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数》半刀铁HE

2、少年来的那一夜

　　“咚——”

　　一声巨响惊醒了沉睡的马小浪。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迎面破了个大窟窿的纱窗。

　　妈的，没钱安空调，只能晚上开着窗睡，这是外面的妖风捅出来的？

　　马小浪觉得离谱，要真是这么锋利的风刀，他怎么睡着的时候一点都感觉不到。当然，也不排除他家窗纱的质量太差。

　　马小浪想过去仔细看看怎么回事，刚下床，脚下柔软的触感伴随着一声“啊——”的惨叫一下子把他吓得跳回床上。

　　有人？
　　进贼了？！
　　可他住在十楼啊！现在的贼都会飞檐走壁了吗？！

　　马小浪出溜一下窜到床头缩在墙角里，离得床尾远远的。他知道半夜摸进屋的多半是奔着财来的小偷，但好巧不巧，今天那贼不小心失了脚，让他给撞上了。

　　他不知道摔在地上的那团黑影有没有带着家伙，他只知道现在自己是手无寸铁，手机离身。如果对方要是杀人灭口，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所以，还能咋办呢？
　　认怂呗！
　　和钱比起来，命重要多了！

　　“大哥······大哥······我真的穷得要死，实在不知道您看上了我家啥东西···这样吧！屋里东西您随便挑，想拿多少拿多少！我求求您别——”

　　黑暗中那道人影慢慢爬了起来，细瘦窄窄的，像一条影子。他背对着身后的月光，虽然看不清脸，但马小浪能清楚地看见那人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呵！这世道什么人都敢当贼了！这小胳膊小细腿的，手里又没有武器，他马小浪一个能干倒三个。

　　说是迟那是快，马小浪意识到自己能与之一战的时候，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正中那人身上，狠狠地把人撂倒在地上，然后开始狂揍。

　　“唔······唔······stop!stop!stop!”

　　奶奶的，还是个洋人！太嚣张了，还偷到中国来了！

　　“我去你妈的！怎么敢的呀，今天老子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教教你在中国怎么做人！”马小浪说着手上又狠了几分。

　　“啊——！！别打了！别打了！”

　　呦呵，一个种族的呀。

　　“不装了是吧！就会那一个单词是吧！不装了老子也得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干点什么不好偏要当贼！啊——”

　　马小浪没想到身下那个被揍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弱鸡忽然发力，一下把他翻了过去摔在了地板上。

　　“冷静！冷静一下，地球人！”

　　那人压在马小浪身上，借着月光，他才看清那人的脸和着装。

　　那是一张很年轻很漂亮的脸，蓝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清澈明亮，银色的头发披着月光像自带着光芒闪耀。那人还穿着一身银色的紧身衣，勾勒出修长清瘦的身材。

　　马小浪看着那张看似混血又好像不混，但美得甚至可以模糊性别的脸，一时间愣住了。

　　草，男人，不过就是颜狗罢了！马小浪狠狠地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声。

　　那银发少年按住马小浪的两只手一直没松开，他继续说：“你听我说！我不是贼！我是在外面飞的时候没踩住刹车，不小心掉进你家了！”

　　啥玩意？飞？这人有神经病吧！

　　大概是觉得这人再怎么耍花样也干不过自己，马小浪说：“你先下来，我们再说。”

　　银发少年见马小浪冷静了下来，便松开了手，准备从马小浪身上下来。谁知他刚松开身下人的胳膊，马小浪就起身一记锁喉又重新把他压倒在地。

　　“飞？我咋没看见你背后的翅膀呢？咋滴，还是隐形的啊。你再给我扯！你鸟人，我还外星人呢！”

　　银发少年使劲扒着马小浪卡着他脖子的胳膊，稍稍能呼吸后便急着说：“我······我······我不是鸟人！我是真的外星人！没······骗你！放······放开！快不能呼吸了！”

　　“哼，没骗我？骗鬼呢！好啊，既然你是外星人，那我问问你，你······相信光吗？”
　　此时马小浪已经确定没什么危险了，不过这人还在耍他，那他就奉陪到底。

　　“什么？光？”
　　“你他妈都不知道奥特曼，还敢说自己是外星人！我今天就化身迪迦弄死——”马小浪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眼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上一秒他还在自己又窄又小的房间，在月光笼罩的黑夜里惩治恶人，现在，身下那个被他死死压住的少年还在，而他们却被包裹进了一个巨大的蓝色光晕里，满眼，360度无死角全是蓝色的光。

　　马小浪震惊得嘴说不出话，手用不上力，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卧槽，真的是奥特曼······！！！
　　银发少年察觉到马小浪松了力，一下子从锁住他的胳膊肘里钻了出来，跳到一旁，离得马小浪远远的。然后才说：“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来自M21星球，第一次来你们地球溜达，不小心掉进了你家。”

　　马小浪此时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怀疑自己奥特曼看多了做了个日本梦，然后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靠！不是梦！”大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看着离得自己远远的少年，许是嫌两人间的距离还不够远，又挪着屁股往后退了一大块。

　　然后颤颤巍巍地说：“我信了，我信了！你是······迪迦？······泰罗？······赛文？不管是谁，能先告诉我这是哪吗？我还在······地球吗？”

　　不知道是因为他平时看的奥特曼潜意识给他留下的正义感，还是银发少年浑身都不曾发散过危险的气息，马小浪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恐惧，他只觉得玄幻，诡异。

　　银发少年一脸疑惑，他明明都把语言系统切换成中文了，怎么还是只能听懂最后那两句。他说：“我不认识什么奥特曼，我们现在还在你家，只不过我切换了一下背景。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我想想怎么说哈······”

　　银发少年皱着眉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给马小浪解释道：“哦，这样说吧！我们现在处于的实体空间还是你家，你看到的只是一个虚拟的空间，没什么危险，在我们星球一般休闲娱乐看节目时会切换到这个空间里，就像你们地球人现在发明的什么······什么R来着？”

　　“VR？”马小浪给他补充。

　　“对对对！就是VR！全方位沉浸式的虚拟现实技术。只不过我们比你们高级多了，你们现在还需要借助眼镜相机投影等媒介，而且基本上都是3D的，而我们只需要通过我手上这个高阶芯片智能手环就可以随时随地打造虚拟场景，而且还是5D的哦，看节目的时候身临其境，就像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样。”

　　“这样吧，我让你感受感受，你想看什么？”银发少年边问马小浪，边打开手环，一块显示着画面和文字的透明屏幕浮现在他们眼前。

　　马小浪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才没让大吃一惊的口水流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和那块透明屏，发自内心地由衷感叹，他娘的这是魔法啊！

　　银发少年见马小浪没吱声，便自顾自地说：“我给你看一下我们星球给地球拍的纪录片吧，这可能是唯一你熟悉而且能看懂的片子了。”说着便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

　　随着那块透明屏的消失，马小浪和银发少年身处的环境开始慢慢变化，场景渐渐变得清晰。

　　他们站在一片尘沙飞扬，烟火漫卷的古战场上，身着盔甲的将士被血从头染到脚，站起来又倒下，冲锋陷阵的号角和短兵相接的杀戮声在他们耳边呼啸，千军万马与他们穿身而过。鲜红的血水喷到马小浪脸上，滚烫的热意一下在脸上散开，他摸了摸脸，却什么也没有。

　　直到硝烟散尽，杀伐已没，血流成河，染红了天际，场景又变得模糊起来。

　　这一次他们站在一条宽阔笔直的马路上，四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两旁高楼大厦巍峨林立。忽然空中划过一个硕大的火光，紧接着传来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无数残垣断壁从天而降。大厦倾塌，废墟成片，哀鸿埋在其中，遍野都是灰烬。

　　灾难发生在一瞬，马小浪还没来得及震惊，场景又变了。

　　他们站在落日余晖之中，远方绝美的晚霞把天空烧成了烈火燎原，近处躁心的鸡鸣和狗吠连成一片。他们站了许久，夜色已然降临，脚下的大地忽然开始剧烈颤动，短短时间，这片广袤连同其上人们的幸福生活瞬间四分五裂，只剩残骸。

　　他们在地震后的一刹万籁俱寂中转场。

　　最后这次他们来到了医院。惨白的灯光，腐烂的气息，身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和没有口罩的病患挤作一团，混乱不堪。看不见的病毒在空气里传播，人心惶惶，痛苦绝望刻在每一张脸上，化成一声声求救和一串串泪水，呼喊，流淌。

　　画面戛然而止，黑暗袭来，裹住了他们。马小浪忽然感到满面凉意，双手搓了把脸，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紧接着前方光亮出现，四周浮现出一行奇怪的代码文字，马小浪看不懂，他问银发少年：“这些字什么意思？”

　　少年有些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小声开口：“这是我们星球的语言，意思是···历史是堆灰烬，地球······地球终将陨落······望引以为戒。”

　　少年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穿透了马小浪的心，他又想起刚刚仿佛亲身经历的天灾和人祸。那些鲜血，那片废墟，那些哭喊，那把泪水，让他怔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少年见他如此，解释道：“那个······可能给你们地球拍记录片的那个导演是个悲观派，激进派，没人能预测其他星球的崛起和陨落，你别想太多了哈。”
　　他之前没看过地球的记录片，没想到会拍得这么让人绝望。

　　马小浪听不见少年的安慰，耳边只回荡着那句“地球终将陨落”，他不爽，难受，愤怒，却无力反驳。
　　想到刚刚的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他才发现原来在天灾面前人类是如此的的渺小和卑微，连团结一致共克难关尚且都不足以与天抗衡，却还频频制造人祸，战争，爆炸，所有人都是历史长河里一闪而过的小小火点，转眼就变成了灰烬。

　　银发少年看马小浪状态不太对，马上打开手环关了虚拟空间，他们眼前又成了马小浪的小小房间。少年走到马小浪身旁，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到床上。

　　马小浪无来由地觉得疲惫至极，他双臂搁在膝盖上，头埋了下去，沉默不语。
　　身边的少年同样缄默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伤心的地球人。

　　过了很久很久，正对的窗外已经没了月亮，夜幕也渐渐褪了色，天际微蓝，未及破晓。少年开口说：“我得赶紧回去了。抱歉，让你看到了不愉快的东西。”

　　马小浪没有抬头，他沙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们星球没有这个概念，只用编号来进行身份识别。你想知道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编号，202107261409，或者你可以简单叫我2109号。”

　　“那你们星球上也会发生那些灾难吗？”马小浪继续问。

　　“嗯······天灾这种事情哪个星球都无法阻止，我们也经历过很多次那样的磨难。只不过······只不过我们没有过战争，没有过自相残杀。因为我们星球上没有国家这样的概念，不像地球一样有国与国之分，我们都是一个种族，所以不存在什么冲突······”

　　马小浪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原来别的星球竟然会那样平顺宁和。

　　银发少年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对身后的马小浪说：“我真的得走了，天亮了容易被发现就不好走了。”说着一只脚就已经踏上了窗台。

　　但在他准备打开手环发动鞋子上的能源装置时，一只手拽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见的是马小浪泪痕犹在的脸和猩红的眼睛。
　　马小浪用力抓住少年的手臂，生怕下一秒少年就飞天而走。
　　他急切地说：“再听我说一句！回去告诉你们星球的人，我们地球是不会完蛋的！我们地球人也不是这样的！虽然那些事真实地发生过，虽然那些绝望也许会令人失望，但你们没看到的是我们中华上下五千年的灿烂文化和光辉岁月，没看到的是我们在灾难面前的义薄云天和临危不惧，没看到的是我们灾后的众志成城和重建家园，没看到的是我们对抗病毒时的中国速度和八方支援。”

　　“你们他妈的断章取义，以偏概全，一棍子打死全地球的人，差点让老子抑郁！”

　　马小浪说得语速极快，脸憋得红透了底，他喘了口气继续说：“什么历史，什么灰烬，老子不懂！老子只知道烧火还能取暖，火灭还有余温呢！还有老子没什么文化，没法跟你形容地球有多好，你以后常来看看就知道了！”

　　为了维护地球在外星人眼里的形象，他都快把毕生所学的四字成语用完了！

　　少年被马小浪炮弹式的发言说得一愣一愣，他看着马小浪像只炸毛的猫，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接着他说：“好，那我以后常来地球溜达溜达，看看这里是不是跟你说的一样好。”

　　少年掰开马小浪的手，从窗上一跃而下。马小浪吓了一跳，立马扑倒窗前，虽然知道对方不会有事，但别人在他面前“跳楼”，他还是心有余悸。

　　少年浮在他窗外的半空，朝他挥手道别，渐渐远去，他听见远方来自少年的声音，模模糊糊并不真切，可他还是听了个差不多。

　　那少年说：“放心吧，我以后会常来地球考察的，地球真的那么好的话，我以后再拍个地球纪录片给她正名的！”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渐明渐亮的远方苍穹。
　　不一会儿太阳升起，拉开了白昼天幕。

　　马小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夜的梦，虚幻得疲惫无力。他回过神来，看向窗纱上的那个大窟窿。

　　“草！你他妈有那么多高科技玩意，怎么不给我按个空调！好歹把老子纱窗修好啊！”

　　骂声响彻整个小区，马小浪想，今天肯定要被蚊子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