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小心肝》红豆煎堆

48、不归人回头不见岸，多情郎温情愈心伤2

　　执明满意地对那名侍卫点了点头，接了檀木盘进来，将窗子掩上。把盘中之物拿给慕容离看。

　　慕容离道：“好薄的绡帕。”

　　“嗯。”执明看了看那方绡帕，道：“怕闷坏了你。”

　　慕容离闭上眼。执明将绡帕托在手中，捂住慕容离的口鼻。

　　“唔，嗯——”

　　慕容离在执明手中挣动了几下，并没用力挣开。他突然睁开眼睛，像溺水时求救那般仰头看着执明。

　　执明一惊，赶忙把绡帕拿开，将慕容离搂入怀中，“阿离，很难受么？”

　　慕容离摇着头，他全身发抖，伏在执明怀中喘了一阵。执明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阿离，要不然算了吧。”

　　“王上，给我。”慕容离的意思却很坚持。

　　“好，这就给。你先躺下。”执明让慕容离枕在枕上，见他两眼看着上方悬的床帐，气息仍未平顺。想来是心里害怕，连眼睛都不敢合上。

　　“阿离，方才都是本王不好。这次会轻些。”执明道：“嗯，阿离睁着眼睛就好了。”

　　慕容离像是松了一口气，不似先前那般紧张。他对执明眨了眨眼睛。执明用绡帕盖在慕容离的鼻翼处，遮住下半脸。迷魂香很快就起了作用。慕容离意识开始昏沉，却似乎不情愿就这样睡过去。

　　执明隔着绡帕抚上慕容离的脸，“阿离，你不要怕。本王明日一早就来叫醒你，不会让你一直睡下去的。”

　　慕容离在迷魂香的作用下口不能言，只眨了一下眼睛示意是听懂了，终于沉沉睡去。

　　执明见慕容离意识全无，一时柔肠百结，哪里还舍得下？他默默念道：阿离，本王就不回醉湖心月殿去了，在这儿再陪你一晚。反正你睡着了也不知道，可就不要怪本王啦。

　　执明将烛花挑灭，坐回榻边握着慕容离的手。他感觉慕容离在睡梦中似乎也回握了他，于是高兴地认定慕容离没怪他。

　　先前几晚，执明到了夜里也会稍微睡一会儿。可能是今夜给慕容离用了迷魂香的缘故，执明倒是特别警醒。连闭着眼睛的时候也不肯松了意识。

　　夜深人静。

　　窗棂上突然擦过一声轻响。

　　执明立刻睁眼，转头看着窗子，喝问道：“谁？”

　　无人回答，四下静悄悄的再无动静。甚至连个人影也没看见。让人几乎以为方才的轻响只是错觉。

　　但执明十分确定方才窗外有人。

　　他的声音惊动了值夜的内侍，内侍在外面问道：“王上，您可有什么吩咐？”

　　执明道：“你们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没有？”

　　内侍回道：“小的没听见声音。要不要掌了灯查看一番？”

　　夜里闹的动静太大，难免惊扰到慕容离。况且回鸾阁若是有点什么事，传到太傅他们耳朵里更加麻烦。执明道：“不必了。”

　　若是在往常，慕容离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先听到声音，说不定这回儿功夫已经出去把那个不速之客给擒住了。而他现下依旧沉睡着，脸上覆着绡帕，对外界一点防备都没有。

　　执明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今夜留在回鸾阁。万一那个不速之客是要对阿离不利，他这么睡着，根本就无力自保。挂心之余，又把慕容离的手攥紧了些。

　　后半夜倒是安稳。等到早晨，执明先出去梳洗一番，换过一身衣服，假装昨夜是回了寝宫。又嘱咐内侍们千万不可说漏嘴。此时天已大亮了，他将绡帕揭去，又唤了一会儿，慕容离才醒过来。

　　由于昨夜之事，执明守在回鸾阁寸步不肯离，恨不得慕容离时时都在他眼皮底下。只趁着慕容离午歇的时候，找莫澜来说了此事。

　　莫澜到窗外看了一番，回来道：“王上，这窗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窗棂看起来完好无损，但用手捏上去，就能发觉木框内部已经变形。是及其轻巧的力道造成。来人必定身法极好，大概同宫中的禁卫也不相上下呢。”

　　执明听了坐立难安，调了武功最好的护卫来回鸾阁守夜，又下令暗中彻查行宫里是否有可疑之人。忙了半日，并未发现什么。

　　往后两日，慕容离晚上睡觉的时候仍是用迷魂香。执明自然是夜夜都留在回鸾阁。那不速之客却没再来过。

　　或许执明是紧张得过分，再加上夜里几乎不睡，到第三日，总算被慕容离瞧出了端倪。于是他不肯再用迷魂香，执意要执明夜里回寝宫去睡。

　　执明也担心迷魂香用多了会对身子有损，只得作罢。好在慕容离这几日被他护在身边，心神已经稳了些。执明对内侍和护卫千叮万嘱，教他们夜里十二分当心，这才回寝宫去住了一夜。等天一亮，又早早起来去看慕容离。

　　刚到回鸾阁，就听见玉箫飞声。执明穿过回廊，见慕容离背对着他站在水榭边。

　　执明离得尚远就停下脚步。慕容离停住了箫，转头来看他。执明想，站得这么远，阿离都能知道，可见是大好了些。

　　慕容离已梳洗过，头发仍是束成前几日执明给他束的那样。他走到执明旁边，道：“王上。”

　　“阿离，你醒得这么早。昨夜睡得可还好么？”执明看着慕容离束发的样式，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高兴。

　　“嗯。”

　　这是真话。慕容离看起来精神不错。他抬头看了执明一眼，目光同他一碰，又垂下睫去。晨风将他的长发微微撩动。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柔顺，像挂在青草上的露珠儿一般。

　　触手可及。而不是拒人千里之外。

　　“阿离……”

　　糟糕。执明暗暗掐了自己一下，他知道自己方才肯定是一脸痴相地看着慕容离。好在慕容离没生气，也没走开。

　　“阿离，今日天气这么好，咱们在水榭旁边走一走吧。”这样掩饰应该不算很差劲吧。

　　“嗯。”

　　他俩走到水榭边的亭子中，执明指着两岸的羽琼花道：“阿离你看，再过几日，这些花就要开了。”

　　慕容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花朵含苞待放，有的花萼已经略微破开，估计花期就在三五日内。

　　“到时候，本王陪阿离一块来看。”执明寻思着当初幸亏没抽这里的水，否则这些花儿必要受些损伤，哪里还能长得这样好。

　　慕容离道：“我走之后，王上没有再到密室去吧？”

　　“没有没有。”执明笑得一脸乖巧，“阿离不想让本王去，本王当然就不去了。”

　　他俩同时瞥了一眼亭柱上刻的字，目光不经意间碰在一起。

　　执明闻到风中有羽琼花的清香，沁人心脾，那些尚未开的花儿仿佛已经绽苞吐蕊。而他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

　　慕容离低眉垂睫，道：“王上，我想要喝酒。”

　　执明恍然发觉自己又作痴态，他回过神，赶忙答道：“好，好。”

　　兑了荔枝露的酒，喝起来很甜。让人尝过就不愿意停下来。

　　执明喝了不少酒，不知不觉中有些微醺之意。慕容离比他喝得更多，双颊泛红，显然是已经醉了。

　　慕容离近日时常会要酒来喝。并一改往日的矜稳克制，在饮酒上极为放肆。大概不醉个彻底是不会停的。

　　执明自是由着慕容离去，只要他顺心即可。而他自己总会保持着清醒，待慕容离喝醉了好送他回寝殿。

　　看来已经差不多是时候了。执明问道：“阿离，你喝好了么？”

　　慕容离刚灌完一盏酒，端详着手中的空盏，“我听莫澜说，在我昏迷的时候，什么都吃不下。王上就把这荔枝露拿来给我喝。”

　　他转头看向执明，一双醉眼像是桃花泡在酒里，飘飘荡荡。而他的声音也含混不清，“嗯，是……怎么喝的？”

　　“啊，这个……”执明稍稍偏过脸去。

　　慕容离靠执明近了些，突然抓着他的手，道：“你不肯告诉我？”

　　“当然告诉你的。是这样。”

　　执明伸手揽住慕容离的腰，轻轻一搂。

　　“呃。”慕容离轻呼出声。

　　这些日子他们亲密更甚以往，执明发觉慕容离只要被握住了腰肢就会一点办法也没有，连身子都变得十分乖顺。

　　执明将慕容离带进怀中，让他枕在自己臂弯里。

　　“你要这样躺着，才不会被呛到。”

　　慕容离闭上了眼睛，睫毛不停地颤动着。

　　执明扶着慕容离的肩膀，拿小匙给他喂了两匙酒，道：“好了，你每次就只喝两口。”

　　“只是这样？”

　　“是，是啊。”

　　慕容离在执明怀里动了动，却没睁眼，“那，我若是……咽不下去呢，你怎么办？”

　　执明一把抓起刚放下的酒盏，力道大得差点把酒盏给捏碎。他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随后将慕容离身子搂起，托着他的头颈，手指滑进他的发间，将他的脸扭向自己。

　　执明在把酒哺喂进去的时候，十分地小心。双唇相触也像蜻蜓点水一般。

　　但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尝了一口，那唇瓣比他想象中更甜。似微凉而又温和。再尝第二口，一定会像火烧一般炽烈灼烫。

　　必是传说中的禁果。

　　执明将慕容离稍稍松开一些。

　　慕容离抬眼看着执明，没有说话。可是执明见他在用眼睛同自己说话，他说他很渴。

　　执明赶忙问道：“阿离，还喝吗？”

　　慕容离急急地点头。

　　执明拿起酒盏又喝了一口。

　　羽琼花的芳香弥漫在周围，浓郁更甚于所有的花儿一同盛放。

　　直到酒盏和酒壶都空空如也，回鸾阁的百英玉露都喝完了，他们方才停下。

　　执明轻舒了一口气。他一直都小心翼翼，除了喂酒不想旁的，那禁果绝不敢再尝第二口。如此心神倒是沉稳下来。

　　而慕容离极不安分，有几次差点被酒呛到，还有几次差点咬到执明。最后实在不胜酒力，才不闹了。可比他昏睡的时候要难搞许多。执明要不是怕呛到了他而拼命克制，一定早就被撩拨的心火大动。

　　幸好慕容离又睡了过去。执明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他的头发。

　　执明无意中碰到慕容离的发带，竟发现发穗下也绾了个同心结，就像他那日给他绾的一模一样。

　　可是慕容离早上重新梳过头发，那个同心结难道是他自己绾上去的？

　　执明心里一动，轻声唤道：“阿离。”

　　“王上，你不要挂心我。”慕容离像是梦中呓语，“我的性命是王上救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轻贱。我会好好的……”

　　“嗯，好。本王替阿离记下了。”执明答应着。他说不出的高兴，却又有点想哭。看着怀里的慕容离，笑着抹了一把眼睛。

　　从那日后，慕容离转好了许多。

　　他尚无法从瑶光亡国的阴影中走出，但已答应过执明不再做自伤之事。而且只要有执明在，他的郁结似乎可以暂时放下那么一会儿。

　　执明自然欢喜。虽是慕容离有所好转，他可一点都不肯松劲。早晨起来一睁眼就往回鸾阁跑，晚上等慕容离睡下了他才肯回寝殿。

　　这般如胶似漆，执明更不理会朝政。反正天璇和遖宿一灭一伤，根本不用担心他们再来找麻烦。外面流民无数，哀鸿遍野，但天权境内由于有昱照山阻隔，丝毫没受战乱影响。照样风调雨顺，要啥有啥。

　　执明乐得逍遥自在。没过两日，太傅他们就不干了。

　　这日执明正陪着慕容离，小顺子找到回鸾阁来。执明一见就知他是因为那帮老臣来的，偏假装糊涂，问道：“你来干什么？”又冲他挤了一下眼睛。

　　小顺子立刻会意，凑到执明耳边道：“王上，太傅大人和一帮老臣要求见您，他们正往回鸾阁来呢。”

　　“哎呦，这大热天的折腾什么？闲的慌吧。”执明捂着脑袋抱怨。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太傅他们到回鸾阁来，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事。阿离才刚好了些，若是再受刺激，万一旧疾复发，怎么得了？

　　执明赶忙站了起来。他不想以实情相告，免得慕容离挂心。可是这么耽搁下去，太傅难免要到回鸾阁来生事。于是一时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慕容离道：“王上许多日都不临朝。若是众位大臣有事要禀，还是别耽搁了才好。”

　　执明寻思着，阿离就是太懂事。为了这些江山啊社稷啊一干破事，总是压抑自己。若不是因为瑶光国仇的负担太重，怎么至于害了心疾的？

　　不过，既然阿离已经看出其中缘故，干脆使个调虎离山计把太傅给弄走。省得回鸾阁再闹出事来。

　　执明一脸不情愿，“好吧。阿离说要本王去，本王就去应付他们一下。”他又对小顺子道：“管他谁来，让他们都去升龙殿等着。这回鸾阁除了本王，不住在此处的人一概不许进，否则打五十大板，不得有例外。”

　　小顺子赶忙应道：“是，王上。”就要转身退下。

　　执明道：“别急着跑。去把莫澜找来，让他到这儿陪着阿离。”

　　“王上，您刚下令进回鸾阁的人要打五十大板。”小顺子为难道：“小的这会儿把莫大人找来，那不是害他挨打么？”

　　“你脑筋不转弯啊。”执明在自己脑袋旁边比划了一个圈，“就不会等着莫澜进来之后再传王令么？”

　　“噢，是。王上，要是太傅大人他们先到了呢？”

　　“那当然是他们进来之前就传令，把太傅给拦在外边啊。”

　　“原来如此。”小顺子恍然大悟，称赞道：“王上您真是圣明。”

　　执明催道：“赶紧先派人拦住了太傅，还不快去。”

　　待小顺子退下，执明抓了抓头，“阿离，让你见笑了。”

　　慕容离道：“我不会笑王上的。”

　　“阿离真是好。”执明笑道：“那你先坐一下，待会儿莫澜来和你玩。”

　　慕容离点头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