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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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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困噩梦,拼命挣扎,久久无法挣脱束缚,人中处传来剧痛,眼看就要挣脱却又一次徒劳。
终于,持久的疼痛驱散噩梦的笼罩,将我从束缚中拉出,我缓缓睁开双眼,看到陆远、陈亦荷、吴倩焦灼的脸。
陆远第一个笑了,“醒了,终于醒了。”
其他两人也是石头落地一般笑了起来,她们以为只是虚惊一场,可我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
我从地上翻起身,头晕的厉害,眼前阵阵泛黑,但顾不得,“吴倩,你的手机呢?”
吴倩有些摸不着头脑,从桌子上摸来手机,“你要干什么?”
“那则新闻,那则新闻......”
三人疑惑的看我,吴倩将那则新闻重新打开,我夺过手机,强烈的盼着她嘴里自杀的那个人不是曲叔叔,但我看到了他的照片。
巨大的冲击再次击打心脏,我强撑着拨通曲灵松的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直到电话自己挂断,我又拨通秦阿姨的电话,也没人接。
我慌乱的连电话都抓不稳,“哐当”一声电话掉到地上,吴倩无声的捡起电话,陈亦荷将另外一部手机递给我,似乎是我自己的手机。
我慌忙拨通爸爸的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以为他也不接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我爸疲惫的声音,“竹子,怎么了?”
“爸,曲叔叔呢?”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震了震,“曲叔叔他,他......”
“爸......”我带着哭腔嘶吼起来,“爸......”
“他在殡仪馆,我把地址发给你。”
电话从我手里滑落,掉到地上,似乎发出清脆的巨响,可我听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
陆远和陈亦荷将我从地上扶起,吴倩捡起手机,“地址过来了,我们快走吧。”
她们扶着我往门外走,吴倩将门锁了,下楼梯时,给辅导员打电话请假,出了校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我们往殡仪馆的方向飞奔去。
一路上,吴倩不住的向我道歉,说她要是知道我和曲氏的关系,一定不会那样说话,我想笑一笑,说没关系,可是嘴角微微一动,眼泪就会涌出,只得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像死人一样面无表情。
进了殡仪馆,按照牌子的指示,我们找到了安放曲叔叔的地方。
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挂在墙上的照片。吴倩找来工作人员询问,他们说曲叔叔遗体正在火化,过一会儿他们就会拿着骨灰盒过来。
我不能连曲叔叔最后一面都没见就让他走,我推开他们,往门外走,但不知道具体地方,陆远他们请工作人员带路,我们才顺利找到火化室。
偌大的室内,坐着两个人,站着两个人,坐着的是秦阿姨和曲灵松,站着的是我爸和我妈。
我茫然道:“曲叔叔呢?他在哪里?”
听到我的声音,我爸妈望过来,我爸三两步走过来,想拉我出去,我茫然四顾,“曲叔叔呢?”
我爸爸小声道:“来,咱们出去,听话啊!从现在起不能提曲叔叔三个字,知道吗?”
我妈也过来了,“你秦阿姨和灵松会受不了的。”
我的心一阵震颤,眼泪断线的珠子一般滚下来,推开他们,我像爬山涉水一般艰难走到秦阿姨面前,她呆滞的目光往我脸上移过来,定了定,突然放声痛苦。
曲灵松死死抓住她捶打自己的双手,我扑过去抱住她,过了很久很久,她扯着嗓子叫了声:“竹子......”
我听到周围传来石头落地一般的声音,“说话了,她终于说话了。”
曲灵松抚着秦阿姨的背,“妈,好了,好了,竹子在这里,我也在这里。”能听得出他在极力克制不让自己的嗓音颤抖。
我蓦地里理解了强作坚强意味着什么。爸爸走了,妈妈需要他照顾,他不能倒下。
我收起哭声,爬起来,给秦阿姨擦眼泪,察觉一向注重保养的她,不知何时眼角添了好些皱纹,两鬓也添了很多白发。
这些东西不是一两天就有的,曲氏的事一定折磨他们很久,但曲灵松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一句,他是怕我担心,本能的将所有不好的事对我屏蔽。
我克制住又要汹涌而出的眼泪,紧紧握住他的手,他抬眼时,才看到他的眼睛红的厉害,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反倒安慰我,“竹子,别怕,我在这里。”
工作人员叫取骨灰盒,他将秦阿姨安放到我怀了,站起身,朝着工作人员走去。
他身躯仍旧挺拔,像一座能抵挡千军万马、狂风暴雨的屹立不倒的山峰。他双手接过骨灰盒,珍而重之的抱到胸前,我爸爸妈妈过来扶起秦阿姨,跟着他往外走。
安放好骨灰盒,他和秦阿姨换上孝服,让我陪着秦阿姨跪在灵堂里,他和我爸爸妈妈去通知亲戚朋友。
秦阿姨将头伏在我肩头,低低啜泣,目如死灰,我强打精神一边安慰秦阿姨,一边死死盯住曲灵松,好怕他突然倒下去。
但他没有,他一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用自己一双还不是很结实肩膀顶起了一片天。
他忙出忙进招呼客人,买墓地,办理各种手续,从来不休息,即便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忙着和曲叔叔的助理处理公司遗留下来的事务。
后来才知道,曲叔叔自杀是因为公司一夜之间彻底垮了,打击太大,他承受不住,便吞安眠药自杀。
这期间我一直浑浑噩噩不知白天黑夜,要不是曲灵松将秦阿姨托付给我照顾,倒下的第一个人可能就是我。
当你成为别人的一片天时,你是不能随便倒下的。
我好怕秦阿姨做出什么傻事来,白天黑夜不敢合眼的盯着她、照顾她、安慰她,直到曲叔叔顺利下葬。
回到家,我们将秦阿姨扶上床,我和曲灵松哄她入睡。
这几日以来,她除了嚎啕大哭,就是浑浑噩噩,要么就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我妈妈从外面买了饭回来,督促曲灵松必须吃点。
刺眼的灯光下,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在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吓人。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几日来消瘦成了皮包骨头,那双原本好看的手,骨节白的刺眼,瘦的愈发修长。
可即便身体已经快要垮掉,他仍旧摇了摇头,表示不吃饭。
我妈给我递了个眼色,我迟钝的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过来,这几日我的大脑变的异常迟钝。
我妈只得将话挑明,“灵松听阿姨的话,过来吃点,你要是不吃,竹子也不吃。你们这几天什么也没吃,身体怎么受得了,别让阿姨担心好不好。”
我才明白我妈的意思,走过去拉住曲灵松的手,仰头露出哀求。
他勉力露出一个笑,“好,我们吃饭。”
食不知味,如同嚼蜡,这是我对眼前饭菜的形容。
我怕曲灵松担心,即便快要吐了,也强迫自己将一碗饭吃干净,他似乎也怕我担心,将一碗饭也吃干净。
我妈收拾碗筷,我爸和曲叔叔的助理从大雨中冲进来,雨伞还没关掉,我爸就说道:“灵松,都办好了。”走过来将一张卡递到曲灵松手里,握住他双手,郑重嘱咐,“这是你爸爸留给你的遗产,你千万收好。”
曲灵松点了点头,“蒋叔叔,这些时日以来,辛苦您和鲁阿姨了,要不是你们,我可能撑不到我爸爸下葬......”
我爸打断他,“这孩子,说的哪里话?我和你爸爸如同亲兄弟,你鲁阿姨视你如己出,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们不替你担着,难道还能眼睁睁坐视不理。”
我妈走过去,替曲灵松理了理衣领和头发,“孩子,这些日子以来你是最辛苦,往后会更辛苦,但我知道你心系妈妈绝对不会让自己倒下对吗?”
曲灵松点点头,“放心吧鲁阿姨,曲家的天我得替爸爸顶起来,我不会倒下的。”
我爸妈听他这么说,长长松了口气,我妈又劝他,“去睡一觉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你们也去休息吧,这几日太累了。”
我忙道:“我留下来照顾秦阿姨,你们都去休息。”
曲灵松想说什么,我立刻阻止他,“难道你还不放心我吗?”
他走到我面前,我这么近的看他,才看到他眼底掩藏的沉痛,那是痛彻心扉的痛,即便旁人看一眼,也会被这刀子一般的沉痛剐的心痛。
“竹子,不要强撑着,跟爸爸妈妈去休息,要是你倒下了,我也会倒下。”
“我想替你分担每一件事,如果你倒下了,我也一定会倒下。我会休息,我睡在秦阿姨身边。”
秦阿姨睡的很沉,好像梦里有什么她舍不得放下的东西,期间呜呜咽咽的哭过好几次,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令她悲伤的事。
我辗转反侧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曲叔叔的音容笑貌,清白的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本是草长莺飞的三月,空气里却浸着无法驱散的寒意。
我从床上爬起来,想去院子里透透气,经过曲叔叔的书房时,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