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起》苏胜雁

1、相遇

　　相遇
　　“阿姨给你介绍的男生，你见了嘛。”张橙的妈妈在厨房里一边炸鱼一边唠叨。
　　“你能不能好好炸条鱼，上次的太老，上上次的太生，社会主义教育要求我们做事要专心致志”张橙一边扭撅着嘴，一边塞着鱼片。
　　“你要是不去，信不信我给你炸了”
　　“至于嘛，不结婚女儿都不要了……”
　　“要着有什么用，丢人……”

　　张橙戴上耳机戴上卫衣帽子，钻进了满是地图的卧室，停留在世界地图前，抚摸着几个标有红色圈圈的地方，心向往之……
　　妈妈的责备还在泛滥，像带血的河流横卧在心头。相亲不是尽头，就像结婚也不是结局。所有童话的结尾“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怎么生活的？生活的怎么样？安徒生和格林都没有讲。我承认所有晚婚的人多半源于懒惰，多半不愿花费时间成本去建立一段不确信的感情。怕走错重来，所以选择固步自封，安于自我。碰到不喜欢你的人，都互不找话题，寂寞中礼貌中缓慢通行，直到见上一面不说再见的消失。
　　“hello”
　　“hi”
　　张橙钻进一辆银色奔驰里，空间很大，腿不知是蜷缩起来好，还是伸直了好。
　　问候中互看了一眼，周末斜睨了一眼张橙，立马收回了眼神，心想“长得一般呀，哪有姨妈讲的闭月羞花。”
　　“肯定是要迟到了”周末随意的说了句。
　　“对。”
　　张橙看着右窗外，听着周末车里90年代的老歌，不自觉的轻声跟唱着，八点左右的小城，人流量很少，歌与歌切换的间隙，能听到轮胎压过积水的滋滋声，今晚的月亮真美，却没有对的人，执手相看。

　　“我看电影从来没有不迟到的”这丝毫没有歉意的语调并没有引起张橙的怒气，心照不宣的随意，只让张橙抿嘴一笑“哦……”了一声。张橙准备说我看电影从来不迟到的，还是吞了回去，想想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不就是来应付家长的嘛“理解理解！”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不必留什么好印象也不必留什么坏印象。看完电影四散了，无需与君相知。

　　黑暗里摸到座椅，居然是粉色情侣沙发，两个人非常默契的坐在了左右扶手边，中间隔着张橙的MCM的mini小书包，实际隔着太平洋。电影不错，在歌颂英雄主义。对于一些反常情节，途中张橙自然的问，周末自然的答。只是问答中没有扭头互看。除了上车的一眼，后来的两三个小时里再无对视也无单视。

　　“怎么样？”张橙妈在门口迎接到。
　　“不想评论，睡觉吧。”
　　“真不知道你要找什么样的，你们这代，个把孩子要生吧，你这样下去，明天自己受罪……”
　　张橙带上了房门，橙妈的声音随之减弱，密度加强，炮火加怒火一起沉入心底，泛滥成灾，横卧在母女之间，最后沉默，低头，互散开。各自期待，下一场会不会不一样。

　　“怎么样？听你姨妈讲女孩子很优秀，人也很漂亮。”老妈跟在周末后面叨叨。
　　“很漂亮？”您最好带姨妈去看下眼科。
　　“什么态度，我看照片就很好看，很乖的样子。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隔壁家冯丫头那种化的乱七八糟的那种。我可不喜欢阿”。
　　“行了，您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周末不耐烦的把老妈推向门外，关上门，留下一片降噪的寂静。

　　周末揪了揪自己的眉毛，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想着这无数次无聊的相亲，耗尽了自己所有的想象。有些相遇，就是为了唱曲终人散。哪有刚刚好的灵魂，只不过是自私的灵魂在寻找另一个自私的灵魂。找不到都懒得期待了，世界挺好的，自己也挺好的。

　　一串狂躁的铃声，搅乱了周末不期待的爱情观。“周总监，我们谈好的几个新作家，被云染撬走了，下个月出版的《晴空》严重缺文。”左哼喘着粗气，着急的往周末这边传着。
　　“你们没签合同吗？”
　　“还没来得及，谁会料到这些子二十线开外的作家会溜走，您上次说暂时让他们试试，等第一期《晴空》出文后看看受众再商榷。
　　“这三言两语之间，锅就踢给我了？”
　　“不敢不敢”左哼怂了会……
　　“赶快去找人阿……”
　　“好的，总监！”左哼挂了电话，走出办公室，对着外面的加班孩儿们吼着“所有人，十分钟后，会议室……”

　　睡完一觉，张橙觉得豁然开朗。夏风拂面，轻柔温润，小区外烟火气息浓厚不咸，这是生活最好的样子。每个人无论夜晚多抑郁，清早起来，门外熙熙攘攘，心里平平淡淡。又是新的一天，一切又继续了。

　　小城的公交站台人不多，稀稀落落的几个人随意排列着，中学生三三两两背着书包，拿着早饭。放学后的他们常常背着书包，拿着作业，一路讲题讨论，成了远离学生时代的张橙眼中的风景。晨色中的学生们一定不知道这是什么风景，会落在何人眼里。

　　一个玩ipad的小个子男孩痴迷的低着头。看个头像个小学生，锅盖头，蓝牛仔。背带短裤里充满了他的小身体，是个小胖墩。小胖墩奶奶并排坐着，应该是在等公交。他并不动弹，凑近点，原来在玩速记速算的记忆游戏。小胖墩突然卡壳了下，张橙在后面小声说“左下角第一个”小胖墩本能的点进去，屏幕瞬间出现“闯关成功”的红色示语。小胖墩堆挤着脸上的肉肉，对着张橙说谢谢。

　　张橙坐在公交车上，想着那天以后再没有联系过，微信里虽然躺着，但和那些推销房子的僵尸号没什么区别，要不是昨晚那条朋友圈，估计再也不会有任何干系。

　　“求助：急征短小说，费用#元，在线等大神帮助”

　　张橙看到了这个货币后，血液沸腾。她完全有能力接这个活，她刚好需要这么一笔货币去卧室挂着的那些圈起来的地方，又刚好他有钱。

　　张橙是个宁愿错过也不会主动的那种人，她和周末聊了一个月，从来没有主动发过信息，都是周末被迫无奈的尴聊。但为了出行成本，她打开周末的对话框发了三个字：我可以。

　　周末用中指划了划自己的眉毛，一脸懵……这什么意思，难道她想跟我发展。于是他回了个表情包，一脸蒙jpg。

　　张橙直接爽快的打字：“朋友圈，我可以，要求发来，交稿时间。”简洁，不啰嗦，张橙就是这样的性格，帅气中透漏着干练，肥脸中透漏着可爱。

　　周末有些顾及和猜疑，但这缺稿事实，只能让张橙试试，反正他要找的，就是没有名气的写手。“好的，明天下午四点前交，所以时间紧……可以接？”

　　“可，明早发你，需要改的话，明天早上九点书局对面咖啡店见。”

　　周末心想这女的如此草率，没写呢，就说可以。哪根葱呢？所以并不期待她的小说，翻身睡去。周末黑暗中用中指划了划自己的眉毛，坐直了起来。这女的不会是喜欢我吧，那天以后没找过她，这是想办法接近我？想着想着，有点期待她的文章了，想知道有多垃圾……渐渐沉沉睡去。

　　张橙一夜没睡，写了一个最近的故事。早上7点发到周末的邮箱。没有任何回复，微信也不回。张橙眼下有些急躁，她最讨厌这种不回复的。于是拨了语音，一串狂躁的铃声惊醒了正在打呼呼的周末。
　　周末拿起电话“喂……总监，稿子的事有些眉目了吗？”左哼小心的问。
　　“这好像是我问你的吧，今天4点之前没有稿，你就给我走人。”
　　周末挂了电话，准备躺下，一条棕色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泰迪犬蹲坐下床边，吓得周末往后一抖。“你有病吧，找你奶奶去。”周末继续躺睡过去，一分钟后，一串狂躁的铃声激怒了周末。“你有病吧，找你小说去。”
　　张橙懵了“你才有病了，你们全家都有病。”
　　周末惊讶看手机，什么？“小熊方便面”我去！
　　“不好意思，以为是我助理，你稿子写好了？”
　　“好了，发你邮箱了。”张橙没好语气的说。
　　“我现在看下，等下咖啡厅见。”
　　“挂了！”张橙挂了电话，有种小学生交完作业的快乐，气愤心情飘然而去。

　　张橙下了公交车，小胖墩和奶奶也在书局这站下了车。向左走，向右走。走在刚出来的阳光下，去见将要去见的人。
　　张橙架了个平光镜，穿的很随意，但很整洁，周末穿的很休闲，但是很帅气，跟上班时西装革履的自己不一样的帅。他们几乎同时走进咖啡店。虽然那天没说什么话，也没怎么看过对方，但还是能够在背景中选择性的认出对方。
　　周末先开口“喝什么？”
　　“我喝水。”
　　“你的小说我看了，情节怎么那么熟悉……”
　　“本故事为己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觉得前面都不太想看，结尾处终于想看了，却结束了。”
　　“好不好看，应该不是你一个人的主观臆断。”
　　“行阿，给你一个机会，看在文笔还不错的份上，让大家去主观臆断吧。”
　　“有些地方还是要改，不符合我们《晴空》的整体文风”
　　“行，您说。”张橙认真的做好记录。
　　除了小说再没谈其他，但这次周末看清了张橙的脸，还是不好看。只是透过她的平光镜看到她眼睛很黑，睫毛很长。透过她的语调了解她嘴巴挺快落，脑子挺机敏。

　　交流结束，周末说：“我送你回去吧，总之谢谢了，稿费我微信转你……”
　　“不用，我喜欢坐公交。”
　　张橙走到公交站，嘴里含着不二家棒棒糖。平光眼睛里充满了一个肥胖小身体。张橙转头，原来是小胖墩坐在她旁边，看她吃的棒棒糖垂涎三尺。张橙拿出嘴里的不二家递到小胖墩面前：要么。小胖墩刚要拿棒棒糖张橙又重新塞进嘴里，有些坏坏的笑对小胖墩。小胖墩哇哇哭了，奶奶闻声走过来。张橙有些不知所措，开始手忙脚乱的哄他，然后从包里掏出了所有的不二家：都给你，别哭了。我本来就打算给你，这个我吃过了。
　　十点钟的太阳慢慢暖起来，照耀在张橙和小胖墩背上，他们在等公交，在等一个棒棒糖！在等一个暖心的人！

　　周末驱车穿过马路，嘴角上扬：这女孩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