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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修) ...

  •   第七章

      “向笙,我想到了!”

      周郁兴奋地攥住向笙的手腕,疼得向笙眉毛拧成了一团。

      但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向笙皱成一团的脸,拽着她小跑回了房间里,欢欣雀跃地对顾时雨说:“美女,有纸笔吗?”

      顾时雨望向向笙,向笙点了点头,她才递给周郁一个ipad,漫不经心道:“没有纸笔,只有平板,将就用吧。”

      “我的绝世大美人儿,ipad怎么能叫将就呢!”周郁接过平板,俏皮话像不经大脑一样说了出来,顾时雨脸上的表情一时难以言讲——她的辈分在神仙堆里虽然不大,但也满打满算在人间待了近千年了,现在居然被一个岁数还不够她零头的小丫头调戏了,荒唐!

      向笙蹙眉,她太清楚周郁这是怎么了。

      她和周郁重逢的那一天,周郁正沉溺在极端的抑郁悲伤中,人的身体仿佛是一个计量准确的仪器,因为极端的抑郁所丧失的能量,要用无端的躁狂来填补亏空掉的“开心”。

      顾时雨拍了拍向笙的肩膀,凌厉的视线审视着正在平板上挥洒热情的周郁,问:“那个有两幅面孔的小姑娘就是你挨雷劈换来的红尘?”

      向笙点了点头。

      ——她已经死了。

      以她现在所处的时间为准,她是四个月后的春节前夕去世的,周郁则是在她去世三个雨后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她生病了,脑癌复发——她第一次确诊是15岁那年,运动会上跑800米的时候,终点近在咫尺,她却倒下了。

      尽然现代医学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高度,但能够被完全治愈的疾病仍然不到1/4,疾病一定会带走她的生命,但爱她的人总盼望能有一线生机,她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过去的时间里,她努力配合治疗,但越努力越悲凉——用没有尽头的化疗,滴滴作响的仪器和一周更换一次的胃管换来的生命比失去生命本身更让人绝望。

      她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甚至可以告诉父母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却没有勇气告诉周郁自己行之将木的事实。

      她去世的前一周,还在家里笑眼盈盈地陪着周郁整理回家过年的行李,等到周郁回来了,那个说等她回家的人却不见了。

      向笙去世的三个月后,周郁从绿塔大厦上一跃而下,年轻的生命就此终结。

      绿塔大厦顶层距离地面467米,向笙不止一次想,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跳下去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当周郁的灵魂出现奈何口时,明明自己已经是个没有感觉的亡灵,但那种撕心裂肺痛感却那么真切。

      孟婆告诉她,亡灵有一次重生的机会,但代价是要去无往之境承受天刑,至于到什么地步算完,谁也不知道,这取决于有没有天神愿意用三百年的功德渡她一把。

      无往之境,无妄之境。

      大多数亡灵都把自己的轮回路葬送在了那里,向笙很幸运,遇上了顾时雨。

      等她睁开眼,便看到顾时雨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头发。

      见她醒了也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语气极其欠揍地说:“醒了就自己起来,别学电视剧里那一套指望我给你送水,你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你最大的问题在脑子有病,”说完,她觉得以向笙的智商可能理解不了这番话的意思,又补充道,“从病理到内里都有病。”

      向笙:......

      顾时雨不说喝水还好,一说,向笙还真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干涸的泥土一样,呼吸都带着刺痛。

      顾时雨淡定地看着她灌完了一水瓶的水,看她缓过神了才问:“小妮子,你知道你挨了多少次雷劈吗?”

      向笙摇头,顾时雨嗤笑了声,说:“我给你渡功德的时候,你在受第三千下雷劈,等我到功德司排队办完了程序,你离魂飞魄散就差一哆嗦了。”

      顾时雨睨着一脸茫然的向笙,许是觉得她可怜,语气柔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所谓无往之境就是那帮闲的蛋疼的老东西弄出来解乏的,你是活过来了,但你到了该死的时候还是会死,你的生死不会改变。”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在决定前往无往之境的时候,就把该打听的都打听明白了——她的命数不会因为重生而改变,但周郁并没有入无往之境,她的命数还可以变。

      而她所求的并不是周郁永生不死,她只想让周郁的有生之年长一点,再长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周郁有多想好好活着。

      顾时雨:“你受那么多罪都要回来再死一次,为了什么?”

      向笙面色惨白如纸,眼睛却流光熠熠:“我挨得三千多道天雷当然不是为了回来吃口驴肉火烧,虽然那东西是真香。”

      顾时雨作为老神仙里的“小辈”,长相也很对得起老百姓对神仙的想象,言辞也是优雅得体很:“我他妈的到底是是那一方面做的太好了,以至于让你觉得可以和我拐弯抹角的说话。”

      向笙:“啧,神仙姐姐,你的信徒知道你这么讲文明树新风吗?”

      “本仙不才,不爱整粉丝后援会这一套,”顾时雨冷哼了声,“你当我三百年的功德是吃饭吃出来的吗?每一年我都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辛劳和汗水,你上赶着找雷劈最好是有带脑子的缘由,不然......”

      话音刚落,向笙手边的杯子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粉末状小丘。

      向笙很有眼力见地往旁边挪了挪,垂眸低声说:“为了我的红尘,如果时间来得及,还想给她道个歉。”

      顾时雨不理解,但向笙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好心的神仙姐姐,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请你吃驴肉火烧怎么样,可香了。”

      过了很久,顾时雨和周郁闲聊的时候,承认自己之所以任由向笙带着她在店里撒野,那天的驴肉火烧占了一半功劳。

      周郁神情专注地在平板上画着,引来了一圈围观群众,向笙游离在人群之外,昏暗的灯光中看不清脸上的喜怒哀乐。

      “不过去?”顾时雨问。

      向笙摇了摇头。

      顾时雨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平板我刚买的,连笔带板一万六千多。”

      向笙倒吸了一口凉气,毫不犹豫地从围观的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等到她好不容易挤到周郁旁边,周郁也停了笔。平板上是一幅靡丽绚烂的画作,深蓝色为底色,银色的长形建筑同金黄色的星辰同高,混沌的天地中立着一位背刀的红衣女侠,身姿飒爽,周身透着蓝绿色的微光。

      “这个叫,东方的幻想未来、赛博朋克,”周郁激动地望着她,“这个好不好?”

      向笙现在真的不想谈工作,她只想带周郁回家。但当她看到那幅画作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处在躁狂状态的周郁就是天才,是所有色彩的主宰。

      上一世,她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周郁一开始也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秘密,但这种病又怎么能瞒住朝夕相处的爱人呢?

      周郁在知道自己是躁郁症后,不是不想好好吃药,是她发现,好好吃药后,她就再也看不到这种奇丽诡秘的画面了。

      她想好好活着,她需要这份工作,她要证明自己当时违背郁鸿做出的决定是对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向笙纷乱的思绪被周郁愠怒的质问拽了回来,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周郁继续质问道:“你是看不上这个主题吗?这个哪里不好了?难道你有更好的吗?”

      “我......”

      “我什么啊我!我要你说话!这个意思很难理解吗?!”周郁眼圈泛红地盯着向笙。

      向笙心中一阵抽痛,举着的手垂了下来,把散乱的头发别到了她耳后,轻声说:“发脾气的人是你,先委屈上的人也是你,周郁,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周郁怔愣住了——我刚刚在干什么?

      她环视四周,满是陌生的面孔,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犯病了,可真是个废物。”

      “我不是,我不是......”周郁喃喃着,一步步后退,向笙想上前扶住她,周郁却好像受到了惊吓一样,转身推开人群,仓皇而逃。

      “周郁!”向笙拽上周郁遗落在吧台上的包,边追边朝站在人群之外的顾时雨喊道:“平板改天给你送来!”

      顾时雨不疾不徐地坐回了吧台里,随手开了瓶威士忌,轻抿了一口,眉毛皱成了一团:“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一瓶1000多,我还是更喜欢两块五一瓶的可口可乐。”

      “山猪吃不了细糠。”顾时雨循声抬头,和贺乔鄙夷的眼神装了个满怀。

      “贺乔,你丫满十八了吗?知不知道酒吧禁止未成年人出入啊。”顾时雨瞥了眼酒杯里的威士忌,嫌弃地推到了一边,打量着贺乔,数落道:“你来就来吧,校服都不知道换一下的吗?这要让有关部门钓鱼执法的看到你一个高中生在我们这儿,我这正经营生都不正经了!”

      贺乔冷哼了声,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看着向笙刚刚离开的方向问:“刚刚往外跑的两个人是,你朋友?”

      “算吧。”

      顾时雨点了点头,凝望着月色,喃喃道,“唉,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啊。”

      话音未落,顾时雨的额头就被贺乔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既然求了,便是她们自己的因缘,你与其在这感叹有的没的,不如担心一下你省吃俭用买的平板还能不能回来。”

      顾时雨;“......行吧,你说的对。”

      ——

      周郁缩在沙发里,门虚掩着一道缝隙。

      她心里明明难过,但每一条神经都在跳着欢快的桑巴。

      如果说抑郁是一条甩不掉的黑皮狗,躁狂则是一曲走了调的百鸟朝凤,欢快的不知所谓。这个时候,她不吃不喝不睡,凭借着宛如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就可以活着。

      周郁看着平板上的画,自嘲地想:如果有的选,一直躁狂好像也还不错,至少能搞出来些像样的东西。

      正当她思绪满天飞的时候,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唤回她的思绪,周郁循声望去,向笙站在玄关处,正浅笑着望着她。

      恍惚间,周郁觉得这幅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向笙本就应该在这里一样。

      “你顺走了顾时雨刚到手的平板就算了,把自己的包忘在那里是不是有点亏了。”向笙把包放在玄关处,熟练地拉开电视柜,在里面翻找着药瓶,终于在最里面摸出了一瓶药,她瞥了眼日期——很好,还没放到过期。

      向笙从瓶子里倒出了两粒药,把水和药递到了周郁面前,像是在哄小朋友一样对她说:“吃药吧,睡不着的滋味不好受。”

      周郁的眼睛倏然瞪大,“你怎么知道......”

      向笙苦笑了下,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起了谎,“我虽然是医大肄业,但在校期间好赖拿了三年奖学金呢,咱们刚见面那一天,我就看出了你不对劲。”

      她边说边观察着周郁的情况——周郁神情恍惚,像是在思索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没等她分析出来个所以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拖长的“啊~”

      周郁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后脑勺被向笙一手护住,舌尖传来了药物特有的苦味,她还没来得及把药推出去,下巴就又被向笙抬了起来,药片顺势滑了下去。

      “不许藏嘴里啊,”向笙睨着她,警告道,“要是藏嘴里,我就嘴对嘴再给你喂一次!”

      周郁捂住嘴,颇有宁死不屈的架势,向笙叹了口气,从口袋了掏出了一颗水果糖放到了她手上:“那你自己吃。”

      周郁望着那颗糖,没有接,声音嘶哑:“不用。”

      街灯透过窗户,被玻璃切割成了斑驳的光斑落在向笙身上,手指灵巧地把糖纸撕开,把糖喂进了周郁嘴里,一瞬间,浓郁的葡萄味在舌尖炸开。

      “周郁,你刚刚一点也不丢人,”向笙半跪在地上,虔诚地望着她,“像感冒发烧会头晕恶心一样,你只是生病了,生病了不舒服很正常。”

      你只是生病了。

      那时候的周郁,只觉得这六个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干年后,她才领悟到,这是向笙送给她的一生的解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7(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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