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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见国书遖宿急进兵,访祠堂天权留退路 ...


  •   遖宿王亲率大军向天权进发。这日已是黄昏时分,便安营扎寨准备歇息。

      毓宵刚入营帐,忽有信兵来报,“王上,这是天权送来的国书。”

      “噢?”毓宵见信封上盖着天权王的大印,于是拿着信冲身旁的仲堃仪摇了摇,低笑道:“仲卿,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仲堃仪知毓宵是玩笑,且作了一揖,颔首不答。

      信封上有个破洞,像是箭痕。毓宵稍微皱了一下眉,但他向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于是将信拆开来看。

      毓宵只扫了一眼,便将信狠狠掷在地上,大骂道:“混账!”

      他厉声对信兵道:“来送信的天权使臣在哪?给本王斩了。不,凌迟!给本王凌迟了他!”

      信兵吓得跪在地上,“回王上,天权没派使臣前来。这封信是用响箭射|进来,钉在营寨前门的旗杆上的。”

      众人都知毓宵脾气火爆,容易动怒。但他发怒多是为了震慑旁人,极少见他气得动了真格的。

      夜枭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腆着笑脸道:“王上,天权连使臣都不敢派,真比偷油的耗子还胆小。简直丢人现眼。犯不着为他们这么生气。是不是那天权王编排了什么混账话来骂您?他若有胆,我替您写比他混账十倍的话骂回去。”

      毓宵把掉在地上的信狠狠碾了一脚,没好气道:“自己看!”

      夜枭把碾破的信纸捡起来,仲堃仪也凑过来看。

      那信上没写几个字,正中画着一只大大的乌龟。像是被人按住了龟壳,急得四爪乱晃,大半个脑袋缩进壳里。小尾巴一摇一摇,显得十分滑稽。乌龟脑袋上方写着“缩头龟”三个大字。其中两个字还给写倒了,随便用笔一圈,表示换过来念。龟壳上写了个“毓”字,底下点几个点表示省略,相当于把遖宿王室全给骂了个遍。

      仲堃仪看了哭笑不得,费好大劲才憋住了没在毓宵跟前笑出来。若不是见信上有天权王的御印,他说什么也不相信一国之君能把国书给写,哦,是画成这样。

      夜枭恨恨地咬着牙根道:“这天权王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字写得丑就罢了,画画也画得这么难看。瞧这乌龟画得多憋屈,哪里就像我们王上了?我看他才是乌龟呢。”

      毓宵怒气冲冲地瞪了夜枭一眼。

      夜枭暗自庆幸。若是方才没说最后那半句话,搞不好王上让他脑袋搬家。不过这天权王骂人骂得也太难看了。早知道就不跟王上夸下海口。这下可好,就是在茅厕里憋闷一晚上,也憋不出比这更臭的词儿。

      毓宵火冒三丈,他不理会夜枭和仲堃仪,向亲兵命令道:“你们晚上还睡什么?给本王日夜赶路,这就踏平了天权!”

      亲兵稍怔了一下,马上应道:“是,王上。立刻拔营,这就赶路。”

      “王上有令,立刻拔营。”

      “立刻拔营。”

      仲堃仪正要上马车,见他的弟子宁升从对面走了过来。

      宁升疑惑道:“先生,怎么突然就要接着赶路?”

      仲堃仪示意他噤声,不动声色地拉住他一起上了马车。

      这马车是专给仲堃仪用的,两个人坐稍有些挤。但在此处说些紧要事情,却十分妥当。

      仲堃仪压低声音道:“那天权王送了一封国书来,骂得不看入眼,惹怒了毓宵。这就要加速进兵。天权当真是自取其祸。”

      宁升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遖宿军劳师袭远,这般日夜兼程难免人困马乏,对大战恐怕不利。”

      仲堃仪道:“话是没错。但他那个脾气,恐怕这时候谁进言也听不进去。况且遖宿军勇猛,大不了战前整顿休息一晚,战力损耗不了多少。倒是天权,在这短短几日之内仓促应战,恐怕也讨不得什么好处。”

      “先生说得在理。”宁升点点头,“可是,就算天权王再蠢笨,那帮大臣也不会由着他给天权招祸。先生您看,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嗯。”仲堃仪思索了一下,“是有些蹊跷,但我也想不出天权王这般做法对天权有何好处。遖宿加急行军,顶多提前个两三日到山关口。谅这两三日也不会出什么变数。咱们只得提防着些,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就是了。”

      宁升道:“是,先生。”

      “既有昱照关图在手,倒是不用担心天权能怎样。”仲堃仪拍了拍宁升的肩膀,“亏得你有心,将此图提前复绘了一份。”

      仲堃仪在归附遖宿之前,就将宁升派往遖宿作为内应。宁升有过目不忘之能,在见过昱照关残图后,默记在心,并将之复绘。

      后来遖宿伏塔失火,所存的昱照关图尽皆损毁。毓宵问起仲堃仪他手中是否还有复绘时,仲堃仪却没说实话。

      那个能与他推心置腹的君主已经不在了。必须留得后手,才能保得青山在。

      宁升道:“蒙先生教诲,学生才能效微薄之力。”

      仲堃仪见宁升的眼神清澈而虔诚,忽然回想起自己当年,大概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天枢王的。

      他不会辜负这些士子们渴求建功立业之心。若不是天枢王当年辜负了他,答应向遖宿称臣,他是绝对不会背叛天枢王的。

      他希望面前的这双眼睛,会一直都那么虔诚。

      仲堃仪道:“我想下车去骑马走走,你今夜就睡在这马车上吧。”

      宁升赶忙道:“先生,不可。学生这就下车了。”随即行了一礼,就要下车。

      宁升身子并不算强健,能跟上行军就已经够辛苦了。若是再连夜赶路,只怕非得病倒不可。但仲堃仪要他随行时,他毫无怨言。

      仲堃仪拦住宁升,“你在车上歇一晚吧。若是没到天权就病倒了,那可不行。”于是不由分说,径自下了马车。

      此时已入了夜。仲堃仪骑着马随军前行,没过多久,天就下起雨来。

      雨越下越大,浇灭了遖宿军手中的火把。遖宿兵士不愧以彪悍著称,依然冒雨前行,速度分毫不慢。

      “这大概就是从南面过来的雨。”

      执明在进祠堂前这样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执明小的时候常来祠堂。除了每年例行的祭祀之外,多是因为调皮捣蛋而被太傅或者先王送来闭门思过。他是不愿意来的,那些灵位上写的列祖列宗他一个都不认识。他同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讲。

      待他自己成了天权王,罚跪自然就免了。除了例行祭祀之外,他许久不来祠堂一次。

      祠堂里已经多了两个他认识的人。

      执明一身素服。他绕过祠堂正殿,到后堂一处小室内,小室中单独供奉着一个灵位。

      执明在灵前洒了三杯酒,朝灵位拜了一回。他觉得自己这般端着正经的模样儿有点好笑,说不定那个人正在笑他呢。

      “阿昭叔叔,明儿看你来了。”

      执明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跪坐在灵位旁边。这个姿势倒是舒服了许多,甚至找回一点当年的感觉来了。

      “这酒甜吧,是用荔枝露兑的。你猜猜是谁想出来的这般喝法?”

      他边喝着酒,边自言自语道:“什么,你教我先去祭拜先王,我才不去。要是把这酒给他喝了,咱们三个都要挨骂。”

      “好了好了。实话告诉你,我先给先王行过礼才来看你呢,不是把你排第一的。”

      执明喝得脸上有些泛红,“阿昭叔叔,我跟你说,我同阿离成亲了。你还记得阿离么,他就是……对对,你还记得。”

      “那你先不要告诉先王。太傅他们那帮老头总要挑拣阿离的不是,要是他们在祭祀的时候给先王吹了什么耳旁风,他要是再凶阿离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但执明成亲那夜,在拜高堂的时候心里是想着自己的父王的。

      “啊,你说什么?”执明突然瞪大了眼睛,“当年……那是我爹的主意?”

      “哎呀,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哄我的。”执明脸上更红,他把酒杯一放,转身就出去了。

      执明出去没多久又返回来,对着灵位道:“都怪你乱打岔,害得我差点把重要的事给忘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本王是来跟你说,本王一定践行当年之誓,绝对不让你家澜儿跟着蹚浑水。不过,要是万一出了岔子,你可要保佑他运气好些。”

      雨已经停了。莫澜正在祠堂外等着执明,他一见执明出来,上前道:“王上,请您这就回宫吧。微臣送了您回去,就启程去嘉成郡。”

      他们赶了三日的路才从嘉成郡回到王城。再回嘉成郡又要三日,恐怕那个时候,遖宿军就快要到达山关口了。

      嘉成郡的百姓都已经迁往临近的郡县以避战事。现下的嘉成郡除了驻军,几乎是一座空城。

      执明道:“不,本王去嘉成郡。你留在王城陪着阿离。”

      “为什么呀?”莫澜没想到执明会做这样的安排,“微臣还要前去指挥聆风阁……”

      “掌事大人,你能干的那些事本王都能干。又不是离了你就不行。”执明撇了撇嘴,“到时候遖宿军兵临城下,可不能再让阿离经受一次,免得他想起些不好的事情来。”

      莫澜道:“有王上陪着阿离不是更好嘛?”

      “那不行。本王要守在嘉成郡,我天权的将士才有士气。”执明假装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石子,“虽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毕竟那些玩意儿从来没人试过。万一,本王是说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被遖宿打进来,本王就传书与你。你立刻带着阿离远走高飞,躲到北边去避一阵风头再说。”

      “原来王上是为了阿离打算。”莫澜提议道,“不如安排聆风阁的人保护阿离,微臣跟王上同回嘉成郡。微臣虽不才,至少也能帮王上照应一下啊。”

      “你个蠢货!”执明提高了声音,“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本王为何要让你去?”

      “我……”

      “好了,”执明打断莫澜,很认真地看着他道:“这个是北奉山金库的钥匙,够你们后半辈子的花销是不成问题。你到时候小心一点,千万别被遖宿人给找到。也别想着要寻仇,保住了性命才是正经。还有,阿离之前受的苦太多,你要替本王好生照应他,别再让他受委屈。”

      莫澜向执明行了一礼,“王上,恕微臣难以从命。”

      执明气得嚷道:“莫澜,你敢抗旨?疯了不成。”

      莫澜道:“王上您想想,就算微臣答应了您,您觉得阿离会跟着微臣逃走么?”

      “哎呀,你何时变得这么没用的?你就不能想法儿先骗骗他,哄得他跟你走了再说。”

      “王上,就算能骗得一时,那一辈子呢?也能骗得?”

      “你只对他说本王是找地方躲起来了,日后还会来寻你们的。还有,这个给你。”执明拿出一个青瓷小瓶交给莫澜,压低声音道:“这里面是忘尘丹。若是被阿离识破了,他总想着要替我寻仇的话,你就把这个给他连服七日,让他把以前的事情都给忘了。能骗过他最好,就别给他吃这个,毕竟是药三分毒。”

      莫澜犹豫半晌,正要接过。忽见祠堂旁边的竹林里有人走出。

      执明见到来人,忙不迭把忘尘丹往袖子里藏,“那个……阿离,你是怎么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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