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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   后来有两天,虞笙都没和菲恩联系过。
      周三上午,她抽出半天时间去了趟号称欧洲最大的购物和休闲中心森的特罗,给叶尔澜和她的闺蜜们带货,顺便去周边地区逛了逛。

      回到酒店,虞笙登上有段时间没用过的Instagram,将这两天拍下的风景照,连同一张被虚化处理过的自拍一并上传。
      再次打开这个软件是在一天后,关注列表里多出几个人,其中有个叫莱夫的。

      这名字很耳熟,她确定自己在哪听到过,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

      莱夫在她的账号底下异常活跃,几乎每条都点赞了,最后还在她的自拍下留言:【You are truly radiant!(你看上去真迷人)】

      虞笙回了“TY”(thank you),莱夫秒回给她一个微笑的表情,附带一句:【Enjoy your time.】

      这句话不由让虞笙想到了菲恩,她甚至产生了莱夫或许就是菲恩的怀疑,不过这种想法很快被她否决,菲恩给她的印象磊落坦荡,应该不会拐着弯做这种事。

      虞笙没有回复,退出ins,给叶尔澜发了条消息:【您的商品已打包送出,届时请注意查收。】

      叶尔澜:【辛苦咱小鱼儿了,退下吧。】

      虞笙:【嗻。】

      忙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后,虞笙又在网上定了张蓝茵剧院演出票,时间在明晚八点。

      剧本名叫《等日暮》,是蓝茵的原创剧本,背景设定在二战时期,讲述了一名德国军官与波兰少女之间因立场的对立,不被理解、备受阻碍的爱情故事。

      角色分配出人意料,艾乐客在其中饰演女主人公卡洛尔的少女时期。

      然而在看到艾乐客的妆造后,虞笙突然又觉得他和这角色再适配不过,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身子又瘦又薄,个子在同龄男生中并不算特别矮,但也高不到哪去,大概只有一七二,脸很小,显得眼睛很大,模样清秀漂亮。

      他的演绎也很完美,不管是初见时的怦然心动,暗恋时的小心翼翼和欲说还休,相爱时的甜蜜,还是离别时故作坚强的笑颜,他都牢牢坚守着“过犹不及”的表演法则,耐人寻味。

      显然他的天赋盖过了台上的所有人,虞笙的视线一直绕着他打转,在她这种平时没少演戏的“半内行人”看来,艾乐客就是天生为舞台而存在的。

      演出结束,虞笙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找到艾乐客的休息室。
      那会艾乐客正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裙子上的荷叶边装饰,回过神后一个抬眼,对上镜子里突然出现的人,直接吓了他一跳:“你怎么在这?”

      谢天谢地,他还没忘记她。
      虞笙笑着说:“当然是来看你演出的。”
      她话题一顿,“现在是来祝贺你演出很顺利的。”

      艾乐客眉心拧起,“我记得我只跟你说的我在剧院工作,没告诉你是在哪个剧院,而且还是演员的身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虞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经常出现的地方附近就这么一个剧院,再说你的名气也不小,我随便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了。”

      艾乐客半信半疑,神色稍微缓和下来,不自在地别开眼:“你刚才进来没有敲门。”

      “敲了两声,你在走神,没听见。”

      艾乐客搭在裙摆上的手指忽然一紧。

      虞笙装作没看到,把手里的玫瑰递过去,“送你的。”

      “就一枝?”他上扬的语气仿佛在指责她抠抠搜搜的做派。

      “这么漂亮的玫瑰一枝还不够?”虞笙总有道理,“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贪心。”

      艾乐客哑口无言,盯住这花多看了几秒,莫名觉得有些眼熟,“这朵玫瑰是不是你从剧院门口的花篮里拿的?”

      虞笙看向天花板,装傻充愣:“你说什么?”

      艾乐客从她的反应里得出答案,好气又好笑,想到另一件事,脸上多出几分难堪,“你为什么要和别人这么说?”

      虞笙满头雾水:“我说什么了?”

      艾乐客脸涨得通红,“跟别人形容我是' beautiful boy'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虞笙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究竟在说什么。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艾乐客在风雨里傻傻等她一天的情况,前天早上她特地找到一位在zeit fir Brot打工的中国留学生,说:“如果有一个穿着帽衫牛仔裤的漂亮中国男孩,请麻烦帮我转告他,这两天我有事情要处理,没办法和他见面,让他不要等我。”

      虞笙敛神,对着他泛红的脸颊笑起来,“是我说的,但我没料到你会这么抗拒beautiful这个形容,它明明很衬你。”

      “我是男人。”艾乐客梗着脖子据理力争。

      虞笙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他几秒,心说一个还没长开的绿豆芽,居然还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个男人,逗谁呢?

      虞笙憋住调侃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同他说明:“beautiful能用来形容的东西多了,不光是外形,它也能用来夸赞一个人的灵魂。”

      艾乐客脸更红了,这次是害羞的,他发现自己压根不是她的对手,被她堵到好半会也只能想到一句没什么分量的话用来回呛:“满嘴跑火车的骗子。”

      虞笙没脸没皮地将他的嘲讽当作夸奖收下,“Thanks.”

      艾乐客没搭腔,直接下逐客令:“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
      估计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他忙不迭补充道:“请你在外面等我一会。”

      虞笙比出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
      她离开休息室,顺便将门带上,在过道站了会,还没等到艾乐客换完衣服出来,先等来艾米莉亚让人“请”她去休息室的消息。

      艾米莉亚开门见山:“虞笙小姐,我希望下次你来剧院的时候,能提前在电话里告诉我一声,我好有个准备。”

      虞笙坦诚:“我这次不是来见你的。”

      艾米莉亚愣了下,“那是来见谁的?”
      这话一问出口,她心里就有了猜测。

      虞笙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测并非是异想天开:“我来见艾乐客。”

      “上回也是来见他的?”

      虞笙摇头,“上回是来见你们姐弟的。”

      艾米莉亚脸僵了一瞬,“你想做什么?”
      她很快换了种说法:“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完成我给你的委托?”

      “这是我的计划,不方便跟你透露。”
      虞笙一针见血地挑明:“另外,你对我的防备心太重了……我没想过要从艾乐客那打探你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也就是说,艾米莉亚小姐,我对你完全不感兴趣。”

      情感鉴定这份工作并不是为了取悦委托人而存在,更没有服务业里顾客是上帝那套说法,把话挑明反而会省去一些不必要的周折,也因此,虞笙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不给对方留下丝毫颜面,“台上的你或许是底下所有观众的主角,但艾乐客是我这次接受委托、并且要调查的对象,对我来说,他才是我当下剧本里唯一的男主角。”

      艾米莉亚的表情被热可可飘起的雾气氤氲得有些模糊,看不出喜怒。

      虞笙又说:“哦对了,这两天我重新看了遍你说的《孤儿怨》,就目前的接触下来,女主角艾斯和你弟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阴暗,表里不一,手段恶毒又残忍,而你的弟弟,他只是比别人敏感了些,他不是一个坏孩子,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当然他也确实藏着不少秘密,至于具体是什么隐秘,等我调查清楚后,一定事无巨细地写在调查报告里。”

      就在气氛沉到谷底,快要僵持不下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混着一道尖锐的女嗓:“不好了,艾乐客少爷和人起了争执。”

      艾米莉亚没再看虞笙,二话不说起身推开了门,皱着眉问路过的人:“怎么回事?”

      “之前来我们剧院闹过事的那个人又来了,还和艾乐客少爷大吵起来。”

      “带我去看看。”

      他们前脚刚走,虞笙后脚跟了上去,走到接待室门口停下。

      艾乐客正背对着她,以至于她只能看见他对面的人,衬衫西裤,纽扣开了几粒,吊儿郎当地扯唇笑,偶尔蹦出几句污言秽语。

      这人一看见艾米莉亚,就朝她挥了挥手,口吻轻佻孟浪:“你这弟弟长得可真美,刚才在台下,我还以为是个贫乳女孩,没想到是个带把的。”
      说完,他掐了把艾乐客的臀。

      艾乐客没被人这么羞辱过,气急败坏,恶狠狠地朝他踢了一脚。

      男人没躲开,吃痛后亮起拳头,电光火石间,艾米莉亚冲到艾乐客跟前,男人的拳头只收回一半,尾戒上的刺勾划过艾米莉亚的小臂,她皱了下眉,忍下痛意后说:“马库斯先生,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多年旧交,要是被他知道你到我们这闹了这么一出,还对艾乐客造成不轻的心理创伤,我想你的父亲一定会责怪你的,另外,你的兄长也——”

      估计是抓到了把柄,她口中的马库斯先生表情瞬间变了,骂了几句难听的脏话后,甩着一张臭脸离开。

      这场闹剧因而结束,围观的人很快散尽,虞笙走到艾乐客身边,“不去看看你姐姐?”

      艾乐客扭头,目光直接跳到她脸上,眼底藏不住的警惕和抗拒。

      虞笙:“她的手应该受伤了。”

      艾乐客眸光一跳,像在询问什么时候的事。

      “她是因为替你挡下那一击才受伤的。”

      艾乐客欲言又止,虽然人还是停在原地,但虞笙注意到他右脚脚尖的方向偏转了近九十度。

      “她不会想要见到我的。”他轻声说。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她不想见你?”说着,虞笙一顿,露出诧异的神色,“你们姐弟俩感情不好吗?”

      艾乐客紧绷着脸不吭声。

      虞笙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点,“人在受伤的时候,心理防线最脆弱,如果你和你姐之前闹了什么小矛盾,那就趁这机会把话说开了……”
      沉默了会,她敲出一支烟,咬着,痞里痞气地说:“我刚来德国留学那会,跟我爸大吵了一家,当然那事完全是他的问题,结果他自己还先委屈上了,一分钱都不给我,甚至把我的卡全都冻结了,我饿到差点去贫民区跟野狗抢饭吃。有天晚上回宿舍的路上,被几个有种族歧视的青年围到一起,我跟他们打到只剩下半条命,总算把警察等来了,我爸知道这事后,痛哭流涕,当着我的面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我呢本来不打算原谅他,但看到他那副——”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艾乐客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听下去了,撂下她往艾米莉亚的休息室跑去,没一会,连影子都见不到了。

      虞笙站直身体,半分钟不到,有人过来提醒她这里不能抽烟。

      “Sorry.”她将烟取下,碾碎在掌心,丢进垃圾桶后,朝着艾乐客离开的方向走去。

      隔着一扇厚重的木门,里面的争执声半遮半掩地飘进虞笙耳朵里。
      先是艾米莉亚尖锐又冷酷的嗓音:“跟你没关系,不需要你来虚情假意。”

      艾乐客的回复听不出个人感情:“是跟我没关系,但爸爸知道了会担心。”

      “那是我的爸爸,跟你有什么关系?”

      空气安静几秒,艾米莉亚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艾乐客开始烦躁,他也重复:“爸爸会担心。”

      这声爸爸彻底激怒了艾米莉亚:“爸爸只是打算把剧院交给你,没说让你连我的事也掺和,他再担心也和你没关系,你少来我面前假惺惺。”

      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虞笙听得耳朵疼,干脆利落地推开了门,争吵声戛然而止,姐弟俩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呆滞的反应。

      回过神后,艾米莉亚明知故问:“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完完全全将虞笙当成了陌生人,以此来撇开她们背地里有交集的事实。

      不明真相的艾乐客唯恐艾米莉亚把怒气转移到虞笙身上,连忙说:“她是我的朋友,来找我的。”

      艾米莉亚又一次愣住了。

      艾乐客拽住虞笙的手腕,将她带出休息室,虞笙装作随口一问:“刚才你姐姐听到你说我是你的朋友后,她看上去很吃惊。”
      虞笙觉得这吃惊里有一半是对她的突然出现,还有一半是因艾乐客对她的态度,熟稔到超过了艾米莉亚的想象。

      艾乐客成功被她带跑,忘了质问她刚才为什么出现在那,沉默了会说:“因为我没有朋友,不管是在剧院还是外面。”

      “一直没有?”

      “以前有的,在美国,唐人街。”他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我来柏林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她叫什么名字?”

      艾乐客刷地抬起头,恢复到一脸警惕的状态,“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待虞笙给出回答,他语气又变了个样,声音压得很低很沉,像从脚底浮上来的,“露娜,她叫露娜。”

      “她没有中文名字?”

      艾乐客摇头,“她妈妈没有给她起。”

      虞笙问:“那你呢?”

      艾乐客单方面屏蔽了这个问题,“离开唐人街前,我去见了她最后一面,那天她穿着一条裙子,是新的,暗红色,很成熟,不太适合只有十四岁的她,但她那时候看上去真的很开心。”

      虞笙手掌托着下巴,慢悠悠地来了句:“那条裙子一定很漂亮。”

      艾乐客没想到她的重点抓得这么偏,碍于她说的是事实,他就无法反驳,点点头轻声说:“是很漂亮。”

      “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吗?”

      艾乐客似陷入回忆,隔了好一会,将碎发捋至耳后,轻声细语道:“是一条吊带裙,肩带很细,上面缀着蕾丝花边,领口由两片圆弧环绕而成,收腰设计,腰间的细带被她系成一个蝴蝶结,裙摆垂在大腿上,她的腿又细又直,很适合这样的长度。”
      他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向往。

      虞笙安静听着,等他说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那确实很漂亮。”
      她声音忽然轻下来:“艾乐客,你想要吗——我说的是那条裙子。”

      每一个字音都是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分量,艾乐客没听清,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虞笙摇摇头:“没说什么,就是问你过几天晚上要不要跟我去趟慕尼黑。”

      “去那做什么?”

      “啤酒节,去玩玩,别老是闷在一个地方。”

      艾乐客额角突突跳了两下,“我是未成年,父亲说,未成年不能喝酒。”

      虞笙无辜地眨了眨眼,一面不忘打趣他:“你成天把'我是男人'挂在嘴边,我还真忘了你其实是个未成年小鸡仔。”

      “……”

      回到酒店,虞笙拨通了孟棠的电话,对面没接。
      五分钟后,屏幕跳出一则来电,情绪上头,她没认真看直接接起,“你没告诉我他们姐弟俩性格有多别扭先不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起伏的情绪,半无奈半责怪地提出质疑,“但你可别跟我说你没调查出艾乐客他有性别认同障碍……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出。”

      听筒里的沉默维持了数秒,才传来回应:“虞笙?”

      虞笙僵硬住了,以零点五倍速挪开手机,屏幕显示的确实是一串德国号码。
      而号码的主人是菲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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