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风月之琳琅永定(原名：如果没有遇见你）》风幻颜

38、一忆六年

　　小二，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你人却又已到了边关，想想去年的今天竟似历历在目。早上我怀着所有新嫁娘的喜悦心情为你披上鲜红的嫁衣，在爹娘的谆谆叮咛中告别家里的亲人，与你一起走进另一个幸福的大门。那天端坐花轿中的我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事，只除了我要嫁给你。天波府门口喜娘递来红绸的瞬间，我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失了规律，握住它，你就会牵着我走进杨家，走进你身边，成为你永远的妻。你后来曾说过，其实当时你最想做的是牵着我的手，抱我在你怀中。而我又何尝不是？不过幸好，虽说看不到你的脸，又不能牵着你的手感觉你心里的激动，不过我还是能想像出你脸上的笑，心中的喜悦和满足，毕竟那都是我见贯的，因为你在我面前从未掩饰过自己的爱，而我却正是爱上了你的爱！
　　八王到府的时候我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不过好在王爷“仁慈”，在我们拜完堂之后才宣读了圣旨，所以之后的婚礼我一直在笑。想到我们刚私订终身，你第二天就赶来跟我告别，如今又——也许是我们的爱情似乎与皇帝犯冲，也许是因为我们每次都倒霉地挑错了时间！不过幸好，我们已经拜完了堂，我已经是你的妻，我们以后会有时间在一起，快乐并幸福。而且当时我就对自己发誓：以后定会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你出征的时候我在祈祷中思念你，你回家的时候我定要尽自己所能给你幸福——只要你的幸福还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这一年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足够好，可是我看得出在家里你是快乐的，而我亦是。中午收到你千里迢迢让人带回来的银戒，我就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在心里了，不过你竟然会约定我们在晚间酉时那刻回忆着彼此同时戴起来，这真出乎我的意料，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学会浪漫了。不过你的目的达到了，这几天我都会很开心，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执子之手——你那个上面刻的一定就是“与子偕老”了，真好！还有以后你要是想再送诗给我，我也不“追究”了，不管懂不懂，我都知道它们是你爱的心声就足够了！

　　又一次送走了你，回家途中正好瞧见街上一个任性的姑娘对身边的少年发脾气，少年微微脸红，眼神中对少女的爱意却丝毫不减，刹那间我竟又想到了你。在鼓起勇气表白之前，你那样的眼神就无数次停驻在我身上，牵绊住了我离开的步伐，消抵掉了我迟疑的拒绝，最后硬是锁住了我原本自由的身心。可是要问我后悔吗？以后还不知道，但现在绝对没有。最多就是在夜深人静一个人寂寞孤独的时候有一点点不甘罢了，为什么被留下来等待的那个人总是我？
　　人闲了心总是容易燥动，原来的那点点不甘在参加完恭靖王府的宴会之后终于成为我的一个心结，看到别人夫妻和美鹣鲽情深又能终日厮守我竟然感到深深的妒嫉，原来自己的心也是这般黑暗！
　　心里的愤懑终于迫使自己在送走你一个月之后也踏上了外出的征途，不过却不是去找你，而是赶往比前线更遥远的西南重镇——蓉城益都。名义上去那里是公干，实际上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公事是顺带的，逃避漫无结果的等待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一路“游山玩水”耗了近两个月才抵达名满天下的锦官城，不想没多久就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岷江水患，倒真是让我有事可做了。从筹集银子救人到统一规划筹建欢乐谷基金会，从倡议商界人士帮助乡民到配合官府赈济救灾……待一切基本落幕已是三个月后，说实话，曾经一度我连想念你的时间也没有，成亲四年多来我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如此迅速，迅速到我连你回家的时间都错过了。
　　也许是连老天都想惩罚我的不满足，在回程的途中我竟然又病倒了。面对同行的襄王和么弟难得冷漠的脸，我知道自己只有妥协，安心养病。可是我又怎么能真正安得下心来？谁知道你这次在家里能停多久？说不定还不待我回到东京你又出征走了呢！
　　就在我满心灰暗以为定要错过这次相聚时，你却奇迹般出现在我面前，只是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狼狈。那时所有人以为我哭是因为高兴，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这其中的后悔和心疼远远多于相逢的喜悦。既早已知道你的一生大半是要在那战场上度过，自己又何必因羡慕别人而心生不甘？曾经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和杨家能躲过奸人陷害，从战场上平安归来——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得那样贪心了？小二，你知不知道你的憔悴疲累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以后我再也不贪心了，真的，不羡慕别人双宿双栖，不厌烦漫无归期的等待。我会履行自己大婚时的承诺，在你身边时好好爱你，你离开时就把你放在心底，不必时刻思念，但是每天都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甜蜜，然后快乐地活着。

　　书房里的千纸鹤整整有一千只了，那是你离开我不在我身边的日子，而我们成亲还不到六年。晚上望着满室珠帘般美丽的纸鹤，我又记起了你初见它们时的震惊和——心疼。是的，虽然你很想隐藏，我还是看出来了。正如你透过纷飞的纸鹤看出了我的思念一样，我同样看懂了你的心疼和愧疚。虽然你从不说，因为你认为空泛的语言对于我们没有任何意义，除非你能舍下那个牵住了杨家的战场。而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是永远不会抛弃父兄独享安逸。不过虽然这些年你说的越来越少，但是我所感受到的爱反而更深沉。你的心思越发细腻，凡我的事你许多比我都清楚，从衣饰爱好到妆容修饰，从一抬手一眨眼时后面想说的话到沉默时心中的所想所感——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要了解一个人，时间并非是最重要的因素。
　　我说七夕晚上躲在井边葡萄架下可以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你问遍全城总算找到了有水井有葡萄架的院子；我说看到流星雨许愿梦想就会实现，你后来真的陪着我等了一晚上的“扫把星”；我说过生日要点蜡烛吃蛋糕唱生日快乐歌，你最终让我度过了最难忘的一个生日……小二，这些年，你满足我所有的愿望，答应我所有的要求，只除了一件事：陪你一起去战场。在这个问题上你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固执和坚持，其实我又怎么会不明白？我不愿意杀人，你便一心要保护我离开那个屠场；而且你也害怕，就像你每次出征我都会害怕一样。小二，我知道你是爱我护我，可是这一次我也不会放弃。没有人会知道，包括你，压在我心底的那最后一战一直在怎样折磨着我！
　　雍熙元年——降临了——
　　任我再惧怕，历史的长河还是在继续前进。以前总是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提前知道那个血腥的结局，现在我却更加痛恨——以前为什么不多学学历史，记住有关那场北伐的所有细节？若我能在最后一刻将你带离，你是不是就能避过了？可是就是我能骗走你，杨家其他人怎么办？皇帝北伐不可能放着能征善战的杨家不用，若最后独留你面对父兄的惨死，我们还能回到以前么？小二，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守着自己的誓言如此爱你的我怎么能看着你离我而去？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给我的诺言又能履行下去吗？
　　红红的灯笼，清脆的鞭炮声——又是一个辞旧迎新岁。小二，在你身边，我竟会觉得雁门的春节比东京还热闹，战士的豪迈的吆喝与歌声比起京城的繁华锦绣也更显亲切。甚至就连吹着冷冷的北风，我心里的热烈也无法冷却。只可惜你很快就发现了我，而且明显很不乐意我如此享受北国的寒风。好吧，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于是乖乖进屋。里面的炉火烧得很旺，与外面的寒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可是最让我感到温暖的还是你熟悉的体温，来了趟边关，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我有那么容易伤着冻着吗？还是说你仅仅只是想补偿这一年多的聚少离多？小二，我不怨你，真的，要怨也只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还会爱你，早知你的生活是在这片战场上，自己为什么还会接受你，然后由怜生爱又如此在意你。也许这就是代价，我贪恋你的温柔和痴爱，必然就要交出自己的心，然后在被你爱的同时又要用人生的一半时间来等待和担忧。小二，如果仅从交换的角度衡量，这次我这个生意人是做了亏本的买卖了，你会补偿我吗？我不贪心的，只要你能履行自己的诺言就行，只要你永远不会让我的等待变得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