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顶流没演技》万金月

11、有诀窍

　　手掌贴上颈部后方的一刻，穆荷没忍住抖了抖。

　　即使没有按照剧本来，陈润也没有喊“卡”，明显是觉得桑万里的即兴发挥更好。

　　穆荷只得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紧攥拳头，电光火石间调整状态，避免出戏。

　　任八郡身上有伤，桑万里“嘶”了一声，似乎是刚刚的动作引起了伤口撕裂。

　　穆荷立刻皱了眉，反手拍了拍他附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干什么？嫌自己命太长了？”

　　桑万里却仍不放开他，保持勾着人脖子的姿势，微仰着头，嘴角笑意吟吟，“别走啊小家主……我现在声音小，怕你离得远了听不见。”

　　“有事就说，废什么话。”
　　眉头皱起，语气不善，却也没有挣脱他。

　　桑万里心里想小朋友演这种傲娇劲儿也挺可爱的，面上还是在戏里，盯着穆荷说：
　　“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就留下来，占你家一间房，好不好？”

　　穆荷一瞬间微微睁大眼睛，不断用眼神扫过桑万里的脸，像是想从中确认这话有几分真心。

　　——这人是惯会逗人的。

　　勾起的嘴角弧度和平常一样，欠得很，可刚刚那声“好不好”却透出些可怜意味，眼神炙热坚定，是此前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认真。

　　“……宅子这么大，你随便找间房就是了，还问什么。”穆荷轻哼一声，不自然地错开视线。

　　桑万里悄悄在穆荷脖子上收紧一点力道，这只勾着他脖子的手，就更像是缠绕住彼此命运的一把锁了。

　　半妖的血液里流淌着兽性，桑万里盯着穆荷的眼神中，有一瞬间流露出了非人的执拗。
　　招惹了自己，就别想着再挣脱开了。

　　他以强势的姿态扯过穆荷，几乎是不容拒绝的方式要他亲口答应：
　　何势的身边，要空一个屋子，永远留给任八郡。

　　直到听到满意的答案，凶猛的狼又变成了大狗狗，偏执被讨好笑意代替，按在穆荷脖子上的手也顺着他肩膀滑落，落在了他衣袖上。

　　“那爷下辈子可就赖着你了……小家主。”
　　扯着他衣袖轻轻摇了摇。

　　镜头给了特写，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似乎都染上了撒娇的软意。

　　穆荷甚至听到……片场有人好像忍不住呜咽一声。
　　像那种嗑cp人士会发出的激动。

　　何家家主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极为难得地露出点不知所措来，要他温温柔柔的答应不可能，却也……没法挥开这人的手。

　　卡着节奏的，副导演在此刻悄悄示意，镜头外的黄思琪带着几个群演立刻入场。

　　“郡哥哥，你醒了！！”

　　何花在此前跟随他们一同寻找狼族入口，中途何势觉得太危险，才提前把她送了回来。
　　任八郡不过救过她一次，她就对人情根深种了。

　　青春靓丽的表妹激动地闯入，脸上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何势是知道何花的心思的。

　　穆荷几乎是在她进来的一瞬间，立刻甩开了桑万里的手，抿紧嘴唇，脸上再没了什么不知所措，反而冰冰冷冷的。

　　桑万里一愣，又很快被扑过来的何花强行扯过注意力。

　　这小妹妹对他很好，任八郡很少遇到过这种温暖，对她总是比对别人多了几分温柔。
　　“没事了，没事了……哎别哭啊。”

　　镜头从桑万里和黄思琪身上切到了穆荷。

　　他胸膛稍微起伏，视线微顿，触到表妹下巴上滴落的一滴泪痕，猛地垂下眼睫。

　　下一秒就面无表情地往外走，桑万里喊他：“去哪儿？”

　　他动作一下都没顿，顺嘴回一句“煎药”，朝着侍女替他打开的门，头也不回地地迈了出去。

　　又有风雪吹入，桑万里重重咳了声，黄思琪立刻收起哭腔，急忙喊：“把门关上！”

　　红木质大门被“砰”地一声关好，彻底隔绝风雪，也……把风雪中的何势隔绝在外了。

　　镜头从温暖的房内聚焦到冰天雪地的房外——

　　门关上的动静清晰响起，穆荷却头也不回，只给镜头留一个背影。

　　一手背于腰后，指节像是被冷风刮到了，缓缓攥紧。

　　肩头落雪，雪花却停不住，走几步，落几步。
　　落寞平常，又孤寂。

　　“行了！”
　　完美落幕，陈润在监视器后喊了声，场子立刻动起来。

　　重头戏顺利拍过，完成度简直超乎想象，俩主演从氛围到角色黏性比之前都翻了好几番。
　　特别是最后的镜头，穆荷微微颤抖的背影留白，比一开始预期的分镜效果更有张力。

　　陈润难得在这种场合笑了下，招呼黄思琪等会儿再补拍几个镜头。

　　穆荷从镜头外进入房间，李双立刻递上来小风扇降温贴，陪着他一路和工作人员道辛苦，顺便收获了好几个惊艳的眼神和大拇指。

　　李双在后头笑嘻嘻的，也一个劲儿地捧场夸他。
　　穆荷点点头，看上去倒没有很高兴。

　　大概是万哥演得太好了，他第一次，居然有些出不来戏。

　　好像那些想要拥他入怀的眼神是真的，温柔哄女孩子的声音也是真的。

　　“小荷老师，演得真棒！”进了房间内，化妆师凑上来给他补妆，小声说，“刚刚有几个妹子又哭又笑的，真是绝了。”

　　穆荷微微仰头，粉尘飞扬，他睁开一只眼又闭上，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桑万里和黄思琪也在补妆，黄思琪是个直性子，这些天相处下来和穆荷越发熟了，特地凑过来，比着大拇指夸他，“小荷你厉害了，这么短时间就和万哥有这个氛围感，牛哔。”

　　粉尘在脸上乱跳，穆荷闭着眼睛，根本看不到她竖的大拇指，俩人宛如盲人在交流病情。

　　“没有……都是万哥带着我演的。”

　　“可别谦虚，姐姐我见过的新人多了，你这样实力的还是头一个。”化妆师给她划眼线，她睁着眼睛往上，眼珠一动不能动，嘴上倒是叭叭个不停，“不过我这下算是知道了，你俩有诀窍。”

　　穆荷笑了下，“什么呀？”

　　黄思琪老神在在，“浪呗。”

　　“万哥勾你脖子那一下，要不是老娘要出镜，就差跳起来尖叫了，啧，真够浪的。”
　　“哎小荷，别被那老流氓占便宜了。”

　　刚走来想看看这俩“瞎子”在哔哔什么的桑万里：“……”

　　呵。

　　他冷眼看黄思琪——
　　瞎几把提醒什么呢在这儿提醒？

　　可他也有点好奇穆荷的回答，在两人身后没动。

　　穆荷还闭着眼睛，也不管散粉有没有呛进来了，立刻急切道：“不是的！万哥没占我便宜，就是拍戏要求的，我，我让他那样的！”

　　桑万里满意了，心想提醒有用么？人穆荷理么？小丑了吧。
　　狠狠在脑子里把黄思琪嘲讽了一通。

　　“啊？”黄思琪原来是话赶话开个玩笑，听了这话后眼睛瞪着更大了，全然没有注意前头化妆师诡异的眼神，哑然：“小荷你真是……爱岗敬业啊。”

　　在她看来这新人要实力有实力要脸有脸的，现在接了这么个片子，迟早要火，完全也犯不着走潜规则那一套。
　　况且……接触这么久了，也知道穆荷做不来那种事儿。

　　刚想再说什么，背后传来桑万里凉凉的声音：
　　“确实，跟我这老流氓对戏，可不得爱岗敬业。”

　　黄思琪：“……”就完蛋！

　　前头化妆师眼睛都快抽烂了，黄思琪才终于画好了眼线僵硬转身，干巴巴道：“万，万哥……妆真吉利，哈哈。”

　　满脑门血，确实挺“吉利”。

　　桑万里瞥了她一眼，才拿了“年度最受喜爱女演员奖”的黄思琪就觉得自己现在可太不受人喜爱了，借口去看光替走位，连爬带滚地跑了。

　　穆荷妆也化好了，化妆师姐姐和李双一块儿去拿点东西，这会儿就剩他一个人坐着憋笑。

　　桑万里坐到黄思琪原本的位置上，冷哼，“她跟我合作的时候怎么不说老流氓了，当着你的面造爸爸的谣……”

　　说着看了穆荷一眼，“小朋友，你也觉得我欺负你了？”

　　“没有！”穆荷立刻表忠心，“您那样演效果更好！刚刚都看见陈导笑了。”

　　那中年人爱笑不笑的桑万里压根不在意，倒是穆荷说完话之后，又黯淡下去的神色有些扎眼。

　　和刚刚在戏里，穆荷饰演的何势最后出去要煎药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演技再神，天赋再高，也还是个新人。

　　桑万里侧身过去，皱眉，“小朋友，没出戏？”

　　男神看得太准了。
　　穆荷瞬间有种被老师抓到没完成作业的紧张，生怕万哥觉得他不专业了，立刻抬头解释：“有……有点情绪，但是我再调整一下就好！后面的对手戏，我保证不会再……”

　　“行了。”桑万里摆摆手失笑，“我又不是导演，跟我这么紧张什么？”

　　他看了看穆荷，忽然把手放在他后脑勺上，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好。

　　穆荷一愣，对上桑万里的视线。

　　“来，你教哥哥演戏，哥哥帮你出戏。”
　　“……刚刚是被刺激了，吃何花的醋了？”

　　桑万里通常都是漫不经心的，这会儿的笑却带上了几分温柔，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居然淋了水光。

　　他说：“放心，哥哥跟任八郡那傻子不一样，在这个组里就只对你好，不让你吃醋，行么？”

　　看穆荷通红着脸完全呆愣住，桑万里眼里笑意越发深邃，改了姿势，故意轻佻地挑了挑穆荷下巴。

　　“小朋友，该出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