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兔子不爱蹦

1、1

　　王筱觉得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安静的夜晚了……王筱坐在火车站一楼大厅的这排铁椅子上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边上的大妈叽叽喳喳炸得她头疼，她把头上的帽子顺手摘下来扣在了自己的脸上，把头上亮光挡在了外面，她不想在听边上的两人各自扯着自己家的儿子有多厉害，这只会加速她的烦躁，她不舒服的挪了挪身体，让自己离身旁的两人更远了点……
　　大厅里都是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来来往往，没有因为夜晚的降临而停止行程，只有不断加快的步伐和王筱突然发出声响的肚子。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想让它争气点，她的车在晚上十一点多，这才刚刚十点出头，不算坐车的时间，她还得在这排铁皮椅子上熬至少一个小时，她把手摸进了裤子背袋，搓过来搓过去也没把口袋里的两张纸币搓成三张，她长叹一声，把手伸出了口袋附在了肚子上……
　　在她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纠结时，她听到了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在慢慢的向她靠近，然后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坐下来了，坐在了和她有一个位置间隔的位置上，在她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庆幸那人没有坐在自己旁边的时候，一股浓郁的奶油的香味就飘进了王筱的鼻子里，“好奇怪啊！既然有女孩子喜欢奶油味的香水，像小宝宝的味道。”
　　这有点吸引到她了，她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喜欢这样味道的香水，于是她把脸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在适应了日光灯的刺眼之后悄悄的往旁边瞟了一眼。
　　“有钱人……”这是王筱得出的结论。旁边的人穿着一身职业的西装，手里拎着个白色的包，很清瘦，正坐在椅子上好像在发呆，看起来很温柔，却好像不太好相处，让人不知道如何靠近开启话题，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她的衣服，披在身上，过于的大，好像是位男士的。可在肚子再次奏响激昂的曲调的时候，这些都已经不是王筱可以考虑的问题了，她决定去附件找点吃的，毕竟回南城也得活着回去，这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她不能让自己先饿死了，要回去起码也得活着回去，于是她紧了紧身边的行李，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走了不到几步，后面就响起来了一声女声，柔柔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喂……”王筱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她有点不敢回头，“那个……姑娘!”好了，是有人在叫，这回她确定了，她正准备回头的时候那股刚刚才闻过的奶油香味又靠过来了，这次很近，马上就要超过她心里的安全距离了，她猛的回头，一张清秀的脸就放大的映入了她的眼睛，还有柔柔的发尖趁其不备的划过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她吓了一跳，心里开始“砰砰砰”的打鼓，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那姑娘的手就环过她的腰，把她前几分钟还觉得奇怪的宽大西装外套系在了她的腰上，随着两支袖子在腰间缩紧，她的心也跟着一紧，那阵好听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来了，“那个东西我放在右侧的口袋里了，二楼有厕所。”这次王筱听的很清楚，那声音带着一阵温热的风拂过她的耳廓，一字子的闯入她的耳道，震动了她的耳膜，声音有点抖，还有点哑，像是刚刚哭过缓过来的那种声音，可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她眼睑的颜色，那个姑娘就带着那股奶油香味回到了那排铁椅子上，把王筱嘴里的“谢谢”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这次坐在了王筱刚刚那个位置的旁边，白色的手提包放在了王筱刚刚坐的位置上，她仔细一看就看到了包包下面的丝丝红色，这次她没好意思再看了，脸颊有点热，微微泛着红。

　　在王筱终于在二楼的厕所里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蹲了下来的时候，她才把手伸进了挂在门上的西装外套的右侧口袋里，猛的一下把口袋里的东西抽出来的时候有红色的纸飞了出来，她定睛一看，是两张百元纸币，她慌乱的捡起来的时候，发现钱还是染上了污水，她拿纸巾擦了擦后把两百块钱捏在了手里。
　　当王筱换好裤子带着行李回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姑娘不见了，连那两个一直坐在她旁边叨叨不停的大妈也不见了，大厅里只有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奶油香味没有了，连那排铁椅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好像从来没有人坐过……
　　“这就是有钱人吗？随随便便就给人两张百，”她看了看手里的外套，“不对，还附赠一件外套呢。”她自嘲似的笑了笑，肚子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哦！莫不是听到你的声音了吧 ，既然有钱人施舍，那我得去吃点好的，不要白不要……”

　　现在王筱兜里有四百块了，她出了车站，大晚上的一条街都是冒着热气的烧烤了，香气飘了几条街……她最后坐在小桌前吃了碗面，山城的面都是辣的，就算她告诉老板了要少放辣椒还是吃得她只抽气冒汗，头上的夜灯照得她的面红红的，风扇在旁边摆着头吱吱嘎嘎的把她的头发吹得飞起，她抽了张纸擦了擦头上的汗，露天的餐桌偶尔会刮来一阵晚风，凉凉的，没有风扇吹得那么烈，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亮的耀阳，甚至亮的超过路灯照亮了夜跑的一个个流着汗的人的脸。
　　宽大的西装躺在行李箱上，王筱回想起来了来山城的这两个多月，像梦一样，突然倒闭的工厂，到后来营业困难的酒吧，都和夜里转起来像鬼叫的风扇一样让她闹心。
　　她实在是不喜欢每天睡起来全身都黏糊糊的，她讨厌每天都洗澡，不喜欢每个菜都装满辣椒辣得她嘴疼，最最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不吹会死，吹了就鬼叫的破风扇，她一想起来就糟心的想抓头发，可是，回南城吗？
　　南城又有多好呢？失败的高考，偏心的父母，无理取闹的弟弟，她什么都带不回去，只有兜里的几百块钱还是别人施舍的，而且这几百块钱还得支撑她转车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爸妈解释工厂拿不出来的工资和酒吧她都不好意思要的驻唱费……
　　付面钱的时候她从兜里掏出来了一百块，她看了一眼，脏脏的，刚刚厕所里的污水根本擦不干净，老板接了过去忙从口袋里补零，她想了一秒，还是和老板说那张钱脏了，在老板的一阵方言中把那脏兮兮的一百块要了回来。

　　王筱在这闷热的晚风里已经蹲了好几分钟了，她手里紧紧的捏着退回来的车票钱，“操 ，又损失了40多块!”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和宋明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快接近了30分钟了，那个杂碎还没来，王筱又忍不住的想飙国粹了。
　　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后一阵耀阳的白光直直的刺向了王筱的眼睛，这次她没憋住了。
　　“操!”
　　宋明自认为帅的把头盔摘掉后甩了一下头发，从包里拿出了另一个头盔抛给了王筱，这油得王筱直翻白眼。“女侠，算我求你，不要动不动就飙如此粗鲁的话语，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的。”
　　王筱直接把包挥向了他的头，“你闭嘴吧！快点，我还要回去收拾收拾才能睡觉呢，考虑考虑我呗！”
　　这下宋明老实了，认真的把王筱的行李放在了车上……
　　两人相看无言。
　　“那个，好像没办法放。”
　　“……”
　　“要不打辆车吧？”
　　“没钱。”
　　“……”
　　最后王筱坐在了后座上，手里还拎着她的行李箱。

　　这个点了路上基本没啥车了，宋明骑的很快，即使带着头盔耳边还是一阵阵的风声，刮得她耳膜疼。
　　“为啥突然不走了？”宋明突然开口。
　　“你说啥？大点声!”王筱把面罩抬了起来。
　　“我问你干嘛退票了？”这下宋明也把面罩抬起来了。
　　“就不想走了呗！还能为啥!”
　　“承认吧！就想我了，离不开我了吧，王筱，说实话，你宋哥不笑你。”
　　“你闭嘴吧，如果话再多，我们可以先回你店里算一下账，我昨晚唱的，我嗓子现在还疼着呢。”
　　“……”
　　宋明没声了。
　　王筱就把自己的面罩又拉了下来，风呼啦啦的吹刮得她脸疼。
　　“你不会遇到啥小白脸了吧！”
　　宋明的声音又悠悠的传来，这次声音比上次大，王筱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但她不想回，使劲的给了宋明背后一下。
　　“啊……我和你说哦，骗子很多的现在，最喜欢骗你这种刚刚成年的小姑娘，你注意点哈，不要随便一个男人给你批件衣服你就喜欢啊！这样很危险的。”
　　王筱现在知道他在嘀咕啥了，那件候车厅里散发着奶油香味的姑娘给她批的衣服现在还躺在她腿上，横挂在摩托车上，但她鼻子里已经没有奶油香味了，只有摩托车头盔里一股烟尘的气味，像尘封的时间。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啥突然就把票退了，是来自多巴胺的冲动吗？她不知道，她也没有酸啾啾的梦想，她抬头看了看天，因为更晚，月亮更大了，也更亮了，她想了想，高兴的笑了出来。
　　她迟迟没说话宋明以为她没听清，直到感觉到身后的身子好像在颤，一阵阵的。
　　“好啊！王筱，还笑呢，笑啥啊！真认识小白脸了！”
　　“宋明，你想吃奶油蛋糕吗？”
　　“……”
　　“好久没吃了，好像有点想了。”

　　房东阿姨说了房间没被租出去，房东阿姨家有只猫很好撸，白色的像团毛线，卧室的窗子很大 ，外面还有棵绿色的树，最重要的是没有很多虫子在外面唱歌，今晚月亮的光可以照亮没有路灯的小巷，今晚延路有家没关门的甜品店，王筱酸着手吃到了奶油蛋糕……

　　这年夏天，王筱没有脏着裤子踏上那列回南城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