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小心肝》红豆煎堆

92、【独立篇】天为谁春-转之一

　　醉湖心月殿。

　　莫澜听执明讲完，着急道：“哎呀王上，您怎么能这样对阿离呢。您就不担心他日后会怨您的嘛？”

　　执明道：“怨就怨吧。本王以前就是什么事情都顺着阿离，结果怎样呢？他是复了国，承了王位。若只是尽王族的本分，本王自然没什么好多说的。可是那瑶光国已经成了火坑，救也救不起来了。要是早知道这些，本王当年就该什么都不管直接带阿离回来的。你不是说上次到瑶光去的时候见阿离差点被他们瑶光的大臣给逼宫害死么。”

　　莫澜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王上您是没看见，那简直是你死我活啊。瑶光的大臣带了那么多侍卫进来，要不是阿离出手果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哎，微臣去了瑶光才知道，原来当王上还有这么难当的。”

　　“所以阿离肯定不愿意回去。”执明道：“照理说阿离见了那密信，若真想走的话直接离宫就是了。本王把兵符都放在了回鸾阁的书房里。他大可拿了兵符，假传军令说是本王出兵助他杀回瑶光去。可是他却跑到醉湖心月殿来，问本王信报是怎么回事，还跟本王说他不相信那密信上写的。这不就是想让本王把他留下的意思么。”

　　“呃，王上……” 莫澜犹豫了一下，“跑来问怎么就一定是想被留下了？万一是王上您想得太多，再会错了阿离的意思呢。”

　　执明冲着莫澜的脑门上一敲。“你还不信？昨夜在回鸾阁，阿离自己跟本王说的。可是他好像是很害怕，就只动了动口型，都没发出声音来。本王猜着大概是那个意思。”

　　这听上去就很不靠谱。但莫澜为了不再被敲脑袋，就顺着执明的话说下去。“那阿离害怕什么呀？”

　　“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那些江山啊社稷啊，身为王族的责任啦。方才阿离还跟本王说，怕自己做了亡国之君会愧对祖先。这些都不是阿离的错，他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执明无奈道：“可是阿离那个样子，本王也同他争究不得。只好让他先睡下了。”

　　“噢。”莫澜又犹豫了一下，“但是，微臣觉得您是怕阿离醒了之后要怪您，所以才急着从回鸾阁跑出来的呐。”

　　执明闻言，又冲着莫澜脑袋上一戳。“才不是呢，阿离这会儿还醒不过来。等他快醒的时候，本王可是要去陪着他的。以免他再冲动行事。本王跑出来是要问你，瑶光国那个什么司徒大人又派人来过吗？”

　　“是呢，都来第三回啦。微臣就按王上吩咐的，告诉他还不到时候。”莫澜揉着脑袋，“王上，依微臣看那人简直丧心病狂。您怎么还……”

　　“王上——”小安子急急忙忙闯进殿来。

　　执明怒瞪了小安子一眼，“本王正和莫郡候说着要紧的呢，不是教你们没事别进来么。”

　　“有大事啊，王上。”小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瑶光王，他不见了。”

　　“什么？！”执明惊出一身冷汗。此时慕容离应该还醒不过来，难道那些丧心病狂之徒偷潜进行宫，趁他昏睡的时候带走他么？

　　“什么叫不见了？”莫澜也急着问道。

　　小安子道：“瑶光王强行要离宫。听说有回鸾阁的内侍上前劝解，都被他打翻在地。没人能拦得住。他们只好赶紧来这边，让人报给王上知道。”

　　“咳，说话都说不明白！”莫澜叱道：“那不就是跑了嘛？还说什么不见了，害我跟王上吓个半死。哎呀，他功夫那么好，人少了自然是拦不下的。还不赶紧，赶紧多派些人去拦着。”

　　执明道：“本王去拦，快备马。”

　　“是，王上。”小安子赶忙退下传人张罗备马去了。

　　执明的脸色严肃起来，他沉声道：“莫澜，该跟那个人说时候到了。”

　　莫澜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他开始明白了执明的用意。又听执明道：“你先跟本王去拦着阿离，咱们得快些。”

　　“是。”

　　他们刚上马，就听说慕容离已经出了行宫。一路追去，又听说慕容离已离开嘉成郡去了城外。

　　莫澜骑的是御马小吉祥，拼尽全力勉强跟得住执明的小如意。他对执明喊话：“王上您别太着急。昱照关守卫森严，阿离出不了关的。”

　　执明道：“本王知道。”

　　虽说拼尽全力，可还是渐渐落后。莫澜趁着彻底追不上执明之前又道：“王上，您从来就没打算让阿离拿了兵符打回瑶光去吧。”

　　执明没回答。他突然猛踢了几下马腹，策马向前奔去。

　　“哎，王上——”莫澜话音未落，执明已经几乎不见踪影。

　　一直追到昱照关，执明总算见到了慕容离。

　　慕容离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关外的朔风将他的红衣猎猎扬起。他仍未束发，连鞋子也没穿。手中却握着一柄重剑，应该是从天权兵士手中夺过来的。那剑刃雪白，一见就知没沾过血。看来他并不想伤人。

　　他用剑直指前方，对昱照关守军道：“你们拦不住我的，都退下吧。”

　　守军不下百人，清一色的玄色铠甲。列稳阵型仍拦在关口，既不上前，也没依言退开。

　　慕容离见状，用力扯了一下缰绳。马儿双足立起，长嘶一声，就要把天权守军的阵型冲开。

　　“瑶光王——”

　　执明策马包抄上前，拦住慕容离的去路。“他们拦不住你，本王可拦得住。”

　　“王上？”

　　慕容离似乎没料到执明会亲自追来。他手腕向下一垂，好像要收剑。却又着咬牙重新把剑柄挺起。

　　剑尖微微发颤，没有直指执明，而是偏过了好几寸。

　　“王上，你让我走。”

　　“不行。”

　　两人互不相让，就这样在风中对立了片刻。执明的马儿小如意领会了主人的意思，开始低鸣着警告对面的白马退后。慕容离一手抓紧缰绳，另一手用力挺住剑。丝毫不堕气势。他骑着的那匹白马虽怯，却未后退。

　　执明催马上前，正冲着剑锋所指的方向。慕容离仍不肯退，那剑尖却颤得越来越厉害。

　　“王上不可！”

　　两匹马儿近在咫尺。正当慕容离犹豫不决要收剑的时候，执明却伸手握住了剑锋的利刃。

　　天权守军中鲜少有人知道执明害怕兵刃，但总还是知道王上万金贵体损伤不得，见他徒手握住剑锋，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唯有慕容离大声喊着：“王上快放手！会受伤的。”

　　执明见慕容离握着剑柄不敢再动，反而将手中的剑刃握紧了些。他的眉头稍微蹙起，一道鲜红的血迹顺着剑刃处淌落手腕，滴在地下。

　　“王上放手啊！”

　　执明平生第一次被利刃划伤。很疼，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让他觉得头脑有些空白。但是没有像他自己预想的那样恐惧或是惊慌失措。他看着慕容离满是泪痕的脸，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而后握着剑刃一捋，从剑尖到剑柄都染了红色。

　　他随之欺近慕容离身侧，压低声音道：“不许走。”

　　“王上，王上……”

　　慕容离终于松开了剑柄，执明也跟着松手，那把剑掉在了地上。他把手掌摊开来，整个掌心都红了，更是留着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啊——”

　　慕容离见到执明手上的伤，忽然惨呼一声，栽下马来。执明赶忙上前将他抱住，带到自己马上，急着唤道：“阿离！”而慕容离已经昏迷过去。

　　莫澜赶来时正赶上他们二人握着剑对峙，遂不便近前。不知慕容离是用了什么方法抗过迷迭香逃出来，但肯定是超出身体所能承受。又突然见王上受伤，受了刺激才昏迷的。他见执明抱着慕容离一动不动，于是驱马过来，取出一条绢帕想给执明裹伤。

　　执明却把绢帕抢过，小心地给慕容离拭去脸上的泪痕。

　　莫澜等他擦拭好了，这才说道：“王上，您的手。”

　　执明用带伤的手握着绢帕往莫澜跟前一送，“替本王包起来，免得让血沾了阿离的衣服。”

　　莫澜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王上完全不知道轻重。伤口又长又深，横贯了整个手掌。用绢帕裹了好几层才止住了血。

　　执明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伤，也不去理会惊怔的守军。一句话都没再多说，自顾自地带着慕容离回行宫去了。他的马快，没人能赶得上。

　　几乎都快回到行宫，执明才像回了魂一般开始感觉到后怕。伤处也疼了起来。他低头反复看了十好几次，才敢确定慕容离是被他搂在怀中。

　　虽把慕容离带了回来，可如今他们两人的身份一个是天权王，一个是瑶光王。就这般公然在昱照关对峙。此事必然会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只他们，连天权和瑶光都会被卷入这场惊涛骇浪中。执明看着不省人事的慕容离，又觉得好生心疼。他将慕容离颊边被冷汗沾成缕的头发拨好，再把人搂得紧些。只是不知还能这样搂着他多久。

　　阿离，你要本王拿你怎么办呢？

　　毕竟纸包不住火，瑶光王独自闯昱照关而被天权王强行带回这件事没出一日就不胫而走。毕竟亲眼所见当时状况的人不多，于是有了各种各样的传闻。有说瑶光王到天权来是图谋不轨借机要吞并天权，被天权王发觉，出逃不成的。也有说是天权王将瑶光王赚来天权，实际是为了挟持其来要挟瑶光的。更有说当日瑶光王在昱照关与天权守军厮杀惨烈导致血流成河的。

　　众说纷纭，所有人都深信天权和瑶光已经势同水火。因为事发当日，瑶光王就被天权王带回去关进了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