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王妃》若惜然

2、第二话

　　Chapter03
　　过了零点的柏亚兰城堡，渐渐恢复宁静。
　　一团隐约的白光飞过花园，那是一只发光的白色灵鸟。它绕着宫殿飞，最后终于停在了一个雕镂叶形花纹的拱形窗口。
　　王子寝殿里，躺在床上的少女蓦地坐起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起身跑到窗前，打开窗户。
　　一只发光的白鸟快速飞进来，它的尾翼带过粒粒晶莹的光粉。
　　“布雷尔，你总算来看我了！”伊苏压低的声音止不住兴奋。
　　布雷尔是她在圣西比驯养的精灵，是和她最亲密的灵鸟。在圣西比的时候，她虽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侍女，但维里安国王见她聪明活泼，和公主关系也亲密，一直都对她很好，还让她跟巫师们学魔法；特别学了训灵术，让她驯养精灵，与精灵沟通。
　　白鸟飞到她的手上停歇，欢喜地啄了啄她的手，“小伊苏，你还好吗？”
　　“嗯，还好，柏亚兰的人应该都没看出破绽，你帮我跟公主和国王说一声，让他们放心。”伊苏笑着抚摸白鸟的羽毛。白鸟也热情地轻啄她的手指。
　　亲昵了一会儿，怕被人发现，白鸟扇翅飞起来，“那我先走了，有事你记得召唤我！”
　　送走了布雷尔，伊苏关上窗户，重新躺回床上。

　　寂静的黑夜，仿佛一切都恢复原样。
　　而此时，宫殿不被注意的暗处，有一束月光从拱形的窗口照入。那里，有两道人影。
　　“我总感觉，维里安不是单纯的想和亲。”略年老的男声有些沙哑。月光下，他头上的王冠闪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我会留心她的一举一动的。”年轻的男声清澈悦耳，黑暗中他的身上泛着淡淡银光。
　　中年男子叹息了一声，“那个女孩有点奇怪……”
　　深夜的黑暗中，微风吹过，花园的树叶花草沙沙轻响。夜空中银月在云朵中半隐半现，仿佛永远有什么秘密不被知道。

　　沉重的王冠又回到了头上，伊苏懊恼地叹息了一声。
　　天亮之后，她的折磨就又开始了——洗漱，梳妆，穿衣，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几个侍女摆弄来摆弄去。
　　她现在真的很想念在圣西比皇宫的时候：被国王和公主宠爱，可以穿着轻便的衣裙无拘无束，不用这样辛苦地装优雅。——为了报恩，她可以不怕任何东西，但是这样“假装”，真的好辛苦啊！
　　出神间，手忽然被另一只大手牵起，温热陌生的触感。她条件反射地甩开，侧头瞪过去：“干嘛啊？！”
　　贝鲁撇撇嘴回瞪她一眼，又牵起她的手，“不愿意啊？不愿意也得愿意！不用我提醒你你的身份吧？”
　　伊苏只好不再挣扎，挽着他的手臂，但仍回敬一句：“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顾好你自己就好，不要再踩到我的裙子！”
　　没办法，谁让他们今天要去拜会各位柏亚兰皇室成员呢。她也只能暂时屈就了，只希望这几天快点过去。
　　于是，在旁人眼中，这样奇怪的组合诞生了：盛装的美丽王子与王妃，手挽着手，但一个扭头向左，一个扭头向右。偶尔，他们侧过脸，一看见对方的脸，又互瞪一眼，一个愤愤地扭头向左，一个不屑地扭头向右。
　　侍女们掩嘴偷笑，连一旁的守护骑士也忍俊不禁——然而，也就是他，让伊苏的心情好了不少。伊苏也不明白为什么，当那个棕发骑士蓝斯对她微笑的时候，她心里会泛起温暖感。那双黛蓝色的眼睛，似乎总是莫名给她一种亲切感，让她可以由衷地回应笑容，而不是应付的假笑。

　　柏亚兰有六位公爵，四位王子三位公主。除了拜会他们，还拜会了一位已故公爵的灵位。他是玛德国王的五皇弟，据说这位公爵一家在十四年前的玄夏战乱中去世。
　　伊苏从小在圣西比皇宫长大，虽然维里安国王和公主对她很宠爱，她甚至有些目无尊卑；但皇族礼数她是完全懂得的。所以对于那些皇室成员，她完全可以应对。
　　不过，她意外的发现：那个笨蛋贝鲁和众皇室成员交流有些僵硬——不是有些冷淡，就是热情得有些不自然。
　　也难怪，贝鲁从头到尾都是皱眉勉强敷衍着，任谁看了也摆不出好脸色来。
　　偷偷看他的脸，淡金发下，眉头微皱，浅绿大眼睛清晰写着他的情绪——他被强迫，但无可奈何。伊苏忽然有点同情他：他们俩虽然同是被迫的政治婚姻。但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伊苏都是自愿的；而贝鲁，完全是被所有人强迫进行的，没有人顾虑他怎么想。
　　也许是这份同情心，回到寝宫的时候，她对他笑了笑。
　　可哪知这家伙毫不领情，浅绿色眼眸一扫她的脸，冷冷转过去，“笑什么笑？你不知道你假笑的样子很难看吗？”
　　伊苏怒了，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只能狠狠瞪他一眼，“难看你就别看，没人让你看！”——难道她就喜欢假笑么？可是她难得表示一下友善，以示同病相怜，他居然就这态度？！
　　见她生气，贝鲁眼睛一弯，反倒笑了，“呵，对了，就这样，比你假笑的样子好看多了，你都不知道你假笑的样子有多难看！”
　　这家伙皮贱么？居然宁愿别人对他生气，也不愿意别人对他笑？伊苏愣了一会，才醒悟他话中有骂她“丑”的含义，回神一看，他已经走开了。
　　啊啊，这真是奇耻大辱！她如此伶牙俐齿冰雪聪明的机灵少女，居然载到那个爱摆臭脸装凶作恶的笨蛋王子手里！

　　Chapter04
　　“喂，你就不能笑一笑吗？这是你们国家的子民欸？”
　　坐在高大华丽的马车上，伊苏忍不住向身旁懒散的家伙瞪眼。怎么说也是王子大婚车游国都，两道旁都围着柏亚兰的国民呢，他难道不该像她一样挤出点笑容吗？
　　“我不想笑，笑不出来，不行吗？”
　　伊苏气得拉过他的脸，“你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说也是王子，怎么这么没风度！”她甚至想抓着他的脸，揉出一个笑容来。
　　贝鲁皱眉拉开她的手，“放手啦，拜托你先仔细看看那些国民好吗？！”
　　街道两旁，那些被侍卫控制着秩序的群众，除了那些天真的孩子雀跃地张望着，那些国民们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惶惑。——在这个仍处于战乱的时期，他们或许只是好奇地想看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皇族，但皇族是谁，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在意。
　　“你看的出来吧？这只是走过场而已，你不用装的那么辛苦！”
　　伊苏明白他话的意思：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不过是政治婚姻，装得太假实在没意思。原本紧绷的笑脸终于放松，叹息一声，只静静地看路过的风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是她第一次，认同他的看法。
　　秋日的上午，一束束阳光照在盛装的王子与王妃身上，他们的表情若有所思，各面朝一方。华丽的马车前后跟随着浩浩荡荡的侍卫：枣色制服，金色纽扣，白色手套。一路缓缓前行。

　　柏亚兰是玄海西岸地区最强盛的国家。伊苏不得不承认，柏亚兰的地貌和经济都比圣西比好。道路平坦宽阔，四通八达。树木林立，花草遍地。柱式建筑与拱形建筑交融，白色的墙壁与蓝色的锥顶相映。街道上栩栩如生的雕塑与浮雕随处可见。神庙，教堂，广场，剧院，到处充满瑰丽的艺术感。
　　她曾听说，几个世纪前，柏亚兰一直是神灵的统治地。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只可惜，神灵们用尽全力将妖魔封印，想还给人类和平；可是没有神和魔的世界，人类仍然没有和平……
　　“唉……”
　　听见一声叹息，贝鲁侧过头。戴钻石王冠的白衣少女侧着脸，托腮看着路过的风景出神，低垂的长长眼睫下，海蓝色的大眼睛泛着一抹惆怅。
　　“干嘛愁眉苦脸，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她那天晚上昂首回敬他威胁时的样子，他可是一直记忆犹新。
　　她抬起眼看他一眼，“天不怕地不怕就不能愁眉苦脸么？我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行吗？”话才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这话和他不久前的话竟然用了同一个语气，同样近乎耍赖的反问“不行吗”
　　“好，当然可以，你请便！”贝鲁扬起唇角，露出皓白的牙齿，浅绿色眼睛泛着清澈的光芒。
　　伊苏略惊讶于他不怒反笑，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那笑容漂亮得让她心中忽然一动：没有丝毫的做作，灿烂的耀眼。
　　这个家伙易喜易怒，什么都放在脸上，还真是像个孩子呢……
　　等等，她在想什么？那是些什么乱飞的光芒？挥走挥走，这是敌国的笨蛋王子啊，她怎么能为他心动呢？

　　车游结束，侍卫队拥着马车回到皇宫。
　　一身银甲的骑士蓝斯，微笑着向马车上的伊苏伸出手，要扶她下马车。那种尊敬而优雅的动作，让她既有些不好意思又享受：唉，可怜她装模作样憋屈了这么久，总算知道点当王妃的好处！以前在圣西比虽然自由自在，但可从没有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啊！
　　这样想着，她下了马车竟然还忘乎所以地握着蓝斯的手。
　　“啪——”
　　一巴掌拍在少女白皙的手腕上，她吃痛地松开手。侧过脸瞪向那个金发少年，一句“你干嘛打我！”却忽然出不了口：终究，是她理亏。
　　贝鲁瞪大了浅绿色眼睛，戳了她的额头一下，“瞪什么瞪！回去！”
　　这……粗鲁的家伙，他是王子吗？怎么完全没有一点优雅的样子！差别也太大了吧！介于大庭广众，自己理亏并且只是个假王妃的份上，她“优雅地”……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