成两点、从两点变成四点……越来越多。
　　谢溟的周围飞舞着无数的荧光。
　　原本凌厉的红光减淡了。往天上升的小血珠像是突然有了重力，落回地面，法阵周围，是无数鲜血开出的花。
　　“你做了什么？”谢三行的脸色非常难看。
　　“爷爷你不是说了吗，做事情要留有后手。”谢溟站起来，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是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他抬脚，荧光聚集到他的脚上。然后那只脚，轻轻地，从法阵中踏了出来。
　　法阵失去祭品，红光在一瞬间消失。
　　“你——！”谢三行脸上出现暴怒之色。
　　“九尾！”
　　一头雪白的九尾狐横贯在谢溟和谢三行之间。谢三行脚步一顿。
　　“夫诸！”
　　从空出跃出一头头顶巨角，仿佛是鹿一样的妖怪。
　　谢三行刚才插在地上的剑就在谢溟的脚边。他拔剑而出，口中快速念了一句咒语，然后把剑高高的往空中一抛。
　　长剑像是一道流星，径直朝着乌云中心飞去。
　　哐啷一声巨响。
　　空气亮起了耀眼的白光，下一刻，白光分裂成几块，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走。
　　“去追，不要让任何人拿到！”谢溟说道。
　　空中的夫诸接收命令，头也不回的追着其中一道白光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踪影。
　　逆鳞碎裂。
　　电闪雷鸣一并消失。只有天空中，还残留着的蜿蜒数十里的云，仿佛还能看出一点巨龙的身躯。
　　“你……”谢三行嘴唇颤动，眼中杀意顿生，“坏我好事。”
　　眼见夫诸消失，谢溟似乎松了一口，他的口中再次喷涌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两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九尾狐的身体缩小了一圈。
　　主人的灵力高低会影响妖怪。
　　谢溟已然到了强弩之末。
　　谢三行动了动嘴巴，一团黑雾在他身后聚拢。从黑雾中，有一头似豹似虎，浑身披着漆黑皮毛的妖怪跳了出来。那头妖怪，将变小的九尾狐轻易的撞开，朝着谢溟张开了血盆大口。
　　谢溟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他的身后，是悬崖。
　　面对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妖怪，谢溟往后一仰。
　　没有惊呼，没有嘶喊。
　　只有那个人，从悬崖边急剧坠落，被茫茫云海吞没。
　　一时间，万籁俱寂，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似虎似豹的妖怪站在悬崖边，仰起脖子，甩着尾巴。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却给人一种错觉——那只妖怪正在发出长啸。
　　然后，妖怪傲然甩着尾巴转身，回到谢三行身后，化成一团黑雾。
　　谢三行的脸上犹如凝结着寒霜。他的手中，握着一枚小小的半透明的薄片。那是刚才逆鳞四分五裂时他匆忙抓住的其中一块。他并没有在悬崖边多逗留，握着逆鳞碎片，他转身下山。
　　在他下山的时候，经过了躲在树丛观看整个事情经过的谢晋。但是，他连看也没有看上一眼，仿佛谢晋只是一个无从轻重的蝼蚁。
　　直到谢三行完全离开，僵直着身体的谢晋突然膝盖一软，瘫软在地。他的脸色苍白，浑身的冷汗将衣服湿透。而他觉得手脚软绵绵的，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净了。
　　很久以前，他见证了一颗新星的诞生。
　　但是就在刚才，他见证了这颗新星的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