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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浮生 ...

  •   (一)
      我是一只狼。真的,我和狼兄一块儿长大,一块儿狩猎,一块儿在月下引颈长啸。
      虽说每次捕获猎物的时候,我常常都是空手而归。虽然每次都会被其他母狼嗤笑。但我身旁的狼兄依旧会倾囊相助,给予我丰盛得晚餐。
      即便在狼群中我是一只奇丑无比的狼,我没有其他母狼通体油光的毛发,那种独属狼高贵而神秘的银色毛发美的令人生畏。在月光下发出的莹莹泽光。我无数次蜷缩在狼母的怀中,“嗷嗷”地低唤,想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像其他母狼般美丽的毛发。我盯着狼母的眼睛,轻轻地低唤:“阿母,阿母。”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语言,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狼母得时候就会脱口而出,但我喜欢这种叫唤,好似可以得到温暖,可以无尽的撒娇。
      每次我睁着无暇的眼睛望着狼母想知道答案的时候,阿母就会蹭到我的身上,用嘴拉拉我身上稀奇古怪的布料。我知道这是什么,以前和狼兄一同去捕猎的时候,山下每次都会有一排一排的商队从山脚下走过。他们是直立行走的,但他们身上套着和我一样的衣服,远远的从山上俯视着他们豆大的身影。狼兄每次都会恶作剧,他矫捷地跳到土墩上,迎着朝阳站起,抖抖一身的银毛,引颈长啸。啸声从小到大,从近到远,刹那间,旷野之上的狼啸声纷纷而起,如雷贯耳。
      山脚下的那堆人群也会因为狼吼声而胆战心惊,我能感受到他们因为害怕而发出的求呼声,也能感受到他们冰冷的血腥杀气,但狼兄真的只是恶作剧,并不想伤害他们。
      他们穿着和我同样的衣服,但他们是直立行走的,而我却是与狼兄一样,我并不想了解这是为什么,只愿与狼兄一同生活。
      (二)
      日,和煦地闪烁,山野之上的阴霾瞬时被破云而出的光芒逼退,清新的薄阳还留有昨晚浓烈的露水味,湿润而沁人心脾,夹带着露珠凝落的芬香,携着落叶摇曳的风姿。
      我还在树下嗅着未名花的花香做着美梦的时候,听到狼兄的呼唤,我猛地睁开眼,奔向狼兄,蹭着他的毛发,他晶亮的眸子装着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实质却在眸下印着快乐的光亮。
      我们游荡在山丛中寻找猎物,因为肚子空空的,愈发显现出欲望的本性。山野的小道旁有悦耳空灵的鸟叫声,婉转动听。瞧,每次我都会走神,每次都会遭到狼兄的白眼。狼兄紧绷着身子,走路都是直挺着,威猛好看,此时他的眼神冷肃而阴寒,似是已经发现了什么,而我也不是一只呆板的蠢狼。
      眸光一转,我猛地扑向旁边的草丛,是一只小白兔。但我到底没有狼兄这般的速度,还是迟缓了一步。我追逐着那只可爱的小兔,征服欲贯穿全身,猛地使上全身的力气,纵身一跃,扑向了那只洁白如雪的兔子。谁知,那只狡猾的兔子竟在我的扑压还挣扎了出去,钻过灌木丛,穿过层层树林,我也不知道我追到了哪里。
      狼兄没有跟来,想来他以为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捕捉到那只兔子,可我还是让他失望了,想想回去又得被其他母狼嗤笑,我恨得牙痒痒的,准备再去捕获一只小悬羊。虽然我的身高还没有悬羊的高,但狼兄每次捕羊的时候都是英俊神勇,冷然秀美。那种唯吾独尊的霸气,真正让人艳羡。
      我一边愤愤地埋怨,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突然踢到一个不明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稳了稳身子,俯身察看。居然是一个人!我盯着他的眼睛,他也盯着我的眼睛。我用爪子拍拍他的脸颊,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看他一动不动,眼睫毛上还有一滴露珠,被日光打射,发出晶莹光芒,让我不由自主地守卫着他。
      我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他睁着眼睛,好似在看我,又好似透过我在看其他东西。他的眼睛和狼兄不一样,狼兄的眼会是在夜色中发出灼人绿光,在白天则是无暇空洞的单纯,一览见底。
      而他不一样,他的瞳孔黑而漆亮,眸子却是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深邃而幽密,穿过万丈才会在千年深潭中撩起一波华而不现的波动。
      我守着他,一直从白天到黑夜。一天没有进食,我饿的没了力气。所幸从外面捕了一只兔子,看那人一直盯着我的猎物,便咬开兔子的血管,喂血给他喝。我想我是做了一件好事,要如果是狼兄,铁定不会把血给他喝,可他就为什么还是把我抓起来了呢?难道这就是恩将仇报?
      (三)
      我已经在这木棚子里待了一天一夜了。曾有无数双陌生而又熟悉的眼睛盯着我瞧过。有的是同情,有的是怜悯,而更多的则是鄙夷。
      而那个被我喂了兔血的人类则一直在木棚子旁同其他人一起畅饮,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语言,我只能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他真的是恩将仇报了。
      我被囚在那儿都快要渴死了,我已经无数遍的思念狼兄和阿母。思念他们拥我入睡看星星的温暖,思念狼兄把捕来的食物假装不要扔给我滑稽,思念母狼们看我奇丑无比的容颜嗤笑我时的娇憨。我真的是思念,虽然只是被囚了一天一夜,可对于我来说已经过了一年,这漫长的一年都可以从胡杨林枯萎到枝繁叶茂,那是一段孤独而又寂寞的时间。
      我曲成一团缩在角落,有人给了我一碗水,破口的碗碟,水色浑浊,泛白的污垢沿着碗壁渗出白色粉末,这远远也比不上山涧里清冽的泉水,甘甜而又爽口,总让人流连。
      但我好渴,俯下身,伸出舌头就想去舔。
      当我正够着的时候,嘴下的碗已经被打飞。
      “你想害死我们的孩儿啊!你怎么就那么的狠心!”我望着眼前的妇人,纤弱的身子娉婷生姿,素白的容颜上因为悲伤而异常的惨白,而她的眼睛却是那么的璀璨夺目,好似我遥远梦夜里那双迷人而慈祥的双眸。无数次在我的睡梦中,她呼喊着我,但我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的一颦一笑。
      她是谁?跟我又是什么关系?我盯着她的眼睛,而她却留流泪了,从木栏缝隙中想要伸手碰触我的脸,可却一把被人拉开。
      “你别妇人之仁啦,她现在是什么?是与狼为伍的狼女了!一点人性都没有啦!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吧!”说话的是被我喂血的人类,他深邃的眼神又透视着我,我无法辨认他的思想。但他旁边的妇人却是梨花带雨般的楚楚可怜。
      “孩儿啊!是娘对不起你!”说着,那妇人已经倒了下去。我猛地冲了上去,想要挣脱身上的桎栲,想要接住那往下倒的人,她给了我熟悉的梦夜,她给了我梦的幻真。我拼了命的吼叫,使劲全身的嘶吼,直到一声声的狼啸声呼应而起,直到漫山遍野的狼啸声此起彼伏,那帮人才凝了神,显出恐惧的神色。
      (四)
      我停止了长啸,我知道是狼兄来救我了,他们知道游戏规则,知道与狼群进行追逐的死伤。
      “哈哈哈,他们终于来自投罗网了!”那人突然狂笑,涨红的脸因为兴奋而红润无比,我都能感受到他血腥的猖狂。刺刀,发出的冷冷青光,似乎已经渗进了我的血肉,让我全身冰凉。
      他们想要干什么?难道绑架我是为了引诱其他狼群!他们难道不知道与狼群搏斗是一场生死较量啊!难道... ...只见男子一声脆响。
      漫天的火光从山脚处突然升腾,漆黑如墨的夜瞬时间弥漫出白日的灼亮。苍白的犹如暗的极端,让人无法逼视。
      火舌跳跃在山脚,妖冶的如同鬼魅。
      我嘶吼着,让狼兄退后,他们见不得火,见火就逃,人类已经抓住了他们的致命弱点... ...而也就狼兄已经被我驯化,见火不害怕,而他则要... ...
      不能,他不能进来,他孤身闯到这里,肯定会被这群血腥人类捕获。
      我仰着头长啸,希望他能听懂我的诉说,沉沉黑夜因为火光的图腾而在远处燃烧着,凄美而绝艳。似是华丽蔷薇花的最后挣扎,美艳的释放所有光华,拼尽一切在凋零前让人艳羡。
      时光流转,我吼的累倒在一旁,而他却把我从牢笼中牵了出来,我想扑上去用爪子抓他,可却一点也使不上力气。我想我肯定是被阿母与狼兄宠坏了,才会那么没用,到了关键时刻总会颓败。
      “老大,有狼冲进来了!”只见从火光中冲出了一个人,惊恐与害怕犹未去除,稚嫩的脸庞上已大汗淋漓,是因为害怕吧!我抽泣,想要从他们的绳索中挣脱出去,我叫唤,狼兄你怎么可以这般的傻。
      “来了多少?狼都是怕火光的,去多燃点木材,就不怕这帮畜生会冲进来。”说完他转头望向我,抓住我不停跳跃的四肢,抚上我额上的梅花落,这是我的印记,与生俱来的印记,我曾在幽水潭看到过我自己的倒影,那块美丽的梅花落便永远铭记在我心。
      “孩儿啊,不是爹爹狠心,要怪就怪那只叼走你的狼吧。”我听不懂他的言语,睁着怯弱的双眼盯望着他,他用皮鞭狠天空狠的抽打我,想要让我受他控制,听他指挥。疼痛让我一个激灵想要逃脱,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绳索的牵制。
      在他狠绝的鞭笞下,我终于昏死过去,耳畔的厮打与叫唤声又远又近,亦真似幻。我想我就这样昏过去吧,不用去担心,不用去冥想可以抛弃一切杂想,快快乐乐的回到梦境中,做回我那只无忧无虑的小狼,但那已经是过往一梦了。
      (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阵阵冷风吹刮的我脸生疼,我到底没有狼兄那一身温暖的毛发,可以时时抵御寒风。
      我冷的睁开了眼,眼前雨水朦胧,竟已开始下起了大雨。那如日般的火光已经被雨扑灭,只剩零星的几点。狼啸声又此起彼伏,这下是真的乱了阵脚,我被绑在树桩上,无人理睬我。整个村庄开始鸡犬不宁,咒骂声,哭泣声,哽咽声,声声刺耳,凄凉寂寥,夹带着风中的萧瑟,原来大家都是不堪一击的。
      夜色深的更加漆黑,与昏睡前苍白的灼亮形成强烈的反差。
      我聆听着狼兄们前进的步伐。他们是要来救我了,我又可以回到山里做快快乐乐的小狼去了。我很开心,连虚弱都忘记了休养,连伤痛也忘记了舔干。我发着微弱的鸣声,呼喊着狼兄的名字……
      突然一阵凄凉的哭泣声从远处逼近,我半躺在地上,身上还囚着绳索,我抿着嘴喃喃地嗷叫。任谁看来都会觉得可怜。我想此时得妇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因为她解开了绳索,想要走过来抚摸我,但好像又是害怕什么,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始终未伸过来抚摸我,盈盈得泪眶里又有泪溢出。我盯着她得眼睛,一动不动,不是我不想动,是我的行动已经受不住我意识的控制了。
      再熟悉不过双眸与低呼,再明朗不过的容颜竟是无数次梦境中呼喊出来的名字:“阿母……”
      雷声隆隆,像是从天宫处炸开般的震耳欲聋,大团大团的乌云遮掩住原来就黑黑的天空,更是阴深几分。零星从村子里发出的光亮摇曳不定,竟是犹同波光上的粼粼霞光。
      “孩儿……”我不知道唤出这声叫声的时候会引来她如此的反映,但本能地我也还是紧紧地拥住了她,她声嘶力竭,嘶哑的喉咙想必是刚刚的伤心欲绝吧!他搂着我,她的身子好温好软,还有好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嗅觉,是我闻到花香中最好闻的一种,竟比狼兄以前送给我的勺花还要好闻些许……
      雨接连不断地拨落,似是断了线的珠子“叮咚”翠响,刹时间间闪电在天际处脆声声地折裂,发出呜呜的隆鸣声。
      那妇人猛地推开我,解开我身上所有的桎栲,我盯着她想,她真好,可以像阿母一样保护我,还可以让我闻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但又一阵雷响,击彻天空,似是漆黑寂寥出迸发所有的孤独与仇恨。暗色的夜空,陡然间光亮亮遍全昼,细密的雨丝在光亮处更显萧条。
      我呜呜地低啸,总感觉有了什么不妙的事,我猛的抬头,那籍与生俱来的光芒瞬时让整个黑墨画添上灵魂……

      (六)
      远远的望见狼兄领着一大群狼从村口处走来,肃然冷气让原本就凄冷的村子更加冷意下去。狼兄高傲俯视那帮燃焚之人,根根耸立如针般的银发在雨丝的滴落下晕出一层淡淡的光圈,气势非凡,冷傲决然。
      他们越逼越近,风也越刮越么猛,树叶瑟瑟做唆,繁乱错杂,摇摆不定,竟已折断数枝枝条,残败颓落,生涩起腥。
      狼群逼近。夜色中,一双双闪耀着绿光的眼睛在幽暗处幽幽透光,似是点燃了通向地狱的火把,阴冷而邪恶。
      早已有怕死的村民扔下战具纷纷向外奔跑,在雨色中仓乱而凄凉,竟像是垂死挣扎的血肉模糊。
      突然,面前的妇人把我搂在怀中,匆匆向一旁的房舍躲去,可她毕竟是柔弱之躯,没跑几步已跌倒在地,她搂着我,即便是摔倒,她也是把我搂地紧紧地,不受一点疼痛。我想我是受感动了,因为我的内心升腾着一股热浪,快要从脚底窜上眼睛了,我忍不住颤抖,抑制住不停往外涌的泪水。
      墨黑色的天空,因为阴增的洗刷更增几分阴霾。
      一道有力的力量把我们从地上拉了起来,但阿母仿佛害怕什么,惊恐地死死把我搂进臂弯里,我都呼吸不过来了。冷风穿过雨珠由远至近划过我们身畔,惊地我瑟瑟发抖。
      但我还是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我永不可忘怀的深潭。
      “你别想把我们的孩儿再去引诱狼群,你这个畜生,你居然连自己的孩儿都下的了手!”她又哭了,我的脸上滴满了她的泪水。有滴嵌在我的唇旁,我一咧嘴便灌进我的嘴中,咸咸的,咸痛到了心。
      我睁着眼望向那个人,他绷着一张脸,冷冷地抿着嘴,线条硬朗。好像不似我刚刚见到的那人,现在他散发的气息全然没有刚才般拥有悚然杀气。
      “你带她走吧!走的越远越好!”那张绷的紧紧的脸开始说话,说的阿母的手不停颤抖着,呼吸也开始急促。
      “怎么?出事了?”她只感觉一阵疼痛,颤着星子般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他,竟是带着慈爱与疼惜的眼神。我缱绻地缩进里面。
      雨已经停息,但还是有欲滴未完的雨珠子灿在枝头,等在瞬时的坠落。
      “不行,你这样等于去送死!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家人走的远远的,一切从头开始好吗?”阿母的语气开始和缓,说的小心翼翼,生怕眼前之人不开心。可他还是让阿母失望了。
      他走了,纤瘦挺拔的背脊犹在夜幕下的寂寥中迸射着无限的光芒。他亦穿着玄色的衣服,好似已于这夜融为了一体。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那个人是要去赴一场生死之战,而这一战大家都已明了,而他却不得不迎战……或许是出于善意的同情吧,我竟对他舍不得,舍不得地他碰触我时产生的小小眷恋,舍不得他一瞬间望我时那簇柔和的凝眸……我混乱地从阿母怀中窜下,近乎是本能地冲向了那片他融进的黑暗。
      (七)
      或许是我天生的怯弱吧,上天注定我不可能成为一只凶狠残忍又高贵的山野之狼。他们适合群逐,适合在辽阔草野疯狂追逐,适合瞬时的冷然冻结,适合在月圆之夜引颈长啸。
      我现在已经和阿母生活了1年有余了,我学会了和他们般直立行走,学会了吃被火烤过的食物,学会了用简单的语言与人交流。阿母每次都会给我编织好看的发髻,可爱俏皮的发缕垂在胸前,任它随风激扬起粼粼波澜。
      但我现在还是思念着狼兄,那晚的惊心动魄是我永远也无法忘怀的旧梦,那晚的疯狂厮杀想是最终会是两败俱伤,人类开设的陷阱与锋刀样样凶险狠毒残忍。那时的自己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想要阻止这场生死厮杀。可毕竟导火索是我的被捕,竟也是那场较量中重新回到了这个宁和安详的小村庄。
      阿母告诉我说,我原本就居住在这里,这儿本来就是我的家,而他们则是我的父母,我半信半疑地躺在他们的身畔,然后从衣服袖中抽出手来,两手相握。迎着烛火的折射在对面的壁墙之上显着一个墨色剪影……那个给予我无限美好过去的身影。
      有点颓然,但还是计划着去山上寻找狼兄,已经一年未见了,不知他是否已经迎娶了狼公主,那个美丽骄傲的白色雪狼。想着想着我便进入了梦想,梦里有碧绿碧绿的树林,有慈祥和善的父母还有冷傲的狼兄,我们沐浴着夕阳,身上染着火红色的朝霞,一同俯视着山脚下的眷眷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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