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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56 幻境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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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野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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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真的要离开吗?”
秋野停下脚步,回过身。那是他教过最认真好学的学生,只可惜他们的师生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的,我要离职了。”
秋野已经请辞这所学校的职位。
他要去军校任教,在这个时期,他有责任为官方培养前往战场的学生。
“那老师还会继续教书吗?”
秋野蹲下身,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会的,成步以后也要好好的学习。”
秋野说完笑了笑,转身离去。
“老师!”
成步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大喊道,“我以后会成为像老师一样的人!”
“我也要成为一个像老师一样好的老师!”
秋野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对方看不见的脸上,他的笑和那天的阳光一样灿烂。
“哇啊啊。”
十五岁的成步嚎啕大哭,泪水止不住的流。
他舍不得他老师!
——
笔尖落在文书上,秋野写着教案。
窗外传来学生们的训练声,泪水连同汗水尽数洒在这片教场。
他知道他们的未来的命运,也知道自己的责任。
——
“后方遭遇敌方突击,死伤重大,上面希望补充人员从军备学校选取。”
“所需部门是后勤部,和前线有一定距离,但依旧很危险。”
秋野摸索着自己爱惜的钢笔,思虑再三,最终领取了一张自愿报名表。
三日后。
秋野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在一页登记表上留下自己的姓名,登上了那艘不知曾送往多少民众的游轮。
——
后方的忙碌是不同于前线的紧凑,那是属于工作内容的冗杂与繁乱。
秋野缝补过衣物,装箱过胶鞋,当过厨师掌勺,也送过各式各样的情报,书写过各种类型的文书。
忙到极致时曾搭把过递手术刀的活,最危险时也去过前线,担架还有救却又遗留在战场的重伤患者。
秋野就像颗螺丝钉,哪里空缺补哪里。
他平凡普通的毫无存在感,却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拥有了众人为之侧目的异能力。而这样使人老化死亡的异能,最开始却是为了救赎诞生的。
——
在战争末期,一位野心勃勃的军医曾带着一个小女孩步入战场。那个女孩是极为特殊的医疗型异能力者。
秋野想,他总共也就见过两个,一个在他长期工作的西区医疗科,一个在他临时调度的北区卫生科。
秋野的异能力最开始出现于一间小小的医疗室。
“谢谢你……”
即将死去的青年紧紧握住了秋野的手,他僵硬着脸,眼神却格外明亮。嘴角隐隐抽动,似乎是想要扯出一抹笑。
谢谢你、让我解脱了。
眼睫微颤,青年终究还是含笑死去了。
秋野站在床侧,面露悲伤。
他的身后,一个女孩捂住嘴,眼泪争先恐后的夺眶而出,顺着手背滴落。
“他、他死了……”女孩急促喘息着,看着病床上那满脸老态看不出任何青春的老者。
明明几秒钟前,那还是一个青年。
“是的,他死了。”秋野回过身,依旧那么平静。
“我的异能力:秋日黄花。”
感怀于所见所闻,哀叹于昨日悲情。
秋野异能力的诞生,是为了终止这样的循环。
是为了救赎处于痛苦中的人。
救赎那个在最开始被誉为天使最后却成就死亡天使恶名的女孩,也救赎那些被她无数次救回却又无法生存于世的亡灵。
——
雨丝落在脸上,带起一丝凉意。秋野皱了皱眉,身上的重量与温度和周围的冰冷让他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过来。
他想起什么,猛然睁眼。
——
>>>>>>江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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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你要做到最好,最好!”
“是!”
——
白石绿草,午后凉风。
夏日的光影顺着风投落在檐下木质的廊道,轻轻留下动人的旋律,朦胧又惬意。
身穿黑色和服的男人跪坐在房中,神情严肃。
女孩一身灰蓝和服,跪坐在对面。
俯首敛目,神色平淡。
“小春,你是我的孩子。”
“是的,父亲大人。”
——
落日余晖,秋光暖意。
黄昏跨过木栏,留下几道干净利落的横影。
明暗相错,光影分明。
简洁明阔的室内,教习老师手握板尺,一丝不苟的盯着眼前扎马步的女孩。
“腹部内收,腰肩挺直。”
“啪!”
板尺骤然打在弯曲的大腿,让江夏春的身影猛然一抖。
“底盘要稳!”
颤颤巍巍的双腿弯曲着,汗水流淌满脸,江夏春咬着牙关,呼吸颤抖:“是……!”
教习老师回过头,继续道:“双手持平,要如高山伟岸般巍然不动。”
——
冬雪枝疏,枯树知寒。
袅袅白雾遇热腾起,满室茶香,沁人心鼻。
江夏春将泡好的第一杯茶轻轻推前三寸。
闻香品茗,茶道老师垂着眼,语气淡然:“香不出,味不浓。”
“再来。”
“是。”
——
枝间鸟雀,春花烂漫。
落樱随风飘扬,临在檐下的木廊。
江夏春头顶瓷瓶,脚步稳定轻盈。
“抬头收颚,笑不露齿。”
礼仪老师抬手从她紧抿的唇缝里拿下一张长条纸片,看了眼那上面留下的浅浅湿痕,“含而不虚,轻而不紧。”
礼仪老师目光如炬,教诲道:“笑容得体适宜的同时,也不能在这长条上留下任何痕迹。”
江夏春低眉敛目,几近敏慧:“是。”
——
“马步要蹲紧。”
“仪态要端方。”
“茶泡久了,味道浓了。”
“笔锋无力,力道不透纸,重写。”
“算数错了,账目重新整理。”
“手腕用力,刀锋对准草人。”
“话术不对,目的太明显。”
……
“大小姐,大人为您操心许多。”
“我明白。”
——
穿着黑灰和服的男人看向庭院的枯木,冬日的寒雪满地,透露出萧瑟零败的美感,“近期外面不太平,交易往来也平白多受麻烦。”
“如今路上,那些外国人都减少了许多,也不知意味着什么,国外商人似乎在暗地里得到了些消息,和我们的交易也断了些许。”
“和我们长期联系的国外合作对象虽没有完全断离,但其态度也有些微妙。”
江夏春沉思片刻:“父亲是觉得有问题?”
“局势不明朗,我不敢妄下断语。”男人摇了摇头,抬手拿起茶盏,眉宇间透露着愁绪,“但、就怕……”
他喝了一口茶,摇头:“希望不是我想多了。”
“父亲是觉得我们有可能和他们交战?”
男人放下茶盏,有些稀奇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意外她的敏锐,“不错,我是有这方面的担忧。”
“有关器械方面,他们收敛了许多。”
“这是个不太寻常的迹象。”
江夏春继续道:“那父亲可有什么打算?”
“静观其变,早做打算。”
——
白石绿草,雅致庭院。
夏日光影恍如昨日。
院内依旧是威严的男人和年轻的女孩。
“打你自小,我就以最严厉的姿态来对待你。”男人摸着茶碗的边缘,“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江夏春神情微动,她有些许猜测,但又不敢肯定,因为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因为你是女孩,因为我只有你一个孩子。”
“我不懂得怎么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只能以最严苛的要求来教育你。”
“你不会有除你母亲生下以外的其他兄弟姐妹,这是我对你母亲的爱。而我希望把这偌大的家族交给你,这是我对你的期许。”
江夏春垂首,语气极低:“女子继承家族,不合规矩。”
男人摇了摇头,“我的女儿不会说这样的话,你不必试探我的想法。”
“如今会和你说开,还是因为时局。”
“战争要开始了……”
江夏春骤然抬头。
“这些年,你一直按照我规划的走,以至于我也忘了。我给你的,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男人叹了口气,看向她:“未来战时谁也说不好,家族是就此覆灭还是夹缝求生,又或者摇摇欲坠,这些都是不可预知的。”
“我不希望我的女儿被束缚住。”
“原先和平时期,家族可以庇护你,可未来战时,我却不希望这赘余的家族成为你的负担。”
“小春,”男人看着她,“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
江夏春离开了家族,前往了战场。
曾经另一个人的梦想,就由她来继承吧。
——
“喝啊!”
伞尖直刺,刀锋凛冽。
血花淋溅,眼神冷厉。
内心暴涨而无处安放的情绪随着那一下又一下的挥劈而消失殆尽。江夏春眉头紧皱,无数回音如同摇滚在她耳边不断轰炸循环。
在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时——
“砰!”
枪响。
“小夏!”
谁的呐喊穿透时间与岁月,让她骤然清醒。
——
倏地睁眼,雨丝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脸上,那一丝凉意激得她突然清醒,身下的温度也格外有存在感。江夏春这才发现自己躺倒在地上,而她身下就是秋野平安。
她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冲动下的行为。
可现在,那种内心深处的冲动荡然无存。
冲动被纾解掉了,是因为刚刚的梦吗?敌人的幻境?
江夏春来不及深思,但她至少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从秋野平安身上爬起来。看这个姿势,似乎倒下前,秋野平安正抱着她?
秋野比她清醒的还早上十几秒。
对上她的眼睛,秋野讪讪一笑。
这不能怪他,要知道他们出现幻觉时,他刚好背着她。在倒下的时候及时放下她回身护住她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她总不能怪他抱着她吧?
不过身为男性,这样失礼的抱着异性,秋野还是感到抱歉,他双手举起,试探道:“要不你先从我身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