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死》海光影

4、新生

　　 苏忆回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一瞬间竖了起来，像有什么从自己大脑里碾过。半晌，她在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你在，说笑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我听不懂啊！我完全……听不懂……”
　　耳边是她破碎的自语，他静静听着，然后慢慢搂过她，用自己的怀抱拥住她，“没关系…没关系，不怕，你听不懂没关系，我听懂就可以了…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涓涓的细流，润物无声。
　　他的味道很好闻，空谷幽兰不□□于俗世；清冽蔷薇描不出那一分淡雅温和；清水墨香却少了一分高贵与馥郁。
　　她不会形容，只觉得很安心。
　　“你懂有什么用呢？”她喃喃，“你不懂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他知道的，在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把一切都记住了。所以，他是知道的。
　　“想哭就哭吧。”
　　他本以为她不会回答的，却没想到她的声音从他怀里闷闷地响起。“没什么好哭的，我应该笑才对。”开心自己离开了那个世界，开心自己的一切可以从头来过。这世上，还有人会比她更幸运吗？本是必死的局。
　　突然想起她死前说的一句话：母亲会保佑我的。
　　“谢谢。”苏忆回从他的怀抱中离开，他抱得并不紧，却很温暖，从内而外的温暖。此刻离开温暖，不由生出了几分失落和冷意。
　　“好些了？”他问。
　　“嗯。”她答。
　　……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原谅他，他不是故意撒谎的。“我只知道你是白果世家大小姐白络微。”＿你摆明知道的不止这些。“上天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一切是终结，也是开始。”
　　终结……她……可以么？前世这么多的记忆，这么多的痛苦，都刻进骨子里了，这一切的一切，她真的能说忘记，就忘记么？
　　“你见过花开吧！”他淡淡道。
　　苏忆回愣了愣，才点点头。
　　“今年初花开，今年末花落，可只要那枝条还在，明年它们还会次第开放。这是它们对大地的感恩，所以它们会用心地开出鲜嫩的花朵。美丑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分情。”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苏忆回不由想起这句诗，虽然不太一样，但的确异曲同工。

　　苏忆回突然想起了很多。
　　 母亲死前静若花开的笑容，幽如溪涧的低语。
　　“忆，你一定要长大，然后过得比所有人都幸福。”
　　她不觉间湿了眼眶，这一切勾起她的思念，久远的回忆恍如记忆里那一塘荷花，轻轻绽放。

　　“小小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余伯……”那句话她记得，余伯在她母亲死后那几日里，总是呆呆地望着她，望着望着，眼眶中就含满了泪，不停地，近乎催眠地似祷告又似些别的什么，当时的她很呆，就只是安静地和余伯对望。然后她就看到余伯脸上滚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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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忆忆，要笑哦！”
　　初识的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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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她太傻，以为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就真的能抹去一切都发生过的事实；当时的她太蠢，以为忘记了一切，这世间就真的能把一切都不记下来。可是现实就是现实，自己将记忆埋葬，可伤痛还在，最后却将一些东西忘了。
　　他们希望她过得好。
　　他们的信仰，给了她重生。
　　她应该好好活下去，不管风雨或是晴空。
　　她是这么渺小，她甚至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可依然有人，待她好。
　　临别前最后的话语，不管是无声的还是有声的，都化为一句：你一定要幸福。
　　她会幸福的。她发誓。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抓住了幸福，可她会努力，努力地活下去，努力地微笑。

　　过了良久，似是有风透进来，烛光明灭。
　　苏忆回似一叶扁舟，在记忆海里沉浮。
　　她的心，不平静。可她又觉得，这是她十几年来心态最平和的一次。
　　她抬起头，眼珠明亮，望着依旧浅笑的男人，总觉得他明明清澈的像一块水晶，周身却又似乎笼罩着薄薄的轻烟，似雾里看花，花非花，雾非雾。
　　“我叫雪兰书。”
　　诶？苏忆回愣了愣，有些诧异于他突来的开口。
　　“怎么？”雪兰书倚在烛旁，烛光轻柔地洒下，让他整个人也显得梦幻起来。
　　他直起身，走到她面前，捏捏她的脸颊，“成个亲，就连雪兰哥都不认识了吗？”
　　苏忆回愣愣的，有些不知该做何反应。
　　“看呆了吗？”雪兰书微笑，眼底有着宠溺，“你是天尘国三大世家排名第二的白果山庄大小姐，白络微。你父亲故前把你交给我，所以有了这场婚礼。你一直叫我‘雪兰哥’的，不是吗？”
　　苏忆回脑筋渐渐转动起来，是错觉么？她感觉他，这个名叫雪兰书的男人，似乎在为她介绍这个陌生的世界。
　　苏忆回认真地望了他一眼，却也只是将他的优雅铭记地更深些罢了。
　　“为什么这样看着哥哥？”
　　哥哥？苏忆回突然觉得有点奇怪，他似乎很强调这个称呼。
　　“没有啊，雪兰哥。对了，雪兰书，谢谢你。”
　　她这话说的风马牛不相及，而雪兰书也没问。
　　苏忆回轻轻笑了笑，自己的新生就从明天开始吧。
　　今天，是她苏忆回的最后一天。
　　不管怎么说服自己，她还是需要时间沉淀。
　　明天，从明天起，她就是白络微。
　　就当白络微失忆了。
　　就当她，失忆了。

　　在苏忆回看不见的角落，雪兰书淡淡地笑了，就像一杯香茗上缭绕的雾气轻轻散了。看着苏忆回微扬的嘴角，雪兰书嘴边笑意一转，绿眸显得越发深邃。
　　“我先离开了。在你隔壁，有事找我。”
　　苏忆回笑着点点头，她没问怎么没有洞房花烛夜和交杯酒，有些事，不管于他于己，都不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