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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番外】未亡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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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哪去了?” 大汉掐着他,像是随时能把他的胳膊掐断。
“那边。”明熙忍着痛,伸手一指。
大汉不屑地啧了一声,将他甩开。几个人一起往他指的方向去了。
明熙指的是与慕容黎逃走相反的方向。
那几个人一定是换了便衣的天璇军,大概是因为觉得明熙受了威胁,不敢骗他们。这才被明熙侥幸蒙混过关。但他们应该过了不久就会发现上当的。必须得赶快逃,逃出这镇子,逃得越远越好。
可是不行,他不能走。因为还没找到哥哥。
为了不被抓到。明熙暂时躲到郊外,晚些时候又折回来接着寻找。他不敢在小镇中久留,小心地躲避着天璇军的耳目。
瑶光旧城,毁掉的将军府,以及瑶光流民聚集的那个小镇。明熙几经辗转,然而直到天璇军队班师回王城都没能找到哥哥的下落。
他开始自责后悔。那日见到慕容黎,应该不顾一切地追上去问才是。管那些追兵做什么?如今连慕容黎也不见踪影,哥哥的下落就更无从得知了。
因为当时看到了那个背影,明熙总觉得这小镇是最后一次见到哥哥的地方,日后说不定还能在这里相见。他在小镇附近隐居起来。在明熙离家以前,明煦为他准备了一个包裹。里面除了钱粮和日常用品,还有一本明家祖传的剑谱。明熙为避免再像上次那样遇到天璇军无力反抗,于是照着剑谱日夜勤练。他天资很好,再加上习练刻苦,两年功夫就大有进境。
虽然找到哥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还是时常会抱着一线希望到小镇上去。这日他在小镇附近见到一个老者。这老者眼花耳聋,沿街乞讨。明熙见了心里一惊,此人正是当年明家的老家丁洪伯。
明熙记得当年自己离家时洪伯还没走,说不定他知道哥哥的下落。他拿了些干粮给老人家吃。再问当年瑶光之事,洪伯只装聋作哑。
明熙急道:“洪伯,你不认得我了?”
“啊,你是……少爷?”洪伯总算认出明熙来。经历过这么多变故,他对这小少爷的偏见也荡然无存了,反倒有种见到故人的喜悦。“少爷,你还活着。”
明熙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我哥哥的下落么?”
“都死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兵败天璇,都被天璇军杀了。” 洪伯掩着脸哽咽起来。
明熙听他说“都死了”,心紧跟着一抖。待听他说的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又燃起一线希望。“我问的不是他们。是明煦公子。煦少爷呢?”
“也死了。煦少爷……死的最惨。他代替王子从城上跳了下来。煦少爷是我从小看大的,就如同我的亲孙儿一样。那日就算离得远,他又跟王子换了衣服,别人认不出来。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得,怎么可能会认不得啊?” 洪伯泣不成声。“他死了以后,尸骨也被人糟蹋的不成样子。都不得入土为安呐。”
明熙只觉得身上的血一下子冻住,从头冰冷到脚。
那日见到慕容黎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一直都不肯相信。如今终于不得不信。
哥哥真的不在了。
他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眼前一片模糊,也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却越走越快,疾走变成了奔跑。一边奔跑一边发狂似的大喊。
终于跑得筋疲力尽,扑跪在地。
哥哥不在了,故国也没有了。只剩他孑然一身。偌大天下,他能到哪里去呢?
只听“铮——”的一声,他随身带的剑掉到了地上,从剑鞘中滑了出来。
明熙握起那把剑。他忽然记起当年瑶光王说过,一旦城破,瑶光王室都要殉国。
无人知道他身体里也流着那样的血。他小时无人关怀,如今也是一样。家和故国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名称而已。可是他却像找到归宿那样举起了剑。
“住手——!”
忽然有人高喝一声,紧接着是剑锋相碰的脆响,明熙手中的剑被挑开。
明熙本能地跃起,连挽数道剑花。那人也不相让,跟他对了几招。然而功夫不及明熙,很快就败下阵来。
那人的剑被打落在地,却也不甚在意。反倒跟明熙拱手行了一礼,道:“原来明家的剑法还有传人,失敬了。”
明熙一听此人提起明家,吃惊不小。头脑也立刻清醒了些。他仔细打量此人,分明从未见过。看着也不像瑶光人。而明家剑法只有明家子弟和明将军的亲兵能够习得。于是他疑惑道:“你是如何得知?”
“噢。”那人轻笑一声,“在下的夫子年轻时爱好剑术,与明将军有些故交,有幸收藏了一套剑谱。夫子偏爱在下,于是略微指点一二。今日见公子剑法又稳又精,果真名不虚传。”
明熙道:“你的夫子……是瑶光人?”
“瑶光?”那人怔了一下,随即道:“不,夫子他是天枢,噢,应该说是旧天枢了。”
明熙一直在郊外隐居,并不知道不久前天枢已经对遖宿称臣。但他现在让人提起天枢时,神情似乎有一丝落寞。
“呵,天枢已亡了。不必再提。”那人岔开了话题,“倒是公子,既然身怀绝艺,为何不图良策安身立命,却要寻短见呢?”
明熙道:“方才知我家里人都没了,不愿独活。”
那人问他:“公子是瑶光的人么?”
若在以前,明熙怕暴露了身份必不肯说实话。如今鬼门关都去得了,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那人叹了一声,道:“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的故国天枢,不久之前被遖宿所灭。我从小是育婴堂里长大的孤儿,本就没有家人。如今也是国破家亡了。”
明熙听得他这番话,不禁有些动容。
那人留意着他神色,趁机道:“既与公子有缘,不妨认识一番。在下仲堃仪,敢问公子尊姓?”
明熙道:“明熙。”
想来这还是哥哥给起了名字后,第一次有人问他的名字。明熙念着自己的名字,心中微微一动。竟然对这陌生人有些感激。
仲堃仪道:“原来是明家的公子。明公子,在下且劝你一句:眼下虽是乱世,公子方才之举实不可取。你明家满门忠烈。就算故国亡了,公子若能做出一番事业,也不愧对祖先的英名。”
“我并无意于此。”明熙顿了一下,“况且,那些事情自有人去做的。”
“噢?”仲堃仪奇道,“在下听说当年天璇灭掉瑶光之后,大肆清剿瑶光亲贵。如公子这般幸存下来的恐怕是不多了。不过倒是有一个人,嗯……”他暗暗瞟了明熙一眼,“不少人说他长得像当年殉国而死的瑶光王子。”
明熙忽然神色大变,拉着仲堃仪的袖子问道:“这个人是谁?他在哪儿?”
“此人名叫慕容离,是天权国的兰台令。”仲堃仪见明熙与方才反应大不相同,心下自有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像是说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又笑了笑,“这种事情大约当不得真。说起来他的名声不算太好,曾经是下九流的乐伶。后来位居高官,仍是一管竹箫不离身。明公子若是以前见过瑶光王子,恐怕一看此人就知道不是。”
慕容黎,一管竹箫不离身。
明熙握紧了拳,咬牙道:“怎么不是?他还活着,是因为有人替他死了。”
仲堃仪早就怀疑慕容离的身份。慕容离此人,不论气度还是智谋,都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乐伶那么简单。而这位明公子,似乎与他们国家的王子是有不和。他恐怕是与替王子死去的人有什么故交,甚至是亲戚。
更妙之处在于,这明公子武功了得,心性却似乎单纯得很。
仲堃仪假装惊讶道:“啊,竟有这种事情?”他略微思忖了一下,“既然如此,明公子可否要动身去天权寻找旧主?”
“我……”明熙有些犹豫。哥哥已经不在了,他才没心思理会慕容黎的事情。可是他也不知日后要到哪里去。
仲堃仪又道:“正巧在下也要去北边,会路过天权。承蒙公子不弃,我们便结伴而行如何?”
明熙转念一想,或许自己应该去见一见慕容黎。他一定知道哥哥的下落。万一,万一是洪伯老眼昏花了没看清楚呢?总归无人见过哥哥的尸首。说不定还能抱着一线希望。
他答道:“好。”
明熙与仲堃仪结伴而行。一路上,他觉得仲堃仪虽出身寒微,却很有见识。人又谦恭有礼。且受世家大族欺凌的经历更让他感同身受。这是哥哥不在了以后,第一个对他友善相待的人。于是与其推心置腹地交谈起来。仲堃仪问他些什么,他都知无不言。
仲堃仪亦知明熙想要知道关于慕容离的事情,就同他讲了些出使遖宿及在浮玉山结盟时遇到慕容离的情景。至于自己与慕容离不合,甚至还怀疑其暗中算计自己之事都略过了。仲堃仪还同明熙说自己见他涉世不深,愿指点他些机谋,免得让他无端被人欺负了去。明熙欣然答应。
行至天权地界,二人分别。仲堃仪取出一枚万字印章送与明熙,道:“明公子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在信笺上盖了此印差人送来。我必会鼎力相助的。便是无甚紧要事,也可互通有无。或许日后我还能来天权看你。”
明熙谢过了,自行入天权。他想要见到慕容离,就必须要找机会进入天权王宫才可。由于他武艺超群,没费多少功夫,就在宫中谋了个侍卫之职。后来还被提拔为宫廷禁卫。
这时明熙才知慕容离已经离开天权去了遖宿。而他刚被提了禁卫,自然不能立刻到遖宿去。好在天权是个富庶之国,从王上到百姓日子都过得滋润。那些禁卫同僚个个不善言辞,却都待他不错。他也就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忽然有一日,同僚来说有人在酒馆摆了酒要请他。他举目无亲,在天权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纳着闷到了酒馆一看,才见竟是仲堃仪。
仲堃仪十分殷勤地招呼他喝酒。客套了一句:“明公子近来可好?”
“呃,尚可。”明熙道:“仲先生怎会来天权的?”
仲堃仪笑道:“我来送点薄礼给天权王,讨他欢心。听说明公子已成了宫廷禁卫,可喜可贺。来,干。”
明熙饮了酒,叹道:“慕容……少主已经不在天权了。我这身份倒是成了累赘。”
“哎,话不能这么说。你那位少主十有八九是会回来的。毕竟天下都乱,只有天权这么一个安逸的地方。况且他又受天权王宠眷。你不想想,若是把你换做了他,你也愿意回天权来。” 仲堃仪凑近了些,有些神秘地说道:“且仔细听着宫里的动静。何时天权王突然要去关外,便是你家少主要回来了。”
“这……”明熙有些难以置信。他听说天权王从小到大连出王城的时候都很少,更别说要去关外了。
“你不信?好么,咱们就赌一把。等天权王一离开王城,你便捎信来给我。我就动身到天权来。”
“为何?”明熙不解。
“呵呵,公子一定会赌输。”仲堃仪笑道:“你输了便要请我喝酒,我可早早来等着呐。”
明熙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答应了。
仲堃仪突然敛了神色,“只是你家少主若回来,可不见得是好事。公子在天权这些时日,也该听说天权王不理国事。容在下说句不恭敬的话,当初公子的故国是怎样,你看天权王又怎样?若一直留在天权王这里,后果可想而知。”
明熙恍然怔住。
仲堃仪不再多言,告诉了明熙可捎信的人,就离开天权,不知行踪。明熙也不多问。
隔了小半年,明熙忽有一日听说王上要巡幸嘉成行宫。他自己也被选在随行护卫之列。
虽未明说要去关外,但那嘉成郡与昱照关离得很近。况且王上巡幸行宫,照例至少要提前一个月做准备。哪有只准备两个时辰就要出发的?明熙自受过仲堃仪那些熏陶,预感此事并非那么简单。于是趁临行前匆匆写了书信让人送与仲堃仪。
更离谱的是,离开王城当夜,王上居然自己跑掉了。禁卫中有好几人都知道王上不在銮驾内,却也不多生事。随行的一众人马仍按原路行进。明熙觉得其中必有蹊跷。第二日以担心王上安危为由,说服了另外几名禁卫一同趁夜离开巡幸人马,抄近路往嘉成郡而去。
到得嘉成行宫,果然听说王上两日前就已经先到了。
不过他们来的正巧。王上正耐不住性子闹着要到关外去,搞得卫将军和岳总管都十分头大。行宫中倒不是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只是王上先到行宫本是秘密。若是临时召集不当值的护卫护送王上出关,只怕会走漏风声。而明熙他们几个是从王宫里跟着王上来的,正好救急。岳总管把他们与行宫当夜值守的护卫一凑,总共凑了十二个武功高强之人,交与卫济领着,护送王上出关。
这十二个人当夜没回行宫,同卫将军一起宿在山关口营寨。并得令说明日一早还要护送王上到郊外一间野店去。
看来仲先生说的没错,是慕容离要回来了。天权王肯屈尊去那种地方,除了为见慕容离,不会有别的缘由。
明熙当晚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看见两个人站在瑶光王城上。一个是慕容黎,另一个就是他的哥哥明煦。明煦与慕容离互换了外袍,嘱咐道:“少主,你一定要复国。你是我们瑶光最后的希望了。”说罢就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虽是梦中的影子,明熙却恍然觉得哥哥坠城之前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他惊觉起身,听得哥哥的声音仿佛从梦中传来。
“阿熙,我已死了。只盼你……能完成我的心愿。”
明熙这许多年来第一次梦见哥哥,不由得泪流满面。
完成哥哥的心愿。明熙想,哥哥的心愿就是让慕容离复国,之后做上瑶光国主。虽然他不喜欢慕容离,但哥哥的心愿他一定会完成。
他又记起仲堃仪所说,慕容离是贪图安逸才躲回天权来的。而天权终有一日,会被别国所灭。若等到那时,只怕逃命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机会复国?
不行,不能让慕容离回来。
可是眼见慕容离与天权王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见面了,可怎么是好?
明熙忽然灵机一动。只要天权王不愿意慕容离回来,那慕容离就回不来了。
他打定主意,趁着夜深人静在军营中找了纸笔。正要提笔,忽然想到纸张若是少了可能会被人发觉。幸得他从王宫来时为方便与仲堃仪再联络,随身带了信纸。于是仿着慕容离的字迹写了些大逆不道之言。因当年明煦与慕容离交好,时常把慕容离写的字带回家来。明熙看得久了,自然仿得天衣无缝。他写好后将纸折起,随身带着。
却是人算不如天算。第二日相见时,慕容离恰好带了一封书信给天权王。而天权王只顾得追慕容离,竟把书信落在凳子上。众护卫原本都在埋伏,一见王上出了破落酒馆,赶忙跟上去保护。唯有明熙落在最后。他趁着没人注意,飞速捻开信封,将信调换。
那天权王回来拆了信一看,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把信烧掉。明熙便知目的达成。天权王一定再也不想见到慕容离了。
谁知天权王只在行宫消停了一夜,次日早晨又要去关外。明熙暗自思忖,怎的又要去关外,难道是为了去寻慕容离么?这天权王身为一国之君,竟被人骂成这样。总不至于一点颜面都不顾。
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天权王真是来迎慕容离的。而且见了慕容离还亲热得紧,先前的误会就如同没有一般。
周围的护卫太多,看来此次是无法阻止慕容离回天权了。明熙暗暗咬牙,见慕容离上了马车。
他正要随行,忽见一样东西被从马车上丢了下来。
是他哥哥当年赠与慕容离的古泠箫。
慕容离竟然……!
哥哥是怎样不辞辛劳地找来竹子,拖着病体忙了许久才制成这支箫。甚至还为此划破了手。当年种种,全都历历在目。慕容离凭什么领受哥哥这样的好处?他不知哥哥费了多少心血,就这么轻巧地,说扔就扔掉了。
明熙目不转睛地看着落在地上的古泠箫,眼睛红得几乎迸出血来。他为掩人耳目,等护卫们护送着马车走出一段距离,他才找借口离了众人,返回来取箫。
折回原处,竟然看见有一黑衣人正要把古泠箫拾起。明熙飞身上前,一脚踢中黑衣人肩膀。黑衣人没有防备,痛得一松手,把古泠箫掉在了地上。明熙把燕支剑从萧中拔出,指着那人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不答话,一个扫腿逼得明熙退后。趁势就地一滚,夺路而逃。明熙顾及离开太久会被人发觉,不打算在此耽搁。只稍微一犹豫,那黑衣人已经躲进树丛,逃得无影无踪了。
这倒让明熙疑心大起,刚打算要追过去,忽然觉得背后冒出一股杀气。
他还未来得及转头,见旁边岔路闪出一个人来。对他笑道:“明公子。”
明熙没顾得上同仲堃仪寒暄。赶忙回头一看,见身后并没有人,那股杀气也消失了。
仲堃仪倒不在意明熙失礼,走上前来看着他手中的古泠箫,“哦,这不就是你那位少主从不离身的箫嘛。里面竟还藏着剑,可否让我看一看?”
明熙闪身躲开了。仲堃仪也就做罢。明熙看着古泠箫,那箫管之内也染了不少血迹。当年哥哥划破手时留下的那一点血,已经几乎被遮得看不出来。而明熙还是找到了它的位置。用手抚上去,箫管微温,像是留着当年被哥哥亲手煴火之后的温度。
明熙一时心绪万千。他把箫收起,只应付了仲堃仪一句:“仲先生怎么在这儿?”
仲堃仪笑道:“我自然是收了你的信,来找你请我喝酒的。”
“抱歉。”明熙道:“今日是不能了,改日吧。”
“公子难道是想赖账?”仲堃仪挑了挑眉毛看着明熙。
明熙怕被仲堃仪误会,解释道:“不是。我是临时离开禁卫,还得马上回去。”
仲堃仪若无其事地笑道:“你那少主在天权可是尊贵人物。公子替他来找箫,原本也是公事。何必偷偷摸摸地一个人跑来。”
“我……”明熙自然是不打算把箫还给慕容离的。不想被仲堃仪一下子戳穿,一时不知所措。
仲堃仪看出他的心思,改了口道:“公子,我同你玩笑呢,不必当真。公子既然有公务在身,还是快些回去吧。只是别忘了,改日可要不醉不归啊。”
明熙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仲堃仪通情达理。正要去追赶前行的马车,又担心仲堃仪独自在郊外的安危。于是返回来劝道:“这郊外常有山贼出没,我刚才还见着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先生务必小心些,最好趁天黑前进嘉成郡。”
仲堃仪应承了。
明熙走远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到仲堃仪旁边。接着又有七八名黑衣刺客聚拢过来。
仲堃仪道:“怎么样,得手了么?”
一名黑衣刺客道:“不出大人所料,不久之后慕容离就下了马车,天权王也不敢追。可是慕容离没走出多远就昏倒在地,被天权王带了回去。对方随行的护卫众多,天权王的马又快。我们……没有机会下手。”
“唉,可惜呀。”仲堃仪叹了一声。“我还在这里特意帮你们拖着那位明公子,以防他万一脑筋转不过弯来,再去给旧主护驾。罢了,看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在你们之前一批与他交手的人可是一个都剩下。”
黑衣刺客们吃惊不已。有一人问道:“怎会如此?昨日他去荒郊野店之前我们的人同他交过手,他当时明显受了重伤。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的。”
仲堃仪道:“只能怪他们疏忽大意了,居然截错了马车。若我早到天权一步,也不至于如此。”
黑衣刺客道:“大人,那我们现下要如何?”
“暂且避人耳目吧。心肝美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天权王再怎么傻也会想尽办法追查刺客。”
“是,大人。”
仲堃仪转头看了看昱照关,着实心有不甘。慕容离的智谋在他之上,又一心要搅进诸王的天下之争中,此人绝对留不得。幸好在揽月台上还留了后手。而且这位明公子似乎越来越记恨他的少主了,说不定还能加以利用。
当日仲堃仪没入昱照关,带着人原路返回。过了不多时日,他收到一封书信。信中说揽月台的计策失败了。慕容离似乎是受了伤,但并无性命之忧。
几乎同时他又收到另外一封书信,是明熙派人送来的。
明熙在信中说自己被遣离了宫中。
两条后路尽皆断了,仲堃仪暗暗咬牙。
“是时候该去会一会明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