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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二百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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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米
“诶,等等!现在是红灯啊!”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挪拉身后响起。
“是,是么?”挪拉勉强笑了笑,但那笑容让人看起来并不觉得有那么勉强。“谢谢。”他说,“可以麻烦您带我过马路吗?先生?”那人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当然。”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瞎子这种理所当然的请求。
挪拉随即摸索着抓那人的手,但却不料扑了个空。
“对不起,先生,我在这里。”男人抱歉地说,然后转了个方向,把左手臂让了过去。挪拉碰触到后,便救命稻草似的抱住。这使他安心。只是身旁的男人的表情错愕了一下。
男人的步子走得极慢。挪拉以为他是在照顾自己的速度,于是说:“您可以走得快一些,我没关系的。”
男人迟迟没有回答,但最后还是应了一句。只是他的脚步依然缓慢,以至于马路前后响起了司机们不满的鸣笛声。
“可以了,先生,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愿上帝保佑您和您的家人。”挪拉在男人的带领下过了马路。他礼貌地对着男人笑笑,转身准备走时,男人拉住了他的手。
“等等。”男人的声音里似乎有种什么情绪,但听不大出来,“我能够送您回家吗?”
“啊……不用了。我住的公寓很近,我可以自己走的。”
“这一段路很混乱的。像您这种模样的人可是经常成为罪犯们的猎物哦。”男人似乎是在开玩笑,但口气不太像
挪拉只好点点头。不知为什么,身边的这个人总让他想起以前的那个人,那个叫捷克的警察,那个害他蹲了二十年监狱,那个脸上洋溢着阳光,那个让他爱恨交加的男人。
挪拉小时候被人从苏格兰拐卖到伦敦波丁街——伦敦市区的红灯区,那是个将社会的腐烂集中到一起的地方。
而挪拉,也是在这里的一个酒吧里,遇见了捷克。
捷克那时是伦敦警察局派来酒吧做调查取证的刑警,但挪拉却一直以为他只是一般的,来这种店里找猎物的变态家伙。于是,不太顺利地和捷克交谈之后,发现这个“客人”竟满口敬语以及带着劝他回头的意思的语句。
接下来,挪拉无可避免地在一次试图偷捷克钱包的过程中,发现了捷克的身份。却也讽刺地发现,自己竟也真正地爱上了他。
捷克的手臂,让他前所未有地安心。于是,他养成了喜欢抱人手臂的坏习惯。
后来,捷克舍弃了他。
挪拉他一直在进行着地下毒品交易,小心地,隐蔽地,可还是被发现了——被他最爱的刑警发现了。
还记得那天,他双手紧紧地握住与自己瘦小的身材毫不相称的AK-47型冲锋枪飞快地向前逃,偶尔转身还击,铅弹壳爆开在空中然后落了满地。那群该死的警察丝毫没有想过放弃一样,不停地追。终于,有人抓住了他。
让他安心的手臂,现在却勒紧了他的脖子。是他熟悉的味道。
那一刹那,他头脑里一片空白。
接着,他的精神开始失控。
现在所记得的,也只有捷克那被鲜血裹满的右腿,以及一把警用尖刀划向自己眼睛时的定格……
“您知道吗?”男人依然走得慢极了,二百米的路程他走了快十分钟。
“什么?”挪拉的情绪被拉回。
“我……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了。刚才我的医生告诉我……”男人的声音中并不是应有的悲伤。想是只意在对挪拉说明这件事。
“噢,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挪拉的声音里也不是真正的悲伤。
“所以我觉得,这个应该给您……您需要这个,我也会好受的。”男人递过一张纸,放到挪拉的手中,然后说:“这里是您家没错吧?那,我走了。上帝保佑。”
“谢谢。”挪拉点点头。他看不到纸上的内容,但还是把它放入了口袋——也许,是钱也说不定。
转身时,他似乎不小心用拐杖碰到了男人的裤子。
裤管里,竟然是空的。
他想起什么似的,想要再拉住那男人,但是男人已不见了。捏紧手上的纸,他请了街上的一个店主来帮他念那上面的内容——那绝不可能是钞票。
钟表店的店主拿着那张纸条看了一会儿,说:“像是张器官捐赠书,有写年头了……上面写,哦,写的是,自愿在自己死后把眼睛赠予一位名叫恺撒•挪拉的先生。”
挪拉的眼睛有些痛,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落泪的表现。
他笑了笑,把捐赠书仔细叠好放进家中的抽屉里——并打算一辈子都不再拿出来。
于是他一辈子都没能知道那个钟表匠没看见的,捐赠书背面那一行细小的文字。
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