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酉安辰

18、Chapter 18

　　"小祁，你最近是不是熬夜了？"
　　“没有。”祁嘉面不改色地回答他的主治医生。
　　梁医生瞥了他一眼，冷笑：“我都不用把脉，光看你这黑眼圈就能知道。说熬到几点？”
　　“......您给我开点安眠药吧，最近确实是睡不着。”祁嘉烦躁地揉了揉头顶。
　　梁医生又唠叨了几句老生常谈，祁嘉听了快十多年了，嗯嗯答应了几句，然后拿着病例和医嘱离开了诊室。
　　祁嘉在下楼拿药的过程中，想着一会儿要去吃什么，但很快就被一阵阵哭闹声吵到。
　　远远看去，三楼简直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小孩以及围着的四五个家长，“啊啊哇哇”的尖叫让祁嘉心下一震，他这脆弱的心脏是真受不了。
　　正好，走到了拿药的窗口，祁嘉将单子递了过去，里面的护士瞧见是祁嘉，笑道：“被吵到了吧，最近降温，感冒发烧的不少，这几天人都这么多，你抵抗力弱，最好也把口罩戴上。”
　　说着，把装好的中药顺着窗口递过去：“还是老规矩。”
　　“嗯，谢谢姨。”祁嘉翻了一下，没看到安眠药，又折返回来，弯腰问道：“安眠药呢？”
　　“嗯？还有安眠药？”护士扯过手边的药单，在最后一行潦草的字迹中发现“安眠药三粒”，“嘿”了声，像是在责怪老梁把字写得又乱又小，但她随即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最近太忙，安眠药得下午才能补货，我给你写个单子，你去附属部的五楼找那块开药的，不远，坐个电梯就到了。”
　　“行吧。”祁嘉忍了忍饥饿，寻到了护士口中的地方，一进楼，他就发现这里过于冷清了，扭头一看，原来是心理科。
　　他还是头一次来，却很快拿到了药，在等电梯的空隙，他低头看了会儿手机，片刻，有人从身旁走来，似乎也要下楼，祁嘉本不打算抬头的，但不小心用余光扫到了那人的鞋，下意识狐疑：这不是阿温经常穿的吗？
　　他抬头，顺着帽檐与口罩的缝隙瞧去，瞬间愣在原地。
　　这不是心理科么？
　　温润玉来这里干什么？
　　目视电梯门的温润玉察觉到了身旁人的眼神，淡淡瞥去，紧接着，下一秒也愣在原地。
　　祁嘉皱眉，向下看到了他手里的病例和一堆药：“你来这干什么？”
　　温润玉不自觉地将手里的东西背到身后，淡淡一笑，尽管祁嘉觉得这笑容过于勉强了。
　　“帮朋友拿点东西。”温润玉说，“那你呢？还捂这么严实，我差点没认出来。”
　　其实，要不是刚才温润玉脑子太乱，情绪过于差，就算祁嘉再多戴个墨镜，他都能从人群里一眼将祁嘉挑出来。
　　温润玉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除了我们几个，就你那性子能有什么朋友值得你帮忙跑一趟？
　　祁嘉这么想，但面对温润玉，他舍不得毒舌，所以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没洗头，听说最近流感严重，所以又戴了口罩……”
　　说到最后时，他一把扯过温润玉手里的袋子，摘了口罩，直勾勾看着他：“是我自己看，还是你主动交代？”
　　“哎？”温润玉无奈地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就听祁嘉说。
　　“我失眠，来拿三粒安眠药。”算是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那你……”
　　“告不告诉他们，我不能保证。”
　　“算了……”
　　“不说，”祁嘉精准预判，将温润玉拿捏得死死的，“我决定不告诉任何人。”
　　祁嘉了解温润玉，这个人表面看着柔柔弱弱，性子软到不像话，任人欺负的样子，其实骨子里硬得很，可以同他商量，大多数时他都会为了对方一再缩减自己的利益，但，当他认定了某件事，决心做下去的时候，休要商量。
　　如一把淬过火的剑，浇上烈酒，埋于三九寒冬，等再现世时，已是烈性入骨、冰若寒霜。
　　二人并肩而行，不知何时祁嘉手里的东西又回到了温润玉手中，连带着他自己的病例。
　　他们找了家火锅店，祁嘉大手一挥，说是今天他请客，温润玉便也不客气，点了一桌子辣食，看得祁嘉眼角突突冒。
　　温润玉低头一边下菜，一边笑道：“知道你不吃辣，我点的鸳鸯锅。”
　　祁嘉闻言瞧向对面，腾腾升起的雾气中，温润玉眼镜笼上水雾，他抬手摘下的瞬间，那万千流转的眼眸恰与祁嘉的波澜不惊相对。
　　一个风情万种却不解风情，一个不解风情却风情万种。
　　“你吃错药了？”温润玉调侃道，“今儿个净愣神了。”
　　“啧，我神经衰弱啊。”祁嘉挥了挥手，驱散雾气，“今天怎么人这么多？”
　　“嗯？”祁嘉放下筷子，向四周看去，“你没看群里消息吧。今天国庆，放假头一天可不得出来好好吃一顿。”
　　祁嘉闻言，扬声向服务员要了两瓶啤酒。
　　“噗呲——”
　　温润玉突然笑出声，手颤抖着接过祁嘉递过来的啤酒瓶，“嘉哥，你不会要跟我谈心吧？好不容易赶上放假了不找个女伴吃饭，跟我搁这吃饭还喝上酒了哈哈哈哈。”
　　“放你罗圈腿的屁，”祁嘉“咣当”一声，把啤酒砸在桌面上，问他：“怎么回事？哪不舒服？”
　　温润玉收了笑，但嘴角依旧有着淡淡的笑意，他满不在乎地夹了一筷子爆辣牛蛙，直截了当地说道：“抑郁症。”
　　虽然大概能猜出来，但当祁嘉亲耳听到时，心里还是一惊，仿佛漏跳了一拍。
　　“哎……”温润玉看见祁嘉略带失措的表情，一时有些慌，赶紧安稳他，“我在积极治疗，轻度的，不严重，没事哈。”
　　说着，还伸手越过铜锅，在他肩上拍了拍。
　　半晌，祁嘉无声叹了口气：“咱俩呀，心脏都有毛病。”
　　温润玉又吃了口牛肉：“别多想了，你不神经衰弱么，该伤神了。你自己夹啊，我这筷子辣。”
　　“谁用你似的。”祁嘉在老鸡汤锅底里夹了一筷子猪脑。
　　“咦，净吃这杂七杂八的东西。”温润玉嫌弃地瞥了一眼。
　　祁嘉道：“那还不是你给我点的？”
　　“哈哈哈是，我说不过你。”
　　服务员不一会儿过来加了一遍汤，收走了空盘子，又端来两盘西瓜，紧接着送毛巾的过来用夹子递了两块毛巾。
　　“这服务，没谁了。”祁嘉啧啧称奇。
　　“叮——”
　　祁嘉正看着对面过生日的又跳又唱，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点开一看，傅落的消息映入眼帘。
　　——哥！！青草后面那条街！速来！！
　　“哟，傅落好像被人欺负了。”
　　在喧闹声中，温润玉没太听清，身子前倾，侧过脸问：“你说什么？”
　　“你再多吃两口，哥带你找乐子去。”
　　温润玉拿起筷子把最后一口贡菜丸子塞进嘴，又捏走最后两根茴香小油条，大手一挥：“吃完了，走吧！”
　　这回换祁嘉拿着满手的东西，身边跟着的是还在吃的温润玉。
　　祁嘉偷摸看了一眼他，笑容在口罩之下，是无人知晓的极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