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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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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祝棠知道他离开的那五天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来到自己长大的竹坞,想要段幽的命。
没想到竹坞竟是一片狼籍,仿佛被强盗扫荡过一般。祝棠好不容易才从一片废墟中找到了段幽,和死死抱着她的女人。
原来段幽的仇家跟在他们后面来到了竹坞,段幽和仇人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却发现自己胸口插了一把刀,是抱在怀里的女人给的。。女人告诉祝棠,仇人早就找到了她,给了她一把涂了毒药的匕首,在双方对峙之时,女人给了段幽胸口一刀,段幽输了,瘫痪了,他的眼神里全是不甘和不可置信。
段幽没有办法不在意这个女人,自己无情地杀害了她的家人,直到看到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班。她就像毒药一样让段幽控制不住地沉沦。所以段幽要霸占她,即使她冷言冷语,也未让他的感情减弱分毫。
他知道这个女人恨他,所以她报复自己,除了动不动讥讽他以外,她还勾引到过竹坞的每一个男人。有些男人受了她的引诱,都被段幽杀了。
直到有一天,段幽发现她竟然勾引了自己的徒弟,而他一手带大的徒弟受了她的引诱,像其他的男人一样,扬言要带她走。
段幽不恨女人,他恨那些受不了女人引诱的男人,在这些男人中,他尤其无法原谅自己的徒弟,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还因为他害怕,女人看徒弟的眼神,和看那些男人时不一样。所以他没有杀他,而是当着女人的面羞辱他,让他再也抬不起头来。
段幽不敢去想女人爱不爱自己,只要将她绑在自己身边就好。
他没有想到,女人是爱自己的,所以她痛苦,她忘不了双亲的血仇,又无法抑制地爱上了杀父母的仇人,每日活在煎熬中,所以她使劲作践自己、惩罚自己,也惩罚段幽。
女人抱着段幽,告诉他:“这是我哥。”
原来被段幽杀死的那一家人,除了肖玉兰,还有一个人活下来了,就是被过继给肖玉兰大伯的三哥。
肖玉兰的三哥找到了她,让她回到段幽身边,找机会报仇。
肖玉兰的三哥要杀死段幽时被她阻止了,肖玉兰将自己段幽护在自己身下,乞求留下他的性命。祝棠到的时候,正看到这幅画面,还有气急败坏离开的肖家三哥。
祝棠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他站在竹坞前,回想自己在竹坞长大的一幕幕,和师父相依为命的酸甜苦辣,被师父羞辱时的痛苦。或许五年前师父独自下山的那半年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祝棠还记得师父消失半年后带回来这个美丽的女人,那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却让师父痴迷、疯狂。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主动招惹我了。”他想起离开前,他只对肖玉兰说了这句话。
肖玉兰只是满怀抱歉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那样对你。”
知道真相后,沈逸州却觉得比自己原先猜测的更加荒诞不经,独臂段幽和自己的女人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为了她,他可以毫不留情地羞辱伤害自己的徒弟,也不惜得罪所有的亲朋好友,落到众叛亲离的结果,到头来,这个女人却永远不会纵容自己接纳他。这两个人,注定要这么别扭地过一辈子,到头来谁也没赢,他们两个或许会以这样的形式相守一生。
沈逸州看向祝棠,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并没有什么情绪,作为这场感情中最大的受害者,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祝棠回来后,没多久又恢复了笑脸,只是谁也不知道那笑脸有几分真。
众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段幽,祝棠也像个没事人一样和秀秀打闹。
恰逢梁塘市集,沈逸州和叶藏上街去凑凑热闹。
梁塘不愧是繁华之城,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耳畔听到都是商贩叫卖声。
沈逸州一路张望,忽然眼前一闪,看到一个短褂打扮的正伸手进一个华服公子的腰间,一把将荷包扯了下来。
沈逸州伸手疾如电,一把将那要逃跑的贼抓住,人赃俱获。
华服公子又惊又喜,一定要拉沈逸州去家里做客。
“在下潘成,多谢二位英雄帮在下拿回荷包。”
沈逸州笑笑,说了句老套的话:“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那位华服公子道:“其实荷包里并没有多少银两,不过这荷包是亡母亲手所制,对在下格外重要。”
沈逸州听他这话,忙道:“那可真是万幸万幸。”
“若不嫌弃的话,可否请二位贵人到府一叙?”
沈逸州正要拒绝,叶藏却突然开口应承道:“那就不客气了。”
沈逸州看了他一眼,叶藏目不斜视,对华服公子道:“其实我俩昨日刚到梁塘,人生地不熟的,希望能多交些朋友。”
潘成听闻此话,大喜道:“那就请二位随我来。”
潘公子的府邸高门阔匾,上书“潘府”两个金灿灿的大字,沈逸州抬头一望便被扎了眼睛:“这俩字儿可真亮。”
一旁的管家笑呵呵道:“贵客有所不知,这两个字可是鎏金的。”
潘少爷不动声色地看了管家一眼,管家便笑着收了声,伸着手臂将贵客往门里迎。
沈逸州偷偷凑到叶藏耳边,小声道:“待会儿咱们可得注意着点儿,别露怯了。”
进门便是一个铺着雕花石砖的大院子,几个仆人模样的年轻男女在穿梭忙活。
潘少爷客气地带着几人穿过一道道精雕细琢的门,一路上尽是亭台园林,极具奢华之能事,尽显江南富户的排场。
好一会儿才走到会客之所,沈逸州也收回了自己乡巴佬进城的表情,矜持地在高背椅上坐好。
潘公子微微一笑,道:“多谢二位英雄夺回在下的荷包。”
叶沈二人说了些礼貌性的谦词之后,潘公子又夸赞了几句,又要邀请两人在院子里走走。
于是沈逸州又见识了潘府更多奢侈的小玩意儿,竟连后花园的花草,都是沈逸州从未见过的。
潘公子对沈逸州格外热情,将后花园逛过一圈后,沈公子的称呼已经改成了逸州,宛若多年好友。
叶藏跟在一旁,丝毫没有被冷落的不快,依然保持着平日里儒雅谦和的微笑,欣赏着院中美景,和潘公子的热情。
到了用饭的时间,这院子还没逛完,潘公子说,看到的风景还不到院子的一半,又引起沈逸州的啧啧称奇。
在潘府用的晚饭也是极尽奢华,潘公子家的其他人据说都去京城探亲去了,偌大的饭桌上便只有三个人。潘公子教养极好,没有露出一丝矜娇,很有耐心地向沈逸州介绍桌上的一道道美味珍馐。什么龙井虾仁、江南狮子头、茄鲞、兰花熊掌、开水白菜等等,又让沈逸州大开眼界,听完潘公子介绍就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奢侈了吧。”
潘公子笑道:“这也不是平日能吃到的菜式,是我前日刚过完生辰,这些都是没用完的材料,从京城快马加鞭运过来的,刚好今日拿出来招待贵客。”
沈逸州听他这样说,心下稍安:“还好,要是每日这么吃,可就太浪费了。”
潘公子笑笑,往沈逸州碗里夹了一片白菜。
“逸州尝尝这道开水白菜。”
沈逸州夹起白菜放进嘴里,便尝到一股清爽的肉味:“这,好香啊。”
潘公子道:“这道菜烧制过程中要用到鸡鸭猪排骨三种肉来调味,辅以白菜的清爽,十分合我的胃口。”
沈逸州道:“也合我的胃口。”
这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毫不无趣,等到三人都吃饱了,桌上的菜还剩下大半。
饭毕,沈逸州和叶藏便告辞要走,被潘公子留下来硬是吃了些水果才放行。
沈逸州和叶藏前脚刚到家,便有潘府的下人送来了几盒精致糕点。沈逸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道谢,叶藏比他好些,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沈逸州目送潘府的下人离开,用手肘捅捅叶藏道:“你倒是表现得挺高傲。”
叶藏瞟了他一眼:“有吗?”
沈逸州蹿到他跟前:“没有吗?就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蛙。”
叶藏听他把自己形容成蛙,笑了笑,道:“有人要钓蛙,我就看看蛙会不会上钩。”
沈逸州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谁:“潘公子人是热情了一点,那也是感谢咱们给他找回荷包呀!”
叶藏嗯了一声,看了沈逸州一会儿。
沈逸州:“你的眼神怎么有点莫名其妙的?”
叶藏:“没。”
沈逸州打了个呵欠,进屋休息去了。
他进屋不到一会儿,突然转了出来。叶藏还在前厅,用询问的目光看他。
沈逸州道:“秀秀不在家。”
两人的心均是一沉,又去祝棠房里看了,发现祝棠也不在。
沈逸州看着沉沉的天色,心里暗自嘀咕祝棠不懂事,惊竟然那么晚还不带秀秀回来。对叶藏嘀咕了几句,还是觉得不放心,来着叶藏出去找人。
秀秀平日里爱去的茶楼、城中角楼、城西的馄饨铺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那两个人。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沈逸州有些急了,便向周遭的路人打听有没有一个男的带着个漂亮小姑娘。
问了十来个人,才有人说看到有外貌相似的两个人出现在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那条小巷又窄又长,沈逸州和叶藏一前一后在巷子里走,一边仔细观察有没有可疑的情况发生。
叶藏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沈逸州从巷子里随手拿了根木棍放在手里防身。
巷子越往里走越黑,月儿被漂浮的阴云遮挡,时隐时现。
间或有周遭的狗发出吼叫,打破此地寂静。
叶藏越走越快,不知不觉拉住了叶藏的胳膊。
叶藏回头看他:“你冷?”
沈逸州咳嗽两声:“咳咳,是穿得有些少了。”
叶藏也穿得少,匀不出衣服给他,便随他抱着自己胳膊,两个人跟醉汉似的拉拉扯扯往里走。
沈逸州抱着叶藏一条胳膊,胆色增长不少,睁大眼睛四处看着。月儿从云后透出光来,白惨惨地照在一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杂物上,沈逸州死盯着那堆杂物,恍惚间觉得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缩了缩脖子,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叶藏似乎有所感应,看了他一眼,唇微勾,很识相地没有拆穿。
外面又传来狗叫声,这阵狗叫持续了很长时间,让人忍不住联想这条狗看到了什么东西。
“进贼了。”
沈逸州吓了一跳:“什么?!”
叶藏又解释了一遍:“大概是谁家进贼了,狗叫得那么凶。”
沈逸州哈哈干笑了两声,找话题聊天:“叶藏,你胆子还蛮大的啊,是不是经常走夜路?”
叶藏道:“小时候爱跑,经常大半夜还在巷子里跑。那时候也不提灯笼,也就是像这样就着月光看路。”
沈逸州想象着几个垂髫孩童叽叽喳喳在狭小的巷弄里跑来跑去,今日的月光当时就照着那些打闹的儿童,顿时觉得心中的恐惧消了大半,脚下也轻快了许多。
叶藏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沈逸州也停下脚步,跟着他侧耳倾听。
“好像有人在哭。”
沈逸州也听到了,还是个女人的声音。他抓着叶藏胳膊的手紧了紧,感觉四周的气温又低了些。
叶藏循着哭声的方向快步往前走:“好像就在前面。”
沈逸州亦步亦趋,一边往前走一边警惕地四处看。
哭声越来越清晰,转过一道弯之后,背对月光的墙根下有一团黑色的阴影,便是哭声来源的地方。
“秀秀。”叶藏轻声道。
那团黑影动了动,露出一张微微泛着光的小脸来。
“糖球叔叔!”
沈逸州放下叶藏的胳膊,登登登跑到秀秀面前,才发现墙根上还半靠着一个人。
“祝棠?”
祝棠看起来很虚弱,软软地靠在墙根上,身上有多处伤痕。
沈逸州问了,才知道祝棠带着秀秀出门,在街上碰到几个练家子,看到秀秀便要动手动脚,祝棠气不过,与他们打了起来。对方人多势众,祝棠又双手被缚施展不开,被对方打得浑身是伤,最后只有拼尽全力带着秀秀在这巷子里乱窜,好不容易才躲开那群人。
沈逸州又看了秀秀,身上没有一点伤,不过看起来受了一些惊吓,有些发抖。
把两人都带回家,沈逸州搀扶祝棠进屋,离开前把他手上的绳子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