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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道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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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到那碧色天空的一瞬,昭云突然觉得喘不过来气。身为圣凰部落的后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凤火异色。
这是凤凰降下的天罚,在羽灵一族,无疑是最严厉的示警。
可是身在千鸟之森的他,连族内的具体情形都无法知道,更奢谈做些什么了。从他离开圣凰部落的那一刻开始,已经将自己的命运拖离了轨道。
突然,他们栖身的大树剧烈摇动起来,炎歌措手不及,一个踉跄,就被晃到了树下。
树下正是刚刚昭云钓鱼的池塘,鱼竿还一起一伏地飘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湛蓝湛蓝的天空。
炎歌头下脚上,倒栽了进去,激起了一大片水花。好不容易挣扎着浮出水面,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砸到了他头上。
昭云也掉了下来。
不幸的是,他恰恰和炎歌落在了同一位置,再次把刚露出头的炎歌压到了水中。
昭云不会游水,炎歌又被他砸蒙了,眼看了两人就要向水底沉去。昭云懵懵懂懂中感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不归路,忽然衣领一紧,被人硬生生从水中提了出来。
他在半空中飞过一个弧线,重重摔到了池塘边的地上。衣领一松,一枚闪亮亮的鱼钩滑了下来。
原来他是被自己的鱼竿“钓”了起来。
再一眨眼,炎歌也被勾着领子,钓到了岸上。眼看炎歌就要砸到自己身上,昭云一个翻身,躲到了旁边。
昭云不得不庆幸自己的鱼竿十分结实,不然怎么能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
救他们的人,是个道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此处,年纪约摸在三旬之间,面白无须,穿着破了洞的青色长布衫,头上还戴着一个歪歪斜斜的道冠。单从服饰上来讲,倒和昭云炎歌很是搭配,脸上那副笑嘻嘻的表情,更像极了炎歌。
昭云心想,这要再大个几岁,活脱脱就是炎歌的老爹。不过也不能排除此道士是炎歌失散多年的远方堂哥的可能性。
道士瞅瞅昭云,再看看还晕晕乎乎的炎歌,道:“一个羽灵,一个晨露国人,都不是善水的,在池子里瞎扑腾什么?难道你们早知将有大祸临头,事先学习下凫水之技?”
昭云一怔,虽然天现异色十分惊人,但能瞬间联想到祸事的,只有羽灵一族,他不由得上下打量起道士。以道士这幅尊容,实在和形象清俊飘逸的羽灵联系不起来,或许是夜枭那支族的,晚上出来行动多了,难免长相诡异一些。
他更加想不通的是,这祸事又和能否凫水有什么关系?
道士似是明白他心底的疑问,摆摆手道:“别瞪眼了,我不是羽灵,这祸事和你们的什么凤凰也没有关系。你们小鸡小鸭的那些破事儿有什么当紧的,真正的大祸还在后面。”
他言语中对凤凰十分不敬,昭云立时就想要反驳,但这道士毕竟是两人的救命恩人,不好冲撞,因而只别转了头,去拉炎歌起来。
炎歌好不容易吐干净了肚子里的水,一早没有进食的肚子里翻江倒海,扶着昭云的肩膀,喘了半天气,才蹦出一句话来:“凭什么只许你砸我,不许我砸你?”
昭云半响才明白他话中所指,愕然道:“我就是反应快了些。”
炎歌想要砸回去,苦于被水泡了太久,体虚无力,无法做此高难度动作。他晃悠着站了起来,愤愤然甩开昭云的手。
谁知昭云刚刚把手收回来,地面又晃了起来。因为他们本来就坐在池塘边,炎歌失去平衡再次倒栽入水中。
昭云虽然自己也被震翻在地,还是及时抓住了炎歌一只脚,充分证明了刚才那句“我就是反应快了些”不是虚言。
一时间,山摇地动。千鸟之森多有三四人合抱的巨木,此时竟也被震得枝叶乱颤,仿佛有巨人抱着树干摇晃。
再看那道士却是岿然不动,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西方,口中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昭云想到他刚刚仅凭一根鱼竿就能将自己两人救上来,的确是有些神通。
然而这紧要时刻也不容他多想,昭云费力将炎歌从水中拽出来,道:“怕是地震了,凤凰震怒,不知还要降下什么灾祸。”他正待劝说炎歌离开此地,一旁的道士却插话道:“关凤凰鸟事。”
昭云终于被激怒,也不管他是什么救命恩人,大声道:“当年苍龙作乱,冰封万里,若不是凤凰怜悯世人,化身为火,灵洲怎么能够保存下来!”
道士不屑:“不就是一群老妖怪穷极无聊打了一架,你们后人知道什么?”
炎歌在九州人聚居区,见多了行骗的假道士,虽然对昭云笃信凤凰震怒的想法不以为然,却也不愿让这道士占了上风,一边朝地上吐水,一边拉昭云:“这家伙看起来神神叨叨,别理他。”
道士斜睨一眼:“无知小儿,大祸临头尚不自知,道爷我今天心情好,就让你们知道下什么叫做天谴!”
说罢,一手提了一人,飞身上树,足尖一点,复又飞起,落到另一株树上。几个纵身,已经跃出数十丈远。他也不停步,一口气奔了下去。
山石草木本就在摇晃,被道人提在手上的昭云炎歌只觉天旋地转。过了半顿饭的功夫,道士才停在一株巨木之上,随手一丢,将他俩挂在一个粗大的树枝上道:“抱紧了树好好呆着,再跌下去,可就只剩下骨头了。”
他们栖身的地方,足有一丈多高。四周都是几人才能怀抱的大树,头顶的天空被繁茂的枝叶遮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有光线漏下来。
炎歌正要大骂,昭云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听。”那道士没想到昭云能立时察觉到此处的异样,心中颇为诧异,不由看了昭云一眼,目光中似有一道亮光闪过。昭云全无所觉,拉着炎歌伏低身子向远处看去。
这一片林子听不到千鸟之森最常见的鸟鸣声,却有切切擦擦的声音不断传来,像是有人一步一步踏在层层落叶之上,急匆匆向这边行来。
森林里越来越冷,划过面颊的风都带着料峭的寒意。
三人闭气凝神伏在树上,远处的切擦声渐渐移近。
时间仿佛一顿,猛然跃入眼中的是无数飞禽走兽奔逃的身影。
林狐,青虎、野兔、锦燕、柳雀……还有好多说不出名字的动物,像一股洪流一样,滚滚而来。
飞鸟撞到树上也不回头,幼兽紧紧跟在父母身后,稍不留神落下一步,就被后面的动物赶上,一脚踏在足下。
可是除了脚步声,再没有其他一点声音。
炎歌张大了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道士突然哼了一声,昭云以为他又要嘲笑,转脸却见道士的面色十分沉重,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这一次,昭云终于听清了道士的话,原来是一段四言诗,仿佛偈语一般,恰恰和当下的情景相合: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