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的报复》韩逸生

12、坦白

　　路垚再一次来到了权家，这一次，他有了充足的证据，足够把南姨和米姐送进监狱并且以故意谋杀的罪名处决，把乔楚生换出来。
　　可是他没有通知巡捕房，只是只身一人来到了南姨面前。
　　“哟？来了？米姐，给路公子看茶。”
　　还是昨天那句话，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表情，但是路垚的心情和昨天的却截然不同，昨天的他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却信心十足，今天的他虽然手中证据确凿但依然满腹的疑惑。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路垚还是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依然没有喝米姐端上来的茶
　　“你是故意在那个售票员面前那么说的，就是为了让他记住你，还有那件毛丝混纺的西装，相比之前的麻丝混纺要贵重但不会那么容易沾上味道，也是你提醒成衣店老板让他告诉我注意保养事项，让我推测到你是拿了另一件衣服先去的小吃店，以此破坏你的不在场证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姨面对路垚的疑问，依然像昨天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安安静静的喝茶。
　　路垚见南姨不说话，也不管是否可以得到答案，接着询问
　　“之前那些自杀案也是你做的吧？不要和我说什么证据，这些人死亡之后获益最大的就是之前已经被挤出上海滩上层的权家。
　　至于胡竹轩，你明明也可以用一样的方法，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你明明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的让他自杀，却偏偏选择用一个如此明显的谋杀和复杂的不在场证明来做这件事，仅仅是为了拉老乔下水。可你却偏偏主动留下了关键性的证据，到底是为了什么？”
　　“确实都是我做的没错。”
　　南姨终于开口说话了“我马上就要走了，我得给楚生留一个井然有序的上海，所以那些人必须要解决。”
　　路垚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刚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不过南姨没有给路垚提问的机会，紧接着说道
　　“我已经尽量把影响降低了，只不过需要清理掉的障碍太多了，变数也大，尤其是那个英国的董事，本来他可以不用死的，至少不用死在我手下，谁让他能力太过优秀马上就要说动英国人向租界增加驻军了，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至于胡竹轩嘛......”
　　南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起头略带笑意的看着路垚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路垚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略微思考了一下自从胡竹轩被杀以来发生的事情，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是我？”
　　其实这并不难猜测，胡竹轩被杀之后的第二天乔楚生就被抓进了监狱关押起来，而且那种豪华配置的监狱除了不能随意走出监狱大门和度假其实也没多大区别，现在看来这也只是南姨为了不让乔楚生参与这起案件的调查而故意为之。
　　而路垚却因为需要破案的缘故在整个上海滩东奔西跑，在把所有能接触的□□以及势力都接触过，排查了其他一切不可能性之后才把目光集中在乔楚生的身上，而接下来的调查也更加顺利，并且还在南姨之前留下的线索里找到了她伪造不在场证明的证据。
　　南姨的一切行动最终都指向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路垚拼尽全力
　　之后找到她
　　可要是只是为了见上一面，根本用不了这么麻烦，而且，路垚和南姨本来也没什么交集，只是在码头见过一面，连熟识都算不上。
　　“没错，就是为了你。”
　　南姨点了点头肯定了路垚的答案后，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接着问路垚
　　“这半个月以来感觉如何？说点除了累以外的。”语气温和的像是上课时叫学生起来分享读后感的老师。
　　路垚不明所以，那种真相就在眼前却就是看不见的感觉让他极为焦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这和我门现在谈论的话题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南姨被路垚暴躁的情绪喷了个正着却没有生气，只是身体放松的向后靠了靠，双手自然的在身体前交叉放在了膝盖上。
　　“你不是喜欢我们楚生吗？所以我得训练训练你，要不然就以你这副样子，怎么有资格站在楚生身边？”
　　路垚一时间不知道是震惊自己的暗恋居然被对方家长知晓了，还是震惊这个家长仅仅为了考验未来的儿婿就可以残忍的杀掉几十个人。
　　看着路垚瞪着眼睛僵在沙发里的样子，南姨嫌弃地撇了撇嘴
　　“说句实话，路先生，你性格幼稚，毫无担当，根本配不上我们家楚生。”
　　路垚只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耳熟，还没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的时候，就被南姨接下来说的话冲击得一时间根本做不了任何思考。
　　“要不是我们楚生恰好也喜欢你，我何必非这些功夫？”

　　现在的路垚只想给之前的自己一个狠狠的白眼，甚至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他被自己那莫名其妙的自卑感与懦弱糊住的脑子清醒一点。
　　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路垚愣愣的消化着这个信息，南姨也静静的等待着，过了半晌，渐渐从欣喜中反应过来的路垚看了眼一直安安稳稳地坐在他对面的南姨
　　“你不会认为我会因为这个而放弃揭发你吧？”
　　“当然不”南姨有些愉快的说道
　　“我比你更清楚楚生想要的是什么，毕竟我真的很喜欢楚生，让他成为了我的儿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事实已经如此，我也只能尽可能的补偿他，为他创造一切他所喜欢的条件，毕竟以后的事情会很糟心。
　　所以，如果不是楚生，相信这一次死掉的就不会是胡竹轩，而是一名试图觊觎租界巡捕房探长的路姓探案顾问，死因是仇杀，当然，凶手一定会是胡竹轩。”
　　“为什么？”
　　路垚已经不知道这是他今天第几次问出这句话了，原来都是乔楚生问他，现在轮到他去问别人，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可是他真的不理解南姨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到现在为止，所有问题的解释都指向一处，但是路垚根本不敢去推论。

　　“因为我想让你亲自的去揭发我，或者说......”
　　说到这，南姨从茶几底下的不透明夹层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放在桌面上，打开，推向路垚
　　“我要让你亲自枪决我。”
　　“这里面是史密斯威森公司的m686，m686可以说是史密斯威森公司的一代经典了，里面配套的是0.357马格努姆大威力子弹，这种子弹的威力非常大，可以杀死熊和狮子这样的猛兽，它的外形和黑白的配色也很符合我的审美，而且m686能装七发的子弹，比绝大多数大威力左轮手枪的装弹量都要多。”
　　南姨兴致勃勃地为路垚讲解这把枪的详细信息，并不在意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虽然m686因为过大的后坐力和体积，无法成为主流的随身自卫手枪，但m686左轮手枪不会卡壳，0.357马格努姆弹的大威力，再加上无需保险也能保证足够安全，遇到危险直接拔出来就可以射击的特性，使m686成为了猎人的最爱。”
　　说到这里，南姨的嘴角微微勾起
　　“也说明了，这是一把只要你的智商足够直立行走，并且手指有力气勾动扳机，就可以使用的手枪，并且足够让你面前的人瞬间失去呼救的机会。喏，拿起来试试。”
　　南姨见路垚坐在原地不动，便热络地起身走到路垚面前，拿起盒子里的银白色手枪要塞给路垚。
　　路垚自南姨掏出枪来的那一刻就知道他的猜测对了，可路垚却一点也没有之前猜对答案时的兴奋，只有深深的恐惧与愤怒，是的愤怒。
　　他原本的计划被打破，甚至于可以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被人操控的，但是他不得不按照这条路走下去，这种自他从家中逃出来之后就从未出现过的无力感再一次笼罩了他。
　　这种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让他一时之间调动不起身体的任何部分，当那把手枪冰凉的枪身接触到他的手掌的时候，他才反映过来，迅速起身推开了面前的女人并且以可能是平生最快的速度跳到了沙发的背面。
　　被猛然推开的南姨依然没有生气，或者说看起来没有。
　　“你要明白，路先生。”南姨看着站在沙发后面不停深呼吸的路垚，语气依旧温和平静
　　“你和楚生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也是楚生为什么不接受你的告白的原因，在楚生眼里，你太干净了，他向往你但是不敢碰你，虽然在我眼里他温柔善良的像个小天使，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因为在乎你的原因不愿意动你，我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相信这半个多月以来你也大致体会到了，那些就是楚生的世界，那就是他平时需要相处的人。你如果真的想要和楚生在一起，那么两个人的其中一个，就必须脱离原本的世界，以一个新生儿的身份进入另一个人的世界，这非常危险，但显然陆先生对此并不在意，但是我不可能让楚生陷入这种危险。
　　很抱歉打破了你的利己主义，但是很不幸，我也是利己主义的忠实拥护者，”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南姨脸上却没有一点歉意
　　“所以，现在就要看你对楚生的喜欢，还有没有多到能让你自愿走出象牙塔，沾上些别的颜色了，要知道，一旦身处地狱，能伸出援手的也只有魔鬼。”
　　路垚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你是个疯子。”
　　听到路垚的话，南姨第一次笑出了声
　　“你相信我，这个位置坐久了你也会疯的，被自己的无力感折磨疯。不过因为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还会好过一些。”
　　说完，南姨也不再堵着路垚，转身坐回了沙发里。
　　路垚见南姨不再看他，稍稍动了动已经僵住的手脚，在确定已经能自由活动之后，迅速离开了原地，就在他马上就要跨出门的时候，被南姨叫住了
　　“路先生。”
　　路垚转身，见南姨拎起桌上的枪匣向自己走了过来
　　“至少也得给自己留一个选择的机会不是吗？”

　　南姨满意地看着路垚接过枪匣走出了大门，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拍手，转身回了房间
　　“米姐！收拾收拾，咱们准备走了！”
　　听见南姨的话，米姐从里屋走了出来“夫人，已经都准备好了。”一低头看见茶几上属于路垚那杯动都没动过的红茶，低声道“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既然昨天他已经尝过味道了，那这杯喝不喝也没什么关系了，反正味道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