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狼君》魁葵

61、杀手

　　一六四
　　“是啊，我也经常在问自己，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我却还在苟活着？我应该被千刀万剐，我伤了那么多人的心……”
　　“是！所有的人都为你付出，可是你回报了他们什么？！在英国的时候我天天想着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可是回来后我竟然那么没出息，我竟然不忍心杀了你！你不是狼的时候多么和善啊，就像我的亲哥哥，可是当你变成那个畜生，我就……”曹靖远向前迈了一步，又顿住，抬起的拳头又慢慢落下。他幽幽的说：“两次，有两次机会我都可以杀了你，但当你真的只剩下一口气时我又实在于心不忍，脑子里全是我们从小在一起的样子，从小到大，你都让着我，没把我当下人看过，长大后也悉心教我商会的事，作为人的你总会在我抬起枪的一瞬跳进我的脑海，没办法，我杀不了你，哪怕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那一刻我还是14岁那年那个胆小卑怯优柔寡断的笨蛋！”靖远砸了一下自己的头，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上也挂满了泪水。“我杀不了你，可是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失去最重要东西的那种滋味！”忽然，曹靖远转过身怒吼起来……
　　朗赫抬起头，懊恼的望着曹靖远，不知所措，他无法接受岭南的死是因为自己这个事实，发生在他身上这样的事实在太多了，多的使他如万箭穿心一般每天生活在人世的炼狱里。面对靖远的指责，他的意识里模模糊糊的有了零碎的印象，那个在朦胧的日出之时打伤他的人影，那个每每在春荷遭遇狼口袭击时挺身而出的人，那个自己在月圆夜之后明显感觉有人来过祠堂却没有蛛丝马迹的神秘人，现在看来，竟然都是曹靖远！
　　“把我差点伤成残废的人是你？让我故意看到你和春荷默契相对的也是你？一次次让我误以为春荷喜欢你，在我面前表演，离间我们的还是你？你救她是你的计划，你对她的关怀和感情都是假的？！”朗赫越想越害怕，他隐忍着满腔的愤懑，克制的问：“为什么要拿春荷当做诱饵？我们的恩怨为什么要伤害春荷？”
　　“为什么？因为你爱她呀！你这么多年不都只真心关怀过她一个人吗？春荷在你心里多重要啊，要是没了她你一定也会去死，可是要是她还活着却在你面前和别的男人相亲相爱，你肯定比死还难受吧？所以，当你来信说你要娶的人是春荷时，我回国的时候也就到了。后来的一切都很顺利，她去了祠堂，我救了她，我在她耳边留下许多个还灵山的悬念，然后你们吵架，她回了娘家，一切都是那么巧，你岳父生日那天你还是个畜生呢！那么我就代你去吧，春荷更信任我了，后来在我的设计下你果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嫉妒了吧？吃醋了吧？你辛辛苦苦守护了二十年的女人就这么易如反掌的喜欢上了别人，你终于能体会到挚爱被人夺去的滋味了吧？！你们的误会越来越深，我看得到你的煎熬，看得到你的失意，我打心眼儿里高兴。可是我没想到一个孔英琪居然破坏了我接下来的计划，她的出现居然让你在混乱中趁火打劫帮了沈家那么大的一个忙，你和春荷的关系居然重归于好了！其实说来说去我都低估了女人的感情，一旦陷入就难以自拔，我低估了岭南的感情，也低估了春荷的，哪怕我后来的以画示好，做的那么明显，也只是在她心中泛起一点涟漪而已，并没有触及最深的地方。可是，无论怎么恨你，我都不愿伤害她，不是因为我知难而退，而是那只手帕，那只你看到后就矛盾无比的手帕！”
　　“那不是你们当时的……信物……吗？”朗赫迟疑的问。
　　“我不知道，你以为看到它只有你会矛盾吗？我也一样！第一次救出春荷，我弄丢了岭南绣给我的手帕，春荷知道了，送给了我一只新的，我没有混乱，也没有记错，当时她明明是喜欢我的，她看我的眼神明明都是依恋。除了岭南，没有谁送过我自己亲手制的东西，尤其对这样的大小姐来说女红是耗费精力的，可是她给我绣了，那一刻我心里一点儿仇恨都没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岭南地下有知派来安慰我的那个人，但冥冥之中我觉得她就是另一个岭南，那个给了我比姐姐更深刻感情的女人。对春荷我是发自内心的想对她好，这里当然有时包括对你的报复，但大多数时候，见到了春荷的我，这颗心，都温暖起来了。”
　　“我知道，所以我从不担心你和她在一起是另有目的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眼睛里的东西我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我知道你对春荷好是真心的。”朗赫叹了口气，低低的说。
　　“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恨你！”曹靖远厉声说，他居高临下的指着朗赫，悲愤的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喜欢的人全都喜欢你？为什么我在乎的人全都和你有关？你有什么好？我哪里比你差？为什么岭南的心在你那，春荷的心徘徊之后还会去了你那？你到底有什么魔力？是，我嫉妒你！所有的事都让我更恨你！于是我和孔英琪暗中联手，当然，我多多少少讲了些你的秘密，但我用她的把柄威胁她、利用她不让她把那个我能说给她的秘密暴露出去，你看，我多没用，我还是没能背叛你……”曹靖远深深地吐了口气，自嘲的笑起来，末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平视着朗赫平静的说：“我害死了孔英琪。”

　　一六五
　　“什么？！她死了？”朗赫一惊，清醒起来。
　　曹靖远点点头，眼睛空洞的望着墙角回忆：“那次春荷爹大寿，两天后你将我从昆州赶了回来，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事儿了，于是我开始等机会，没多久，孔英琪和杨铁大军去了昆州，我开始观察你们的动向，果然，你动用了荔程风这个杀手锏又赶走了他们，而那之后的孔、杨二人的感情彻底决裂，我就是在那时联系上了那个和沈家、朗家都有深仇大恨的孔英琪，我告诉她我可以帮她摆脱那种非人的命运，我就是带她离开过去不堪生活的那棵救命稻草，于是病急乱投医的她加入了我的计划。她的底细我清楚，我的来路她却不知道，这是我最得意的状态，但被仇恨蒙蔽了意识的孔英琪当时已经无所谓我是谁，只要能对付你们和杨铁，她就可以配合我的一切，况且还有那么大一笔分红的收入，这使她离开了杨铁，还会拥有一切。于是我们里应外合，搞的“源”字号的回收过程举步维艰、扑朔迷离，反正朗家的大帐都在我手里，你那么信任我，怎么会怀疑我是拿着朗家的资金从朗家获利，给你下套子空手套白狼呢？况且那时候你和荔程风都因为春荷的出走乱了阵脚，这更给了我们可乘之机，等你们发现的时候，空账已经填补进去，而我们的痕迹也销声匿迹了。”
　　“这分明很顺利，孔英琪为什么会送命？”朗赫不解。
　　“就是因为这种顺利，引起了杨铁的注意，那时孔英琪离开他时决绝而残忍，毫不顾念夫妻之情，杨铁后来因为沙场失意一蹶不振了很久，但当他得到钟奉崎军火力量支持以后，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有一股蛮力，他开始思考自己落败的秘密，细细回味和孔英琪的过往，他终于发现原来他是被孔英琪骗了。原来在“源”字号空壳套住了他全部身家后，一直所向披靡的“杨家军”内部忽然有了很大的骚动，孔英琪放出了所有空穴来风的消息，又利用杨铁曾逼他和各种政要色情交易的关系，网罗住了几条杨铁手中的大鱼，断了他的后路。本来你们已经用一个好看的架子匡住了他，然后又被我和孔英琪阻挡了他周转资金和借助军力的路，他不破产才怪！只是孔英琪毕竟是女流之辈，就在杨铁又一次钻进了我们赶尽杀绝的圈套时，孔英琪的妇人之仁发作了，放走了本可以为此毙命的杨铁，于是给她自己留下了一个日后送命的种子……你知道吗？她的死虽然不是我直接导致的，但必须与我有关，因为是我出卖了她，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她居然心里爱着的，也是你！”
　　朗赫大吃一惊，毫无征兆、毫不合乎情理，他以为孔英琪是无比痛恨自己乃至整个朗家的。
　　“不可思议吧？我也是在她见了你之后才发觉的。她在没有我的同意之下去甘州见了你，虽然她的做法扰乱了你们的思路，但之后她的情况却反常的厉害，不仅出手拖泥带水还时常一个人发呆。终于有一天她拐弯抹角的细细打听起你的事来，我才发现她眼里并不是仇恨，而是一种朦胧的状态，这让我非常懊恼，从那时候我就知道，她不应该在留在我身边了。于是，我利用我那个隐蔽的身份不出面的密约杨铁，把所有事都推在孔英琪身上，在我的游说和他本身的猜测下，杨铁一一认证了孔英琪对不起他的所有事，恼羞成怒的杨铁拂袖而去，没几天孔英琪便失踪了，一个月后，在我的多番打探下，我知道杨铁已经秘密处死了她，这个孤独一人活在世上扭曲了灵魂的女人，就这么可有可无的离开了我们生活的世界。因为她离开杨铁以后本来就深居简出，我们的活动也非常隐秘，所以没有人对她的消失特别在意，况且，杨铁动的手，他一定会找到一个好的借口捂住这件事。”曹靖远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眼神平静的看着朗赫，朗赫却目瞪口呆，他无法接受自己从小当成弟弟无比深信的人，竟然会因为嫉妒和憎恶丢掉自己的灵魂，甘愿手染鲜血的生活在人性的地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