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联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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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皎沉默地走出可汗的帐子。
身上披着的裘衣曳在雪上，扫去些许脏污。
契力追着她出来，“阿姐——”
她仿若未闻，视线落在远处的阴山上。
大雪埋藏了腥风血雨，日光下的阴山银装素裹，宛若神山。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汉女？”
一道阴沉的声音自她身侧响起，嗓音沙哑，阴气恻恻。
闻皎瞥向那人。
赤红色尖顶高帽，边沿围着白狐毛，上头镶着两支白羽，作戎装打扮。
男子鹰隼似的眸子探究着她，转而对契力摇头说，“不够美。”
“关你何事。”
“不过……够劲儿!”伊必邪笑了下，对上契力的目光，“把她给我。”
“伊必设！记住你的身份！”
勾起的嘴角下沉，深蓝色的眼珠露出寒芒，很快被它的主人掩饰过去。
伊必摩挲着腰间佩刀，噗嗤一笑，“不过与叶护开个玩笑，瞧你紧张的。一个汉女而已——”、
能在战场上找到的汉女，多少有些独特了。
还从克狄的帐子出来……一个女子，谅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等克狄死后，他就杀了契力这小子!
契力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跟上闻皎，从背后揽住她肩头。
他低声说：“走。”
“方才那人是伊必？”
“嗯。他假意向阿兄称臣，实则为了等阿兄……等阿兄走后逐步架空我，然后一统突厥。”
契力做突厥可汗比伊必做对大梁有利多了。
毕竟前者不够聪明也不够狡猾，甚是有些仁慈。
伊必工于心计，又与克狄争斗多年，他做可汗边疆永无宁日。
“怕他疑心，我说你是……我的女人。”契力偏过脸，红黑色的脸颊闪过赧然，“阿姐不要生气。”
她从不在意这些虚名，嘴角略弯，温柔地替他拂去肩头雪花。
“难怪怜城公主会生气。”
空中又飘起了雪花，闻皎冻得指间泛红，骨节处传来刺痛……她比先前更畏寒了。
“事不宜迟，你快去安排吧，今晚我们就启程。”
“可是你的身体——”
契力目露担忧，她才退了热，这样单薄的身体不知能否经受住马上颠簸？
缩回冻僵的手，闻皎冲他鼓励的一笑，“没事，我撑得住。”
夜。
雪更大了，闻皎换上突厥男子的打扮，裹着厚厚的披风，在契力帮助下跨上白马。
乌托眯着眼打量着她。
虽不理解为何谈判还要带着这个汉人女子，但她的身份定不普通。
难不成是大梁皇帝的妃子？那他们叶护岂不是……
想到这儿，乌托嗤嗤笑出来。契力回瞪过来，他赶忙捂住嘴。
“阿姐，我与你共乘一骑。”
闻皎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他，“好。”
毕竟她的身体能不能骑那么久马……不好说。
契力翻身上马，成年男子的气息包裹住她。
双手穿过她的腰际，他夹紧马腹，趁着夜色出了王廷。
阴山漆黑高耸，渐渐远去。
他们在雪原上寻找大梁军队的踪迹，已经寻了两天两夜，迟迟不见任何踪影。
契力察觉到怀中的人越来越虚弱，勒住了缰绳，“休息会儿。”
他下了马，站在雪地里对她伸出手。
乌托哼着小曲，从马上滑下来。
跑了两天，他也累坏了。
这个在战场上跟他对打的女人好几次身形栽倒，却都奇迹般的清醒过来，一直坚持到现在。
“喏。”
乌托掰了半块胡饼递过去。
闻皎冲他点了下头，冰凉的手指碰到他的手背，乌托哇啦叫起来。“好冷！”
契力在河边掬水洗漱完，拿着重新装满的水囊过来。
“阿姐，喝口水吧。”
看着闻皎饮水，乌托终于忍不住问出心底疑惑。
“她救过你的命么，对她这么好。”
契力正色道：“是，她救过我的命。”
“恐怕……不止这点吧？”乌托年长契力十岁，生性风流，瞧他的神情便知不止救命之恩这般简单。
闻皎掰碎胡饼，仰头饮水。
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契力点了点头，“嗯。我心悦她。”
“这还不简单！叫大梁皇帝把她送给你喽。”
草原的规矩简单，只要不是正妻，女人都能相送。大梁皇帝应当也不缺这一个女人。
“她不是皇帝的女人。“契力摇头道：“她是她自己，她有她要做的事。”
乌托耸了耸肩，“叶护你学了汉人的东西，越来越奇怪了。听不懂——”
事实上，闻皎能察觉到他们在谈论自己。
乌托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瞟，“女人”“女人”的称呼她。
简单休整过后，他们再次踏上寻找梁军之途。
期间路过突厥人的帐子，怕暴露行踪，更是加紧速度。就这样不眠不休，第三日闻皎开始昏睡起来。
浑身软的没有力气，她迷迷糊糊地察觉到自己发起了热，契力不停地用水打湿她的额头，唤了她一次又一次。
“到了，阿姐，到了——”
怀里的人毫无所觉。
契力焦急地冲飞奔而来的汉人大喊，“突厥契力叶护求见大梁皇帝！”
羽箭擦着他们的脸飞过，契力和乌托丢掉武器，双手平举，再次重复，“突厥契力叶护求见大梁皇帝——”
“哼，你们居然敢来——”
张虎握紧大刀，率人站成圆弧形，一点点缩小包围圈。
马上歪着一人，张虎瞥了眼，登时瞪大了双目，“住手！都住手！”
他举着刀靠近马匹，那两个突厥人并不阻拦，待凑近了——果然是相爷！
“来搭把手！”张虎轻手轻脚地将人抬下马，见闻皎双眸紧闭，伸手在额头一探。“快去叫军医——还有，禀告陛下，相爷回来了！”
乌托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冲张虎友好一笑。
“头儿，都探过了，就他们三个。”
“哼！咱们有三十万人，就是他们来也不怕！”张虎怒目而视，给了个冷脸。跟他感情最笃的兄弟就死在前几日突厥人那场突袭里。“你们有什么目的？”
“和谈。”
那位自称叶护的年轻男子操着标准的汉话，还是长安口音的。“我代可汗请求与大梁皇帝会面。”
兹事体大，张虎不敢擅自做主，没好气地道：“等着！”
“唉……”
老军医摸着长髯无奈摇头。
“回陛下，闻相失血过多，加之在马上颠簸了数日不得休息，这才高热难退，待服了药，兴许就能醒来了。”
赵铎提着的心倏然放下，火气蹭得上来，“下次诊治莫要摇头！”
害他平白担心。
老军医面上赧然，“这倒不严重，只是……”
赵铎眼刀飞来，老军医赶忙接着道：“情志郁结，忧思过重，恐非长久之相。”
“可有医治之法？”
“病由心生，药石……枉然。除非解开心结，否则微臣敢断言，闻相她活不过十年。”
“混账东西——谁让你断言！”
赵铎怒目而斥，吓得老军医跪下来谢罪，他仍觉得不解气，拂手摔了杯子。
听到里面的叱责声，通禀之人默了片刻，这才扬声道：“陛下，突厥契力叶护与乌托特勤到了。”
“滚下去煎药！”
老军医如蒙大赦，忙爬起来领命。
赵铎看着病榻上的人，亲手为她掖好被角。
“请他们进来。”
“大梁皇帝好臭的脾气。”乌托嘟囔着，随契力踏入主帐。
与想象中的奢华不同，跟可汗金帐相比，这大梁皇帝的帐子简直简陋。当中放着几把椅子，一张黑檀木桌，左右各置一屏风，便再看不到什么东西。
颀长的身形自屏风后转出来。
赵铎眉间藏着的怒气一闪而过，慢步至主座坐下。
“两位请坐。”
乌托打量着面目俊朗的男人，唔……与他们可汗同样威武，有种叫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见叶护闻言落座，他也一并坐下来。
“上茶。”
候着的两名侍者动作娴熟地奉上茶水，这一套行云流水下来，乌托反而羡慕起汉人的日子了。
他那些奴隶，要是能这样伺候他，啧啧，想想都美。
“叶护远道而来，想必未得休息，不知要与朕商议何事？”
“我代兄长——可汗，是我的兄长。”慑于赵铎气场，契力不自在地补充自己的话，“突厥克狄可汗想要与大梁陛下联手，共同剿灭伊必。”
“呵。”赵铎轻笑，“可汗不是与伊必联手了吗？”
否则也不会令他折损五千精兵！
“兄长只是假意与他联手。实不相瞒，伊必与他父汗瓦答在突厥颇为威望，我阿兄几次与他交手，都没能杀死伊必，最后一次，虽然伊必大败，但也让兄长受了重伤。如今他又对汗位虎视眈眈……”
“此乃可汗家事，本不关朕的事。”
赵铎往后一靠，端起手边茶盏，慢吞吞呷了口。余光扫过契力紧张的神情，浅笑着示意侍者添茶。
“若大梁给予援手，突厥愿俯首称臣！”
俯、首、称、臣。
嘴角克制不住地一动，借着抬手饮茶的功夫，赵铎恢复了平静的神情。
“朕要看到可汗的诚意。”
“我们歃血为盟，我向狼王起誓，背叛的人将会永堕黑暗，再也见不到草鱼的红日！”
赵铎不屑地提醒他，“叶护，朕不信神。”
何况是突厥的神。
让他对这突厥的神明起誓，简直可笑。
阿兄说过，大梁皇帝会答应的，他一定会答应的……是他太笨，不会谈判……
契力握着拳，沉默地低着头。
“咳。他不肯答应吗？”
“嗯。”
乌托用突厥话大声告诉他，“你告诉他，不答应就算了。”
哼，欺负他们叶护年纪小！
要不是可汗眼下这情况，早扫平大梁了！
不待契力转达，他起身拉着契力便走。
将要踏出帐子之际，身后的大梁皇帝终于叫住了他们。“且慢。”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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