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小心肝》红豆煎堆

86、【番外】弄青梅-中

　　所有人都被天权王的怒意所震慑。

　　小慕容黎虽然害怕，可是他抬起头，与天权王那双凌厉逼人的眼睛对视着。

　　这小小的人儿并非毫无畏惧，但他不会屈服。不愧是瑶光的王子。连天权王这般桀骜之人也暗生出几分敬服。可是当他看见小慕容黎紧抓着莫将军的战袍的时候，眼睛又恢复了冷峻的颜色。

　　“锵——”的一声，无妄剑已然出鞘。

　　小执明见他父王出了剑，慌忙冲上前把小慕容黎挡在身后。“儿臣求王上不要伤他。”

　　他最害怕利刃，更害怕他父王。提着无妄剑的父王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灾难。但他这时候也顾不上害怕了，只盼被他挡在身后的小慕容黎不要看到那柄沾血无数的剑。

　　天权王看着吓得一脸煞白的儿子，又看了看他身后丝毫不曾退缩的小慕容黎，冷声道：“太子，你让开。”

　　两个小孩子都没有动。

　　天权王提剑上前。

　　谁知小执明忽然转过身，一把搂住小慕容黎大声哭起来。“呜哇哇……阿爹，你坏，你坏坏。明儿好不容易才救醒他的，就是不许你欺负他。你要是拿剑砍人就连明儿一起砍了吧……哇哇哇。”

　　不止两个大人，连小慕容黎都被这一下弄懵了。他见小执明哭得很凶，忽然小嘴一瘪，也跟着哭起来。“呜呜哇……”

　　这么一来，小执明哭的更厉害。两个小孩子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

　　天权王被吵得十分头大。他厉声道：“不准哭了！”

　　军帐中一时鸦雀无声。可是就只安静了那么一下，两个小家伙像心有灵犀似的又接着一块放声大哭。小执明因为早饭吃得饱，哭起来特别卖力。那声音跟泄了洪水一般。

　　天权王气得忍无可忍，一发力气把无妄剑丢在了地下。转身往军帐外走去，出帐时怒喝了一声：“莫将军！”

　　“啊，是。”莫将军赶忙跟上，一同出帐。

　　若在平时，小执明可害怕他父王摔剑了。奈何他们俩的哭声盖过了剑落在地上的声音，再加上他哭得又专心，竟然就没听见。这么大的响动声都没听见，而他父王和莫将军出军帐的时候他可是知道的。估摸着两个大人走远，他偷偷回头一瞧，果然不见人影。立刻破涕为笑。

　　他又得意起来，用小手往脸上胡乱一抹，两下子就把眼泪抹干净。见小慕容黎跟他一样哭成了小花猫，刚想伸手给他也抹一把脸，忽然又改了主意。掏出贴身藏着的手帕来细细地给他擦拭。

　　“乖哦，别哭啦。”他假装自己是大人那样地安慰他。

　　小慕容黎一直低声抽咽。直到小执明揉着他的头发，他才勉强止住哭泣。

　　小执明问他：“你为什么哭呀？”

　　“呜……我是看着你哭，才跟着哭的。那你为什么哭啊？”小慕容黎扬起小脸，往贴过来的手帕上蹭着。

　　小执明扑哧一声笑出来。“哈，我是装的。为了哄王上心疼我呢。你看，他们都被骗走了吧。”

　　“可是……你哭的好伤心哦。”小慕容黎眨着眼睛看着他，有些将信将疑。

　　小慕容黎猜的没错。小执明以为他父王真的要拿剑伤人，又心疼小慕容黎见了利刃会像他一样害怕，所以才哭的那么大声。但是他不想让小慕容黎担惊受怕，于是一本正经道：“那当然啦。王上不好骗的。不哭得大声点怎么能骗过王上呢？不过我跟你说啊，就算哭得再大声，这法子一年也只能用一次而已。用的次数再多了，可就要露馅儿。”他边说边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

　　一年对小孩子来说是长得不得了的时间，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小慕容黎就相信了。他见小执明笑得好看，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

　　小孩子的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小执明看小慕容黎不哭了，就要拉着他一起玩儿。他问他：“我还不知你叫什么，是谁家的小孩子。你也是被你爹给强拉硬拽带到军营里来的吗？”

　　小慕容黎突然就不笑了。眼睛又变得水汪汪的，有眼泪在打转儿。

　　“哎，你怎么又哭了。”小执明忽然记起刚见面时小慕容黎昏迷不醒，而自己的父王又对其十分不善。他小小的脑袋里开始明白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后悔不该莽撞地就乱问。他双手捧着他的小脸，“我不问你了，好不好？”

　　他的手心很暖。小慕容黎被这双暖和的小手敷着脸，是从未有过的被人疼惜的感觉，正合适发泄心中的委屈。“呜……我爹不要我了，把我从城墙上扔下来。”他又开始抽噎，眼泪扑扑簌簌，都落在小执明的手背上。

　　“哈哈，把你从城墙上扔下来？”小执明一点都不相信，反倒笑出了声。“哪有这么坏的爹，比王上还差劲。不可能哒。是你做噩梦了吧？”

　　“噩梦？可是我……”

　　一醒来就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好像被救下来了。昏迷过去的时候，似乎有人一直在抱着他。是方才那个站在旁边的人吗？那个被称作王上的人，为何一见他就一脸怒气，还要拔剑。瑶光王城下站着好多身着黑铠的士兵。父王和王兄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小慕容黎毕竟还是小孩子，一时想不了这么多事情。

　　小执明还在看着他笑。“噩梦都不是真的，醒了之后过一会儿就忘啦。”

　　“噢。”小慕容离眨了眨眼睛。

　　小执明笑得很甜，让小慕容黎想要不顾一切地相信他说的话。如果能一直跟他在一起，肯定什么不开心的事都不会有的。

　　如果能一直在一起。

　　他小小的心灵里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太子殿下！”军帐外忽然有侍卫喊道。

　　小执明还没来得及问有什么事，那名侍卫又喊道：“王上要您快点到主帐去。”

　　这么快就来喊人，一定没什么好事。该不会是鬼把戏被识破了吧？小执明的表情像是被他父王提着领子一把拎了起来。他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撅起了嘴。

　　小慕容黎赶忙握住他的手。

　　“太子殿下，您听到了吗？”侍卫没听到回音，又不能进莫将军的营帐，只得再接着问话。

　　“知道了。”小执明朝外喊了一声。他转头看着小慕容离，仍是一脸笑。“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很快就回来的。”

　　小慕容黎轻咬着唇，有些不舍地把手放开了。

　　其实小执明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很快就回来，若是真被他父王识破了他的把戏，说不定屁股要被揍得开花。那可就惨了。不过阿昭叔叔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他这样想着，揉了揉小慕容黎的脸，跳下床榻来。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没问题。可是没走出几步，忽然看见他父王的无妄剑丢在地上，“啊”了一声，吓得一步往后跳了好远。

　　“你怎么啦？”小慕容离问道。

　　小执明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他刚打算绕过去，又担心小慕容黎也跟他一样，被这把剑吓一大跳。于是赶忙回到床榻踏边，道：“那个，你不要出去噢。阿昭叔叔的营帐是别人都不能进来的。在这儿呆着不用害怕，我很快就回来找你。”

　　小慕容离点了点头。

　　小执明刚打算绕道出去，又听外面的侍卫喊道：“太子殿下，王上要您把无妄剑也带过去。”

　　什么？！

　　阿爹真的坏坏坏。无妄剑这么锋利，又这么沉，看了都得绕道走。还带过去，这不是要人命吗？小执明差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了。

　　“明儿哥哥，你害怕这个吗？”小慕容黎不知什么时候从床榻上爬了下来，走到小执明旁边。

　　“啊，我……”小执明第一次听到有人喊他哥哥，而当哥哥的人是不能害怕的。他赶忙壮了壮胆子，道：“我不害怕。你不要靠得太近哦，这把剑很锋利的。”

　　小慕容黎歪头看着地上的无妄剑，“可是你得把它拿过去给王上，不是吗？”

　　“是啊。”小执明小声道。他在心里对自己大喊：当哥哥的人绝对不能害怕！无妄剑是一柄重剑，以小孩子的力气只提剑柄是拿不动的。小执明好不容易握住剑柄，另一手去托剑身。

　　小慕容黎道：“等一下，你那样会受伤的。用这个。”小执明这才看到他手上抱着什么东西，长长的拖了一地。是莫将军留下的战袍。

　　“用这个把剑包起来。”

　　真是个好主意。

　　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剑刃割伤了，而且眼不见心不怕。两个小家伙一起忙活着，很快把无妄剑卷了个严严实实。

　　“好啦！”

　　小执明看着卷好的剑，莫将军的那件战袍本来是给小慕容黎保暖用的。虽然天气不是很冷，他还是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小慕容黎身上。

　　他的外衣对小慕容黎来说有些大，不过肯定不会冷了。他替他把衣襟敛好，抱着剑对他挥挥手。“我很快就回来。”

　　“好，我等着你。”

　　在两个小家伙忙活的时候，莫将军跟着天权王到了主帐中。

　　莫将军早就知道天权王不会当着儿子的面用剑伤人，不过是要吓吓那个小家伙。他也知道小执明大哭大闹其实是哄他爹心疼的鬼把戏。所以他方才一直抄着手悠闲地看戏，甚至还想抓一把瓜子过来边磕边看。谁知这场戏的精彩程度出乎意料。他眼见王上败下阵来，还被两个小家伙给气得摔了剑，惊得嘴巴都张大了。要不是王上输不起先溜掉，他还想扯一面红旗出来给王上摇旗助威呢。

　　直到他被天权王怒喝了一声，才发觉自己的表情有些夸张。从军帐出来，天权王走一路都背对着他。他还有点不明所以。

　　一进主帐，四下无人。天权王突然回过身来大吼：“蠢货，你居然还有心情给本王站在那里看戏！”

　　啊，王上居然知道他是在看戏的。莫将军装作一脸无辜，“王上，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呀。”

　　“你光看戏不够，还要贫嘴吗？”天权王见他企图狡辩，怒气更盛。从桌案上随手抄了镇纸就朝他丢过去。

　　莫将军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镇纸砸在地上，居然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打眼一瞅，坑还挺深。他用手指按着下巴，故作惊讶。“哇，使这么大劲儿啊。王上真打我？”

　　天权王被他这种胡搅蛮缠的劲头彻底激怒了。“本王打的就是你！你有种站着别动。”

　　“王上，您还是省些力气。要不我赶紧跑吧，别站您跟前碍眼。哎哟……”

　　莫将军刚要开溜，天权王已经解了披风丢过来，正蒙在他头上。这下什么也看不见了，他被天权王一脚踹翻，按着头暴揍了一顿。

　　他连连求饶：“王上，我再也不敢了。啊，疼疼疼。别打脸呐，把我揍破了相你不心疼的吗？好漾漾，你砸到我眼睛了。哎呀疼，我看不见了。”

　　天权王闻言，赶忙把披风扯开。莫将军趁机探出头来，嬉皮笑脸道：“嘿嘿，又能看见了。陛下今天也是英明神武呢。”

　　天权王还真以为打伤了他，怒气消了大半。又被他闹得实在没了脾气，只得站起身。没好气道：“少贫嘴，还不给本王滚起来。”

　　“罪臣不敢起，就这么跪着吧。”莫将军嘴上说是跪，其实只是懒趴趴地坐在自己腿上而已。“王上若是不恼我了，就拉我一把。”

　　天权王没伸手拉他，赌着气也往地上一坐。“你还有脸在这胡闹。没给本王打下瑶光来，倒是捡了个麻烦回家。那瑶光王自己都不在乎儿子死活，你瞎充什么烂好人？”

　　“哎呦，我最怕见死人了。王上又不是不知道。要是那小家伙从城墙上掉下来，摔个血肉模糊，多可怕呀。我只好接着他喽。再说这么一来，瑶光王说不定感戴王上恩德，就降了呢。”

　　莫将军虽为武将，却一向不喜杀戮。并擅长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论本部军还是降兵，都十分拥戴他。至于说什么怕看死人，天权王知道那完全是为了劝自己减少杀戮而已。

　　天权王的脸色沉了下来。“异想天开。那瑶光王宁可王族全灭也要忠于天下共主。他有多少个儿子，怎会因为你救了他一个儿子就降了。”

　　莫将军道：“不是我啊。我抱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不成了，是明儿救的。”其实他是担心瑶光不降，王上一怒之下斩了瑶光王子。但若是被太子所救，王上就不好下手。“呃，若是明儿不来军营，也就没这回事了嘛。”

　　天权王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声道：“那小东西不过是吓晕了而已，不用人救他自己也能醒过来。你自己胡闹不算，还扯上明儿。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你没看出来明儿喜欢他？”

　　“哎呀，明儿喜欢他么？”莫将军一脸兴奋，“王上说的在理。那小娃儿是个美人坯子，谁看了不喜欢？”

　　天权王狠瞪了他一眼。

　　莫将军总算收敛了些，又叹气道：“明儿喜欢了这孩子，那澜儿岂不是没机会了么。”

　　“亏得老天开眼，澜儿才没长成跟你一样混账。”天权王照着莫将军的脑袋戳了一下，“既然明儿喜欢那小东西，便留着他性命吧。给他服一颗忘尘丹，教他忘了以前的事情。你就收了他做义子。也不用你养，送进宫里来和明儿澜儿养在一起就行。”

　　“可是……”虽说有忘尘丹，可是让这么小的孩子远离故国和家人，莫将军有些于心不忍。

　　天权王道：“可是什么？你还打算再送回去，再教他爹给扔到城下去摔死么？就按本王说的办！”

　　“呃，是。”

　　这时侍卫来报太子到了。天权王眉毛一挑，轻哼一声。换上了一副要看好戏的神色。

　　莫将军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原来王上也要看戏啊。小明儿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可怜见的。

　　小执明进了主帐，规规矩矩地行过礼，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交给天权王。天权王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没再多说什么。莫将军见那是自己的战袍，却不知道里面裹的是什么。天权王取出无妄剑收归了鞘，把袍子丢给莫将军。

　　莫将军接着袍子。寻思着王上整人可整的真狠。明儿最怕利刃了，难得小家伙想出这么个法子。他再低头一看，发觉自己的袍子被剑刃割破了好几处，已经不能穿了。他还指着这件袍子晚上当被子用呢，破成这样可怎么办啊？

　　天权王肯定已经看到他的战袍破了，却像没事人一样吩咐传午饭。小执明也乖乖地落座。两个人都没理会他。莫将军欲哭无泪，怎么好像自己才是被耍的那个。

　　这时候侍卫送了吃食来。军中的饭食自然比不上宫里的。天权王不矜身份尊贵，只要他在军中，和普通兵士吃的饭食一般无二。莫将军早就是吃惯了的。小执明自小锦衣玉食，可吃不惯军中的粗粮。幸好莫澜提前告诉他军中的饭食不好吃，还给他多塞了点心。虽然他不敢当着天权王的面不好好吃饭，但只要少吃一些，饭后回去再用点心填饱肚子就行了。

　　啊，不对。这样不行。

　　小执明想起了留在莫将军帐中的小慕容黎。他可不舍得让他吃军中的饭食，还是把那些好吃的点心留着给他吧。

　　午饭之后，天权王就像忘记了早晨的事情一样。小执明以为他的鬼把戏没被识破，趁着天权王和莫将军议事的时候赶紧开溜了。

　　莫将军帐中，小慕容黎还在乖乖地端坐在榻上。而他一见小执明回来，忽然显得十分委屈，眼睛扑闪了几下，几乎就要哭出来。

　　小执明赶忙跑上前，揉了揉小慕容黎的头发，“怎么了，是饿了吗？”

　　“呜……你怎么才回来啊？”小慕容黎开始抽噎，“我一个人好害怕。呜呜，你挨王上骂了吗？”

　　“没有没有。对不起啊。”小执明手忙脚乱地安慰着他，又把藏在怀里包着点心的包裹拿出来。“我拿了好吃的来给你。吃饱了就不害怕了噢。”

　　小慕容离从昨日被带回来就一直昏迷，也没过吃东西。方才等小执明的时候只是心焦害怕，竟然忘了饿。这时候见到吃的才发觉自己饿得受不住了。小执明已经把包裹打开放在他膝盖上。他在家中时规矩甚多，一定要先净手，而且要到专门用膳的厅堂才可以吃东西。可如今实在饿得着急，他看着包裹里的雪花酥皮儿点心，耸着小鼻子闻了闻，“好香哦。”

　　“这个可好吃啦，快尝一口。”小执明比小慕容黎还着急，见他动不手，于是拿起点心喂到他嘴巴里面。

　　咬开一看，雪花酥皮儿里面裹着一层蒸得软软的水晶粢糯米，包着鲜炒的鹿脯肉松和着油酥做的馅，中间还夹杂一枚用桂花酒浸过的面甜的糖栗子。

　　真的好好吃。小慕容黎顾不得平日那些规矩，用两只小手捧着点心大口吃起来，很快就吃掉一个。

　　小执明见他吃得香，得意道：“好吃吧，这个是福香果子。是我最爱吃的。每次为了多吃一个都要跟莫澜打起来。”他猜小慕容黎大概不知道莫澜是谁，解释道：“哦，莫澜是我的好兄弟。多的这个点心就是他给我的。”

　　小慕容黎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小执明道：“你接着吃呀。”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这两个都是给你的。”

　　小慕容黎这才把剩下那个福香果子捧起来，一点儿一点儿的咬，好像要记住这点心的味道。

　　待他吃完，还探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着嘴唇。小执明笑起来，伸手去刮他下巴上粘的酥皮儿。“你到我家去玩吧。我把我的点心都给你吃，教莫澜把他那份儿也让出来。”

　　小慕容黎听了这话似乎有些惊异，忽然低下头去。

　　“怎么啦？”小执明问道。

　　“我……嗯，我好困，想睡一会儿。”小墓容黎揉着眼睛。

　　的确，小孩子吃完中饭是需要睡觉的。正好床也现成。小执明点了点头，“好啊，就在这儿睡吧。”

　　小慕容黎裹着小执明的外衣伏在枕上，闭着眼睛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小执明看着他，禁不住想：他好像小猫啊。

　　“明儿哥哥，你来拍一拍我。好吗？”小慕容黎看起来的确是想睡觉了，连说话的声音都越发软软糯糯的。

　　小执明坐到小慕容黎旁边，轻轻地拍着他。小慕容黎很快就睡着了。

　　小执明看着熟睡的小慕容黎，心里却在想着他方才忽然低下头去的样子。

　　这个小小的孩子身上一定有某些不寻常的地方。照理说，一个小孩子无缘无故出现在军营里面就已经够奇怪的了。可是直接问他，他似乎又说不明白。既然这样那就去问个明白人好了。

　　阿昭叔叔一定知道。

　　小执明轻手轻脚地跳下床榻，掀开帘子，走出帐外。刚一出军帐就和某人撞了个满怀。或者确切地说以他的身高只是撞到了人家膝盖上而已。

　　莫将军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咦，太子殿下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哎哟，你怎么走路都不看人的啊？”小执明抱着被撞疼的脑袋抬头看着莫将军。

　　分明是小家伙自己撞上来的，而且以他这样的身高实在是不怎么容易被看到。但莫将军并没笑他，还俯下身替他揉了揉，“我拿吃的来给你们呀。你的小朋友该肚子饿了吧？”

　　“哼。”小执明把腰一叉，得意地笑道：“谁要等到你那么晚，我已经把他喂饱啦。”

　　“喔，你拿什么喂的？”莫将军很是好奇。

　　小执明道：“从家里带的福香果子，还有一个是莫澜给的。”

　　莫将军的嘴角抽了抽，看来王上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小家伙在家的时候，宁可同澜儿打架也要抢福香果子吃。如今一见那瑶光国的小王子，就屁颠屁颠地双倍奉送，这是有多喜欢人家。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你来得正好。”小执明伸出小手扯他的衣服，神神秘秘地道：“阿昭叔叔，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呢。快，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说。”

　　“哦，好。”莫将军迫不及待地想要听他的秘密，赶紧跟他一块找个地方去躲起来了。

　　小执明走后不久，小慕容黎就醒了过来。他是被噩梦吓醒的。

　　他梦见瑶光城下成了一片血海。而城墙上除了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有一个声音对他说：阿黎，快逃啊。

　　不，不能逃。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逃。那片血海仿佛就是他的归宿。他很害怕，想要移开视线。却像是着了魔障那样被迫着看清了血海中的东西。这让他恐惧到了极点，大声喊道：“明儿哥哥——”

　　他醒了过来，见无人在旁。只得裹紧了小执明留下的衣服，抱着不断发抖的自己。

　　小慕容黎觉得自己坐了许久，其实只有一小会而已。一直不见小执明回来。他壮着胆子跳下床榻，拨开帘帐，想要去找他。

　　“！！”

　　刚走出两步，就看见帐中挂着一见黑色的铠甲。与那日在瑶光王城下和父王对峙的敌兵穿的一样。小慕容黎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跑到营帐门口往外一看，外面往来的士兵穿的都是一样的黑铠。

　　这个地方是敌营！

　　昨日摔下城墙的时候小慕容黎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被带到天权营帐之后，先是昏迷了许久，醒来又被天权王拿着剑吓了一通。还为小执明担心了半天。许多事情都来不及想清楚，而他现在想清楚了。

　　他刚醒来时见到的将军就是在城下与父王对峙的人，对他拔剑的是敌国的王上。那明儿哥哥……就是敌国的王子吗？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分明待他很好的。

　　为什么？

　　小慕容黎年纪虽小，却明白自己不能在敌营久留。必须立刻逃跑。况且敌国这么强大，父王和王兄们不知会不会有危险。噩梦中的那一幕不知会不会成了真的。

　　逃啊，趁着现下无人。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他把小执明留下的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在床榻上。他看着那件衣服，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痛，是十分难受的感觉。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变成了抽噎，视线也跟着模糊。眼泪淌过他的小脸，像花苞上挂的露珠一样。

　　小慕容黎还是抹干了眼泪，从床榻上下来。

　　走到帘外，他看到了莫将军桌案上堆的军报和地图。他隐约明白莫将军是军中主帅，桌案上这些一定是重要的军报。虽然看不懂，可是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只要看过一遍，回去再按原样默写出来的话……

　　不能这样做。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小慕容黎一咬牙，转身跑出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