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对峙（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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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白天春荷去教堂看朋友，晚上回家时听到桂枝说白天的事，气的跳脚，晚饭时爹娘也没有出来吃饭，春荷这些天在外面，多多少少听到议论，说是沈家纠结南方军队要独占昆洲势力，说什么沈天坤其实是笑里藏刀的笑面虎，嫁了女儿，找了靠山，又要独吞昆洲大权。本来没当回事儿，后来把这些事，原原本本的想一遍，明白根本是孔杨两人搞的鬼，现在又要霸占她家宅邸，一时气急，冲到内院儿破门而入，杨司令不在，只有孔英琪一个人拿着本来屋里墙上挂着的画儿端详。听见门口的巨响，猛地回过头来，见是春荷，放心的撇嘴一笑，量沈家夫妇也还没大胆到直接破门的地步。
“英琪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春荷强压着一肚子怒火。
“哎？我怎么样了？想是妹妹你整天在外面忙，免不了听到些闲话，大可不必当真。”看样子孔英琪不想跟春荷纠缠太多。
“如果是假的就好了！英琪姐姐，我们沈家哪里对不住你，为什么要占我们老宅坏我爹名声？”
“我说了没你什么事儿！别问我！”
看着她不耐烦的样子，春荷不明白过去待自己就跟亲姐姐一样的英琪为什么失踪几年就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前些天春荷几次去找英琪，都不在房里，听说是和杨司令出去，每每半夜才回来，见到春荷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一声，从不说什么。自从她六年前和爹一起出去后就失踪了，爹娘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她可是怎么都没有找到，可是回来以后居然一而再的狮子大张口，到底她要做什么？
“英琪姐姐你忘了我们一起长大时候的事了？在这个院子里，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最疼我吗？为什么现在讨厌我呢？”
“别跟我一相情愿的在这儿讨论过去！我没那么多闲情逸致记得那些破事，没事就走吧，这宅子我要定了！”孔英琪一拍桌子，便进来几个拿枪的大头兵，春荷不解的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脸怒火的孔英琪，张了张嘴，没说出来只有扭身出门。
刚进自己院子就看见桂枝向这边招手，春荷走过去，桂枝一把拉春荷进房，左右看看没什么人便关紧房门，神神秘秘的走过来小声道：“小姐，英琪姑娘是个妓女！”
“怎么可能？”春荷大叫。
桂枝赶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急切的说：“真的！刚才我路过老爷房间，听见袁六叔跟老爷这么说的。”
袁六叔是沈老爷身边的人，这几天没在家，看来是被派去调查孔英琪的情况去了。
“他说六年前英琪姑娘和老爷去琼州的时候被人骗了，一直当着窑姐儿，直到两年前遇到杨司令，那时候杨司令还只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只因为一时兴起帮她赎了身，领回来看她机灵也就当个丫头，本来这个杨司令的大小夫人不少，英琪姑娘也不是很特别，可是没想到刚把英琪姑娘带回山上不久便来了个相士，还没进山，但逢人就说这一带贵气升腾，必有大富大贵之人，一开始大家只当是相士说话的套路，没有当真，谁知道这相士一见英琪姑娘就连说是旺夫之象，富贵门人，这时候杨司令才注意起英琪姑娘，问起她身世，才知道原来她竟是昆洲孔家的遗孤，也应是位大家小姐，于是便听那相士的话娶了英琪姑娘，谁料还真给相士说准了，从婚后第二天便机缘巧合的干了一票大买卖，劫的不是别人，竟是琼州的军政要员。本来驻守琼州的就有好几伙部队，都没统一起来，时不时的还窝里斗，政府派的人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装装样子，根本没有实权。于是顺势的，这个军政要员拿琼州军事势力换一条性命，杨司令立刻同意，调集人马下了山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其他势力消灭干净了，也许是在山上养精蓄锐的缘故，也许是真的有带兵的能力，总之一趟下来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于是他越打越大，越打越上瘾，从南方一路向北，居然大了不少打胜仗，并且每次胜仗身边必定带着英琪姑娘，于是英琪姑娘在他们南方大军里的地位越来越高，真的就像那相士说的旺夫富贵命一样。”
桂枝说的神乎其神，看见春荷盯着她一脸怀疑，于是又凑到春荷耳边悄声说：“小姐，还有一件事……”春荷没回应，只盯着她听她的下文。
“恩……听说，本来杨司令这支军队本来打不过，这次是绕道来到昆洲的。”
“恩？”
“听说……是英琪姑娘一定要回来，是为了……为了……要向老爷要回孔家的财产。”
“什么？”春荷这下不明白了沈家什么时候跟孔家财产有关系了？桂枝更是一脸木然。
三十九
春荷刚走到客房外，便听见听面茶杯落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杨司令不高但满是怒气低吼：“沈老爷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拨开围在门口听动静的下人，春荷一头撞进屋里，就看见爹和杨司令站在八仙桌的两边，怒目相对，杨司令这边站着蓄势待发的孔英琪，看见春荷进来，众人微微露出吃惊的神色，只是一瞬，杨司令吃惊的眼神忽然又变的迷离起来，沈老爷见状赶忙冲春荷挥手：“你进来做什么，回房去！”
“慢着！”杨司令打断沈老爷，慢慢踱到春荷身边，站住盯着她一会儿，笑道：“这些天忙碌，和妹妹匆匆见面都没好好关照过妹妹，英琪倒是常常提起你，今儿个看来，果然漂亮。”
什么意思？春荷没动静，只是看着他，只见他沉吟一下，扭过脸对着沈老爷：“沈老爷，鄙人有个建议不知当讲否？”
“说。”刚才一定是争吵过，春荷看爹还是一脸怒气，大皱眉头。
“还是刚才谈的事，这个宅子，夫人和我都算是看上了，价钱我可以给你个官家，但是……你们走，留下沈小姐。”
“胡闹！”沈老爷气急。
杨司令却依旧不温不火：“别想歪了嘛沈老爷，英琪早有提起她和沈小姐姐妹情深，既然我们回来了，叫沈小姐多和英琪呆在一起，第一可以继续姐妹之情，第二，对沈小姐也方便，这样水嫩的身子在自己家总好过到处奔波嘛，沈老爷就这一个女儿，理当多加爱惜才对。”就跟商量好了一样，还没等沈老爷开口，孔英琪接着道：“对呀，沈家爹爹，春荷虽然嫁了，可也是沈家的血脉，有沈家人在这宅子里不是让您更放心嘛，哪里像我，门户绝了，一个人没人疼没人爱的那么多年。”说着却狠狠盯着沈老爷。“况且我那么喜欢她，一定会疼她的，我们司令也会疼爱她的呀。”虽然这么说，但春荷还是看出孔英琪脸上的不悦，杨司令刚才那一举动谁都看出是动了色心，孔英琪又怎么会不明白。
“你还知道春荷已经出嫁了？就算我们被逼走，春荷也不用跟你们在一起！”
顿了一下，沈老爷对着春荷一字一顿的命令：“春荷，收拾行礼，明天一早，回朗家！”
“我不！我不能看着你和妈这么被他们逼死！”春荷拒绝，绕过杨司令，快步走到孔英琪面前问：“我来就是要弄明白你为什么恩将仇报？你爹死后的那些年要不是我们沈家收留你你怎么会安安稳稳的长大？你失踪后可知道这些年我爹娘为了找你费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钱，这些天你就是这么报答他们的？我爹已经不做生意很久了，没有势力，但你们手里有军队，我们根本惹不起，何必费这些心机？你到底要要什么？做到什么时候才肯收手？”春荷愤怒的瞪着孔英琪，双手紧握成拳，满脸通红的等着面前刚刚还笑靥如花的女人回答。
孔英琪脸色变了变，转过脸面对着墙上挂着的画——一副春日游园图，里面绘制的一草一木，一人一鸟都栩栩如生，亭台楼榭上的雕琢都画在合适的位置上，就像真的是工匠雕琢出来的一样。孔英琪指着这幅画幽幽的说：“你们看这幅画儿画得多精致，你们挂这幅图这么多年，每天看着心里一点也不会愧疚吗？我爹本来只喜欢画画儿，却被爷爷硬逼成了个生意人，所以我爹从不逼我，他看到我像他年轻时候一样喜欢画画儿，希望我去做他未做成的事，只有一个女儿又怎样？爹还是那么疼爱我，他只要我开心，从来不要求我做不想做的事，我笑，他跟我一起笑，我哭，他搂着我，哄着我，拍着我入睡，他教我画画，手把手的捏着我的手指，他的手好大好温暖……”孔英琪陷入深深的回忆，眼神慢慢模糊起来。忽然，她目光一凛，猛地转身指着沈老爷狠狠的说：“可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把我的幸福就这么掐断了！八年，我只和我爹在一起了八年而已！我爹他那么信任你，你却害死了他！”转而又对着春荷说：“收留我？你以为你爹为什么收留我？善心还是义气？早在我爹坐上商会会长的位置的时候你爹的义气就没了！不收留我又怎么能夺走孔家的财产？不收留我怎么掩人口舌？不收留我怎么垂帘听政颐指气使的坐拥我孔家一百多年来的家业？”
“你爹的死跟我爹有什么关系？”
春荷怎么也不相信孔英琪的话。小时候的事她记得不多，只记得六岁那年，爹忽然把英琪姐姐带进她的小院儿里，说以后英琪姐姐就和她住在一起，她只记得自己很高兴，她最喜欢孔家这个漂亮细心的小姐姐，她围着英琪转，一边笑嘻嘻的说：“太好了，以后都不用等爹爹带我去你家咱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可是英琪却一脸泪痕，嘤嘤的哭泣，她看着英琪觉着和平时有点不一样，细细观察，才发现英琪的袖子上带着一圈宽宽的黑纱，头上的也不是平时五颜六色的发带，而是一朵小小白白的头花。她还什么也不懂，只是踮起脚，帮她抹去泪水，接着给她嘴里放了一块蜜饯，拉着英琪的手说：“蜜饯甜甜的，姐姐吃了就不哭了，姐姐哭，春荷也想哭。”
英琪停了哭，咬了两口蜜饯，对春荷说：“姐姐以后都不哭了，春荷乖，也不要哭，姐姐喜欢春荷笑，好可爱，有春荷在姐姐身边真好，姐姐一点也不孤单。”
从那以后，春荷每天都和英琪一起读书，生活。英琪喜欢画画，春荷也见样学样，于是英琪就教春荷绘画的技巧，画葡萄，画荷花，画鸟画猫……但春荷本不是这块料，学了没多久就放下了，能记住的就只有“柔笔点”等一些基本功而已。沈老爷对春荷严苛，免不了对春荷就一顿责骂，英琪总是护着春荷，恨不得说一系列坏事都是自己干的，每次沈老爷看到英琪护着春荷也只能叹口气随她们去。沈老爷罚春荷抄文章，半夜春荷趴到桌上睡着了，每每也都是英琪起来把春荷抱上床，然后自己坐在灯下替她罚抄。爹娘对英琪也很好，因为沈家和孔家是世交，所以爹对英琪也像自己女儿一般，甚至比疼春荷还要疼爱英琪。因为英琪乖巧，娘也很喜欢她，尤其是英琪对画儿和刺绣都很有天赋，这一点让娘很乐意跟英琪聊天，时不时的还买些名贵的绢布给英琪用，甚至昆洲人都说沈家有两个漂亮的女儿。可是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六年，英琪就失踪了。春荷十二岁那年冬天，爹说英琪已经十四岁，可以逐渐开始熟悉孔家的生意了，便在那年冬天带着她去勉洲接收孔家几年前押出去的一个金行，走的时候春荷抱着英琪使劲哭，怎么也不松手，六年来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最后还是爹爹硬把春荷拉开塞进娘的怀里，春荷哭着喊要姐姐早些回来，给她看水池中养大了的金鱼，没想到这也是最后和英琪说的一句话，走时候是两个人，回来，却只剩下爹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对峙（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