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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指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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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古济喜气洋洋的看着色尔敏给阿慕莎莉量身,色尔敏比划着虎口,笑说:“大格格又长高了不少。”
阿慕莎莉困惑的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额涅,我的衣裳够穿了。年前才裁过两身。”那两身过年衣裳放大了尺码做的,为了就是怕她再长个儿。
莽古济笑得眯起了眼:“要做的,要做的……你日后就明白了。”
阿慕莎莉感觉有些诡异,额涅笑得比田埂上开的小雏菊还灿烂。
“额涅!”她皱着眉,扭身避开色尔敏的手,“我不要新衣裳。”
“傻孩子,哪有姑娘家不爱穿漂亮衣裳的?你瞧瞧这料子……”说着,拍了拍炕桌上搁着的两匹上等绸缎。
正是那两匹上等的红缎子才让她眼皮直跳,阿慕莎莉抿了抿唇:“额涅留着自己做衣裳吧,要不然……我给额涅做。”
“阿慕莎莉格格真孝顺。”色尔敏夸赞道,“赫图阿拉哪个不知谁个不晓,哈达那拉家的大格格最心灵手巧,针线上的活做的最是漂亮精致。”
“额涅!”阿慕莎莉假装害羞,扑倒在莽古济怀里,“我给额涅做一件大礼服好不好?”
莽古济眉开眼笑:“大礼服啊,哈哈……倒也是要备着的。”眼神往色尔敏那里一挑,色尔敏会意一笑,拉着阿慕莎莉的手说:“格格身上的活还是让奴才来做吧,奴才手艺虽粗鄙了些,好在格格不嫌弃。阿慕莎莉格格你另外有活干,这阵子只怕想闲也闲不住呢。”
“额涅……”
“去,去,趁着天气回暖了,也不怕冻着手了,你给做些应时的物什出来。”莽古济一说,边上色尔敏配合着开了橱柜,捧了青、灰、绛红三匹缎子出来放在炕桌上,然后又递了一张纸给阿慕莎莉,“清单都给你列好了,就按照上面的做……嗯,额涅估摸着明年怎么着也可以全都赶完了吧?叫讷莫颜帮着你,那丫头笨归笨,针线上还是使得的。”掐指算了算,今儿已是三月廿六,单子上列的都是夏秋两季的,到时正好派得上用场。赶是赶了些,但有些礼数不能缺,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想到这里,不免又补了句,“明儿给你拨十个丫头过去帮你,完事后你挑三个手脚麻利、为人老实可靠的留在房里……懂了么?”
阿慕莎莉一看那上面列着鞋子若干双,坎肩若干件、马褂若干件、长衫若干件、长袍若干件……甚至还有贴身的衬衫若干。那些标注的尺寸一入眼,她便觉得天旋地转,视线一阵模糊,忍不住捏着那纸直抖:“额……额涅……这、这不是阿玛的……”
“当然不是给你阿玛的。”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给抽光了一样,她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只觉得全身发冷。为什么?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她原以为……以为……
“额涅!”她厉声尖叫起来,抖得不行,“你……你不是说……说……”
莽古济看女儿一副吓破胆的样,不由眉头皱起,这孩子随了谁了,生就了这等孬怂的性子。她打了眼色让色尔敏出去,色尔敏便出去守在门口,留下屋里两母女说体己话。
“阿慕莎莉,你放心,额涅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的……”
武尔古岱饿着肚子一路跑回了家,累得一头的汗,进屋时把守门的色尔敏唬了一大跳。
“福晋在不在?”他停在门口大喘气。
色尔敏虽是莽古济的陪嫁丫头,但她隶属正黄旗,是正儿八经属于努尔哈赤的奴才,即使陪嫁过来伺候莽古济,也始终按照女家的身份称呼莽古济为格格,称呼武尔古岱为额驸。由她帮衬着莽古济管家,家里其他的妻妾都不敢放肆造次,就连武尔古岱见了她,也得看着佛面敬她几分。
“在和阿慕莎莉格格说话呢,额驸稍等,奴才去回。”
色尔敏进屋没多久,武尔古岱便见自己的大女儿红着眼圈走了出来:“怎么了?你额涅骂你了?”这个女儿从小乖巧懂事,从来没让他操过半分心,事实是,因为是女儿,虽是嫡长女,但他也没太关注她的成长。
阿慕莎莉摇头,规规矩矩的给阿玛请了安:“是我做针线用眼累着了。”
武尔古岱实在没什么心情多绕在女儿身上,点了点头,撇下女儿,进屋去了。一进门便瞅见炕桌上摆的那些绫罗绸缎,色尔敏还在收拾,莽古济指使道:“送到阿慕莎莉屋里去,你盯着她干活!这孩子越大越没规矩了!”
他本来倒没什么,听了这话反呛声道:“阿慕莎莉这孩子怎么没规矩了?我还没见哪家的格格能比她强的!”
莽古济横了他一眼,居然没生气,反而心情大好似的笑了起来:“那是,你也不看看是从谁的肚皮里生出来的!”
武尔古岱愣住,一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顿了顿,方才想起自己跑回家的原因。他一屁股坐在炕上,等色尔敏捧着东西出去,方才压低了声对妻子说:“阿尔哈图土门出事了!”
原以为妻子会惊骇,没想到她只是愣了一下神,眉头挑了挑便恢复了表情:“哦?他还能出什么事?”
武尔古岱想起妻子平时仗着这个大哥的威风,老给他脸色看,不禁得意起来:“拘了!”
“拘了?”
“就和当年拘了舒尔哈齐贝勒一样!”
“啊?”莽古济这下真感到意外了。褚英会受到惩罚是意料中的事,她设想过最严重的惩罚是褚英失去阿玛的信任,从此不再重用,但没想到阿玛下手会这么狠。
褚英他……再怎么说也是长子啊!
想起前年最终惨死在禁所的额其克[1]舒尔哈齐,莽古济忽然觉得自己的抉择实在是太明智了。
“也不知道褚英到底是怎么想的,三大旗主连同八阿哥、五大臣一起上书告发,说他扬言等淑勒贝勒死后便要将兄弟的财产重新分配,但凡和他作对的人都不得好死……”武尔古岱不禁叹了口气,“我们女真向来奉行长子析居、幼子守户,虽说褚英能征善战,立下不少功劳,得了贝勒爷的器重,甚至有了把家业交由他来继承的念头,但是……如此穷凶极恶的对待自己的弟弟,只怕终究不是明主。你是没瞧见……今儿个贝勒爷点名晨议,当众将那些上告折子拿了出来,问褚英如何解释,结果……唉,他竟然回应说没什么好解释的,态度又是那等倨傲,贝勒爷一气之下当场下令把他拘禁了……只可惜了杜度那孩子,好在罪不及子,他业已成年,亦有不少家产可得,以后阿慕莎莉嫁了他,分家出去单过,不用侍奉公婆小姑,倒也不愁日子过得不好。过得些时日,兴许淑勒贝勒消了气,褚英还能再放回来……”
他说得正兴起,没料到莽古济一声呵斥:“我女儿为什么要嫁到那样没前途的人家去?”
武尔古岱不悦道:“不是你自己在年下时提的,说已经和杜度的额涅郭络罗氏商量好了,要给两家孩子合亲吗?”
“你也说是年下的事了!这会子年早过了,都已经近四月了啊,爷!家里的事你还真是够关心的!”
“你……你这人行事怎的如此出尔反尔?”
莽古济横眉挑目:“我出尔反尔?孩子们的亲事本就该长辈说了算,现如今阿玛那儿已经给杜度阿哥指了婚,即将娶进门的是这回从乌拉带回来的布占泰的女儿,你说这亲事是你说了算?还是我阿玛说了算?”
武尔古岱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那……那,我们家阿慕莎莉怎么办?”
“瞧你那点出息,急的……”她噗嗤一笑,得意至极,“我早说了,我的女儿要嫁的人家总是要最好的……你自己琢磨琢磨,我大哥受了拘,如今阿玛眼里谁会是最受器重的?”
“除了褚英,自然是代善……”他愣住,凝视妻子笑得眉飞色舞的脸孔,“你难道是想……”
“想什么想,等你想到,机会早就被别人抢去了!”她一昂首,嗤之以鼻,骄傲得犹如开屏的孔雀,“我告诉你,前几日我到内栅去见了阿巴亥福晋,今儿一大早她就派人传口讯给我,我阿玛给阿慕莎莉指了一门亲事……”
“谁?”
“还能有谁?我侄子,我二哥的嫡长子——岳托!”
武尔古岱忍无可忍,砰的从炕沿上站了起来,因起身起得太猛,竟掀翻了炕桌:“你那侄子家里已娶了福晋,阿慕莎莉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你安的什么心啊!”
“你吼什么!你敢吼我!阿慕莎莉是我生的,我难道还会害她不成!倒是你……你整天对这家不管不顾的,你几时关心过女儿了?旁的不说,就说佳穆莉,都快满两岁了,你瞧瞧她认不认得你!”
“咣——”
“砰——”
屋里头动静太大,引得院子里的丫头仆妇频频张望,一个才刚留头的小丫头拎着食盒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上不得,退不得,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旁洒扫的老妈子见了,悄悄将她拉到一边,指点她:“这会子爷是吃不上饭了,你过半个时辰再来。”
“这……嬷嬷,我会不会被骂啊。要不……找西屋的几位福晋或是大格格来劝劝吧。”
“傻丫头,说什么呢,乱出主意。你放心,这两口子打不起来,一会儿就消停了。”
“为……为什么啊?”
那老妈子笑着戳她的额头:“你还小,以后找了男人就懂了。咱们爷啊,那脾气哪是福晋的对手……”
边上有人插嘴:“我瞅着大格格的性子和咱们爷一样,是个好说话的主,难得人又长得端正,也不知道将来给哪个有福气的消受了去。”
小丫头雀跃道:“这个我知道,我听外院的侍卫说,大格格定了人家的,就是那位经常来家玩的台吉……”
“哎呀,想不到你这小丫头也知道这回事啊?”
“可不是……那位哥儿长得可是一表人才啊,又有封号在身,和咱们大格格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呢。”
注释:[1]满语发音:ecike,叔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