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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狛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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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治啊……你父亲已经……”
昨天晚上刚下了场大雨,男孩脚下的土地还有些松软,他木然的对着面前勉强称得上坟墓的土包留下炽热的眼泪。
手上留下的三道刺青无一不向世人展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父亲不想用他偷来的钱治病,父亲上吊自杀了。
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贫穷像一座大山压在人身上,压的人喘不过气。
男孩儿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部,咬紧牙关,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此时艳阳高照,太阳晒的人发晕,隐约间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扯自己的腿。
狛治不怕鬼,但他毕竟是个刚失去父亲的少年。
他的脚踝处被一只手抓着,那只手格外好看,皮肤好像是地里刚生长出来的什么鲜花,细腻又白嫩,手指修长好看。
那只手上沾染了些许尘土,手劲儿很大,拽着他的脚踝不肯松手。
是什么,是僵尸吗……
随着地里挣扎幅度的加剧,手腕带着手臂,带着肩膀头颅,带着腰腹和下肢,一个人就这么从地里窜了出来。
“他”头发很长,盖住了整张脸,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勉强能裹住皮肤。
“嗬……”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宛如破烂的风箱,狛治透过头发的缝隙,似乎能看到一点“他”的脸。
“他”的手顺着脚踝向上摸索,撑着狛治肩膀终于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站起身来的时候,骨头咯咯作响。
“他”好像不太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在原地站了好久,“他”终于撩开了自己的头发——那是尘土也掩盖不了的清丽容貌。
“你………”狛治想把自己从“魔爪”中解救出来,但不知怎么的,他浑身上下都没法动弹。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完了,僵尸会说话了,饥饿恐惧漫上心头,这是狛治晕倒之前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
“woc?这孩子咋了?”
完了,这孩子被吓傻了。
阿柳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只觉得那天晚上明明很开心,到最后自己的身体异常疲惫,靠在严胜怀里睡了个觉以后就发现自己被活埋了。
幸好右手还抓住什么东西,带着那股力量她才从土里挣脱出来。身体没有感觉任何病痛,可能是仪容太过潦草,以至于把小孩子吓晕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身旁全是高矮不同的坟墓。
很明显她现在身处乱葬岗
那么这个小孩儿……
地上躺着的小孩儿有着一头柔顺的黑发,面容清秀,双眼紧闭,只露出粉红色的睫毛。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双手手臂处还各有三个深蓝色的环形刺青。
是因为……偷盗,所以被打上这样的印记吗?
阿柳打量了下自己,发现身上穿的也不是那件浅蓝色的浴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青色彼岸花样的花牌还挂在腰间,她身上的酸臭味堪比猪圈,整个就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状态。
“哎……”
阿柳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贪心不足。已经得到了健康的身体和多出的十几年寿命,居然还奢求想和爱人共度余生。
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属于你,强取豪夺也没用。
她舒展了下身体,背起地上的小孩,寻着小路慢慢向镇子里里走去。
战国时代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城镇里也没有什么人口失踪或者出现“鬼”之类的东西。阿柳抬头看了看太阳,它正在肆意的发散着自己耀眼的光芒。
那些队友们,已经完成了鬼杀队的终极目标了,对吗?
缘一和严胜,两个如同太阳月亮般的领袖,他们带领着鬼杀队,他们斩尽世间恶鬼,还天下一个太平。
严胜……严胜啊……
明明是一起生活相处了十几年的人,但现在这个名字从嘴里念出来,居然还有几分陌生。
严胜应该已经死了吧,一起生活的队友,没想到到最后先只有她还在活着,真有点讽刺呢。
不过说起来……这里是哪里来着……
阿.路痴.身无分文.柳,看着周遭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陷入沉思。
狛治是被食物的香气香醒的,朦胧之间他听到有个好听的女声说:“吖,你终于醒啦,快吃饭吧!”
随之而来的是她掰开自己的嘴巴,往里面塞了什么东西,啊,是馒头啊。
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过这种级别的食物了呢……
口腔机械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唾液伴随着面粉发酵产物形成一种叫麦芽糖的物质在嘴里迸发,肚子里的饥饿感冲上大脑,支配着他的行动。
这孩子……得多久没吃东西了啊?
阿柳点亮了一下自己荷包里为数不多的银钱,万分感谢自己点亮了“会弹三味线”并且“弹的还不错”这个技能,不然绕是卖了战国时代的花牌也不够这小孩儿搓一顿的。
吃了多少东西,狛治也不记得了,只是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突然回来了。
面前的女人穿了件带补丁的衣服,但看起来明显比刚见面时的那一件要体贴很多。
她明显是洗过澡了,她把头发挽在脑后,露出清丽的容颜。
还……挺好看……
他看着满桌的餐盘狼藉诺诺问道:“这……多少钱……我会还给你的。”
“还?”阿柳挑了下好看眉毛问道:“怎么还,去偷吗?”
“偷”这个字眼无疑戳中了某人的雷区,他撑着桌子想辩解,嘟囔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于还钱这件事,除了偷,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他只会偷。
“你爸爸呢?”阿柳问他。
“死了。”
额,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
“那你妈妈呢?”
“也死了。”
嘶………
“你叫什么名字?”
“狛治。”
“以后跟着我吧。”阿柳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狛治慌了神。
“为什么?”少年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的神色。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愿意和犯下偷盗罪的人一起呢?
“唔……”大概是不想某个花季少男误入歧途葬送一生?
“或者,等到你什么时候把这桌子饭钱还给我再放你走。”
“开什么玩笑!你这是绑架!”少年拳头握紧,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到把刚请自己吃饭的恩人揍一顿的份上。
“那不然,你打赢了我就放你走?”
“哼。”少年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唰——”出拳
“嘭——”被揍翻
“啊,以后叫我阿柳姐姐,然后吃完饭把碗筷收拾一下,三味线擦干净,然后你睡左边的房间。这间屋子只租了一晚上,明天开始就跟着我。”
狛.被ko.倒地不起.心不甘情不愿.治,怎么可能,刚刚完全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知道了。”
好像,真碰到了个傻子。
为什么想拉他一把呢,大概是少年眼睛里的渴望,和那时候的严胜,一模一样吧。
他不是坏孩子,只是这个世道太苦了。
“叮铃————”
远在千里之外的紫衣剑士抬头看了眼庭院里挂着的风铃,最后还是缓缓闭上了了自己的六只眼睛。
怎么会呢?
那一瞬间,那种有她在身边感觉,真的太令人安心了。
可惜他变了,哪怕阿柳复活,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他吧?
后悔吗?
不后悔,我只怕自己死了,这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人会记住你了。
不过我也十分庆幸,现在拥有这独一份回忆的,只有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