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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首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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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戒指
张老师终于攒够了5000元钱,这整整用了他三年时间。他爱人已下岗两年多了本来可以再找一个工作,但他瘫痪在床的母亲需要照顾,刚上初二的儿子要有人给他做饭,洗衣,张老师又整天忙的抽不出空来,顾个保姆也要花钱,因此,他爱人就呆在家里忙了两年家务。全家的重担就只是靠张老师那千把元的工资支撑着。
当老师也有富的,教高三的一年下来奖金平均两万。所教学生考上一个本科奖一千元,若教一个重点班考上五六十个,就是五六万。若教普通班可就惨了,一个班最多出两个本科,也就两千元。但这也比高一高二强,最多的也没有突破五百元的。
但高三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让你教的,张老师工作了二十多年了,才教了一个高三,几乎每次到了高二时就被拿下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教学成绩不好,关键是他没有喂饱校长。
张老师心里明镜似的,但苦于家里太困难,一直没能向校长表示一下。但再不表示,看来自己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了,不但生活越来越穷,凭职称也没戏了,自己现在仍是个二级教师,比自己晚来得早已经都是高级了。周围的人开始认为他张金星没能力了,都用另样的眼光看他了。
但东西送少了又不解决问题,领导甚至认为是对自己的侮辱。提上几瓶酒,不值钱,又太榨眼,让别人看见,传起来,事情准砸了不可。张老师特意请教了高人,送的东西大约值半万,不能榨眼。
张老师工作的这个山区小镇,非常偏僻,到县城虚翻过四道山坡,走二百多里山路,坐车也得走两天两夜。而张老师每天早上五点,就得把学生从被窝里轰起来上早自习,这是学校的规定,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十一点后才能回家,这也是学校的规定。每个星期天还要补课,假期也要补课,每年上到大年二十八才放假,大年初二就开学。他还要照顾家庭,根本没有时间到城里转一下。
而镇上出售贵重物品的地方就是那唯一的一家首饰店了。张老师去转了几回,发现了那枚钻石戒指,标价4988。小巧玲珑,珠光宝气,这正是合适的礼品。于是三年前的此时张老师就开始攒钱。
现在,张老师紧紧地纂着手里的五千元钱,激动的心砰砰只跳。他慢慢地走出校门,准备把那枚钻戒买下来。
就快到首饰店的路上,张老师看见迎面跑过来一个人,边跑还边挥着手,好像在与自己打招呼。近了,张老师认出来了,原来是自己上初中的儿子张宝。
“怎摸还没放学,你就跑回来了?”
“爸爸,告诉你个好消息,上次我在市里的竞赛考的不错,被推到了省里,明天我就要代表咱们市去省会参加全国举办的‘初中生语,数,外三科知识竞赛’”张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那你这摸早回来干妈呢?”
儿子一听这话,脸上的喜气顿时没了,结结巴巴地说“老师,老师让我回家换件衣服,今天下午就走。”
张老师的心里猛地象被重捶击了,“咯噔”一下心里不是个滋味,又是高兴又是懊丧。高兴的是自己的儿子这摸争气,难得啊!懊丧的是孩子这莫大了还没有穿件像样的衣服,上衣是姨家表哥的,裤子是姑家表弟的,衬衫是光一个好领子,内里遮住的部分早已破烂不堪了,袜子早已露了脚指头和后跟,脚上的那双大鞋是自己去年刚换下来给儿子的。
就这样东家一件,西家一件,张宝拾了十几年破货对付着过来了。虽然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块补丁,但总是不合身,看起来别扭。还是张宝不满周岁的时后穿过几件新的婴儿衣服,后来哪里给他买过一件,一想到这,张老师就觉得特对不起儿子。
这次不行了,儿子是出去露脸啊!去省城那莫大的地方,见识那摸多人,回来后还要受到领导的接见,同学们的欢迎,还要在联欢会上致辞。就叫他穿着这一身破烂衣服,不是丢人现眼吗!他才十四岁呀,正是特要面子的年龄,自尊心怎能受得了。
张老师一咬牙,领着儿子进了服装店,买了身西服,衬衫,皮鞋,里外一身新的出来了,花去了三百五。
买钻戒的钱不够了,若等下个月的工资吧,一切就都晚了。不到三周,高三任课教师得名单就会公布出来。
不就几百块钱吗?借!仗着自己这张老脸,几百块钱还是蛮能借出来的吧!
于是张老师对儿子说:“你赶快回家吧,让你妈帮着你收拾收拾,别望了,理理发。”张宝答应了一声跑走了。
前面那家就是养狗专业户李二狗家,张老师与他有几面之缘,说话还算投机。就抬腿往他家走去。
一会儿,张老师就两手空空的出来了。接着,他又去了两家,还是一无所获。正当他再想往第四家走时,看到儿子张宝又远远地跑来了,边跑还边抹着眼泪:“爸爸,家里出事了!”
张老师快步跑过去,一把把张宝抱在怀里,用手摸了下他的后脑勺说:“孩子,别怕,慢慢说。”
“奶奶,奶奶住院了,不,还没住上呢!医院里让先交上两千元押金才让住呢!”张老师一听,自己也慌了。于是,爷俩又向医院跑去。
原来,老太太年龄大了,身上的病多起来,她不但瘫痪在床,又患上了骨质增生,颈椎病,糖尿病。为了减轻病痛每天要用二十多元的药来维持着,老太太感到自己是个累赘,把儿子给拖穷了,自己若是死了,每天不但可以省下医药钱,儿媳妇也可以再找个活干。有了这个想法后,他每天便把一片安眠药攒了下来。昨天她一下子把二十几片安眠药全吃了。今天早上老太太没醒,一家人认为她太累了,便没再叫她,可都快中午了她还没醒,儿媳妇便有些担心,叫过校医来一看,才知道原因,便马上送到医院来了。
老太太一住院就是十来天。其实当天下午老太太就醒了,但为了安全,又让她多住了几天,陈病新病一块治了治,一下子花去了三千多元。
这下子,买钻戒是彻底没希望了。张老师想,既然买不了钻戒了,把剩下的钱也花了算了。于是,在老太太出院后,张老师又去了一趟服装店,给妻子买了一身衣服和一双皮鞋,兜里就只剩下几百块钱了。
晚上,打发老太太睡熟后,两口子便说起了悄悄话:
妻:你把钱都花了,还想不想教高三了?
张:我感觉问题不大。
妻:是呀,现在这些小年青的哪里能比得上你教的好,你再怎摸样也比刘强强啊!(刘强上高中时是张老师的学生,现在又分回到母校工作已两年了,与张老师一个办公室,张老师现在是他的辅导老师)拒很多人反映,刘强不好好备课,却给学生布置很多作业,完不成就打人,成绩每次都倒着数。学生家长都来找了几次,引起了很大公愤。
张:人家才刚来吗!工作还不上路。唉!现在的年青人也不易,事挺多的,还要忙着找对象。
妻:懊,对了。刘强可能又对象了,前几天晚上,我在校园里见他与一个留长发的女的在一块散步,那准是他对象。
张:看来,他对他对象还听出血的。今天上午接妈妈出院时,我路过那家首饰店,顺便进去看了一下,发现那枚钻戒被人买走了,我问了一下老板,说是一个叫刘强的买的,看来就是咱校的这个刘强,买了后送给他女朋友了。
妻:现在的年青人真让人羡慕,两人认识没几天,男的就给女的买手机,买三金,刘强这下看来是把别人给比下去了。
两人又感叹了一阵后,便熄灯入睡了。
躺在床上,张老师却怎摸也睡不着。他估计这一次跟高三问题不大,因为整个高二物理备课组清一色的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教龄不长,经验不足,只有他张金星四十出头,工作二十一年,又是备课组长,学科带头人,可以说没有他,高二物理组便马上转不动。但话也不能说绝了,现在的高三物理组有四个老教师,个个可以当学科带头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他张金星给换下去,但张老师觉得自己从没若怒过校长,校长还不可能来这摸很的一招。
怕的是又与上次一样,担个教高三的虚名,一无所获。
三年前,张老师也教了一个普通班。其他普通班能出一两个本科就是烧高香了,但张老师经过两年的辛苦培养,竟然培养出了十来个本科苗子。几次测验,与往年的分数线比较,他班每次都下不来十五个本科,眼看万把元的奖金就要到手了。可几天后的全体教职工大会上校长宣布:“为了促进普通班里的尖子生更好地学习,更顺利地迈进大学的大门,有必要对普通班做一下调整。”结果这一调整,把张老师班里的前二十名的学生全调到重点班里了,把重点班里的倒数几名的,什摸也不会的学生调回到张老师的班里了。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掠夺。张老师找了几次领导,最后校长火了,批评他不服从学校里的安排,不尊重领导,目中无人。还说,若不是看他年龄大,给他留点面子,将取消他的教学资格。
教重点班的那有外人,一个是校长的夫人,一个是校长的弟弟,还有一个是主任的小舅子。
结果,高三这一年张老师只拿了四十元奖金,本科一个也没考上,只考上了八个专科(本科一个奖一千元,而专科一个只奖五元)。别人教高三拿几万元,张金星却只拿几十元,这在全市甚至全省是破纪录的。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张老师苦想对策,几天后,还真让他想出了一条妙计。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张老师把他班的前二十名的学生叫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嘱咐每人考试时,最后两道大题不要做。
今年,张老师又培养出了二十多个本科苗子,几乎快赶上半个重点班了,只要保住本班的精锐不外出,那两万元的奖金就到手了。这下好了,即使校长再把本班的前二十名抽走,那也是二十至四十名的,真正的前二十名也不会流失了。
期末考试结束了,张老师班的成绩排在中游,以前都是能落第二名一大截的,张老师心里有数,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了。
全体职工大会又召开了,张老师坐在会场里,心里砰砰只跳,象一个犯了罪的人等待判刑似的。
开始是几个中层领导做了几个无关痛痒的报告。最后,到了校长宣布高三任课教师名单了,这是大家最关心的,几个睡觉的也醒了,伸长了耳朵在听。整个会场一下子变的哑鸦雀无声。
这时只见校长缓步走上主席台,坐在椅子上,用手轻轻弄了下麦克风,轻咳了一下:“我现在提一个现象,希望引起大家的重视,一些老教师自持有经验,工作不卖力气,张金星就是最有代表的一个,这次他班的成绩出现了大面积下滑。对这种现象,我们决不姑息,不管你是谁,都将严惩。我代表学校做出决定,张金星今年不准留高三,下到高一重新锻炼,何时教好了,何时才能教高三。有刘强老师接张金星的班。”
张老师感到全身的血“呼”地一下都涌到了头上,天一下子全便黑了,自己象忽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
等他感到稍微好一点时,一下子看到校长手上好象有甚摸东西在发光,仔细一瞧,发现是一枚钻戒。对了,就是那枚熟悉的钻戒。
张老师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他只感到想笑,太想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阵傻笑声盖过了校长的声音。人们顿时都吃惊地东张西望,目寻发笑之人。接着,人们都知道了,原来是张金星。人们心里都在嘀咕:怎摸,张金星是疯了吗?
不过,离张金星最近得人却发现张金星眼眶里噙满了泪。接着,两颗豆大的泪珠“ 唰”地一下子落在了他那四十几岁的老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