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凯森特》若惜然

5、第五话

　　Chapter 10
　　“你会累吗？要占领整个弥星玄域，还要总是藏在连你自己都辨不清真假的面具下。你不会觉得累吗？”
　　这是纪樱落第一次向他提问。却问得他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尖锐，还是她看得太清楚呢……凯森特看向那个黑发少女，她从堆满花束的坟前站起身，望着他，眼睛漆黑如旧。可是他竟然看见那里面清晰映着他自己。是错觉吗？还是……真的可以有所期待？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当然知道！”他微垂下眼，唇角傲然自若地笑。
　　“所以你才会更累吧。”
　　先前的避重就轻显然没有成功。他的心口一缩，仿佛被刺中。暗红眼眸微闪，愕然中带着一丝伤痛。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纪樱落看到：那里，应该有她想要的东西吧。
　　花园的空气中飘过一阵沉寂的风。只有洁白的小雏菊静静摇曳。
　　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难道你自以为很了解我？”
　　纪樱落转过脸，眼睛看着那些花丛说：“人类在很累很累的时候，就会想到死亡。因为想要休息，所以想用死亡来解脱，然后获得重生。魔也是这样吗？”
　　所有的问题都是答非所问。而后，又是在花的声音中沉默。
　　“你今天有很多问题吗？”他的手抓紧了她的肩膀。
　　“不，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纪樱落抬起眼看着他的脸，洁白的脸庞上黑眸清澈而幽深，却泛着坚定的微光。“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不大的声音，如风吹过心口，清晰地一遍遍回响。那种美丽，是连身处的馨香花海都是不足以相比的。
　　暗红眼眸轻轻颤动，泛开丝丝柔光。过了许久，才重新映出眼前的黑发少女。他的手从她的肩上后移，紧紧抱住了她。
　　在少女的背面，他唇角扬起，暗红色眼眸柔和得很软很软，没有冷酷和伪装，透明得像个孩子。

　　Chapter11
　　花园里放眼是姹紫嫣红的花。各种形状的花圃上，盛开着玫瑰，郁金香，风信子，三色堇，铃兰，桔梗……
　　没有一种花，比那片小雏菊更耀眼。在那里，站着两个相拥的人影。银发黑袍的男子，黑发白衣的少女。黑与白，仿佛糅合在一起。
　　少女白色的衣裙随风轻舞，裙底隐隐透出一丝光芒，慢慢移动。
　　风起时，吹起零散的花瓣。吹过清甜的花香。花海中的两人仿佛沉醉其中……

　　银发男子忽然全身一震，唇边的笑意僵住。眼眸颤动着涌起惊愕，然后是疼痛……最后，所有的情绪慢慢散去，仿佛化为一种释然。薄唇微微轻扬，剔透如琉璃的暗红眼眸流过水一样的光芒。
　　他抱着她的双臂突然松开，身体缓缓离开她，软软倒向身后的花丛中。纪樱落愣在原地，睁大的黑眸猛烈抽动。她看着他倒下，溅起纷飞的花瓣。他缓缓垂下眼睫，看见自己胸口上插着一根透明而光芒耀眼的光之箭，那光芒一波一波流过他全身，形成一圈圈光流。将他全身映得晶莹透亮起来。
　　“我终于……要休息了吗？”
　　休息吗……不，他是要，形神俱灭了。
　　——见到小沐的那天，弥星爱神告诉她，魔王凯森特绝不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必定会毁了整个弥星玄域。只有他死，人类和神灵才能不惨遭灭亡。只有他死，这个世界才能恢复正常。
　　弥星爱神还承诺她，只要她杀了他，神灵就可以将她所有的亲人都复活。
　　“可是我没有把握……他不是没有实体吗？怎么可能杀得死？”
　　“可以的，只要他为一个人动心。只要他动了心，他的念力就会散，元神和形体都会出现破绽。到时候，你再用光之箭刺入他的心脏。他一定会形神俱灭。”
　　“你是说要他爱上我？怎么可能？”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必须试试。记住，他如果越是爱你，伤得就会越重，也就越不可能重生。”
　　从回忆中回过神，黑发少女颤抖着，扑过去抱起倒在花丛中的男子。
　　躺在她的膝上，他缓缓睁开眼，久久地看着她。暗红眼眸中平和而清澈，没有高傲、没有冷酷也没有嘲弄。仿佛回归到最原始的纯净，不再掩藏。
　　一滴水珠落到了他脸上，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为什么要哭？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从头到尾，我只是把你当玩具而已。你根本不用伤心。”
　　她哭了吗？她不是早就不会哭了吗？为什么还会有眼泪？为什么，在听到他这样说，心会这样痛……
　　他手指拭过她的眼泪，放到唇间，“原来，这就是人类最纯净的东西。”
　　少女说不出话，乌黑的眸中不断有眼泪滴落，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而她忽然觉得这是世间最脏、最无用的东西。
　　“人世间最重要的东西，我终于懂了。”
　　一阵风吹起，花丛中的花瓣纷纷脱落飘起，像是在为谁心痛。花瓣纷飞的花海间，白衣少女的长长黑发随风飞舞，划过一道道割裂的疼痛。她抱着膝上的银发男子，无声地落泪。
　　他伸手接住一朵小雏菊，插到少女漆黑的长发间，“你说过的，小雏菊代表快乐、幸福、纯洁、天真、和平和希望，还有坚强。”
　　“给我一个告别之吻好吗？”他微笑着，暗红色眼眸流着浅浅柔光。全身的光芒一圈圈扩散，俊美的脸愈加晶莹透明。
　　纪樱落咬着唇拼命点头，俯下脸吻向他的唇。而就在嘴唇即将碰到他的唇的瞬间，他全身突然碎成了千万片——银色的发，俊美的脸，颀长的身躯……全消融成丝丝晶亮的粉末。离开她的怀抱，飘向天空。
　　她惊愕地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虚无的空气。
　　风吹起纯白的雏菊，缠缠绕绕，跟着那些晶亮的粉末一起飘向天空。
　　黑发少女无声哭泣着，向那些粉末伸手。
　　更大的风吹起，更多白色雏菊随风而起，缠绕着那些晶亮的粉末越飞越远，很快就消失不见。
　　魔王凯森特，就这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漫天的花瓣飞舞着，像是一场祭奠。
　　仿佛它们也舍不得他走，仿佛它们知道：他离开了。也许几百年、几千年之后还会出现。但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Chapter12
　　柏亚兰国都城堡的上空，风起云涌。原本如同与外界隔离世界震颤起来，不复以前的安静华美。
　　“魔君陛下！魔君陛下！……”城堡上空响彻着女子凄厉的呼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是这样的！你快回来告诉我啊！不是这样的……”
　　渐渐地，嘶吼的声音渐渐被呜咽代替。混乱的骚动声中，又有另一声怒吼响起：
　　“统统给我杀啊！把神都杀死，为魔君陛下报仇！”
　　又一阵猛烈的骚动，整座城堡再一次剧烈震动了，似乎又将上演一场神魔之战。
　　仿佛没有人注意到，那漫天飞舞的白色雏菊是多么美。橘黄的蕊，纯白纤柔的瓣。在灰暗的天空中，圣洁得不染上半分污浊。
　　雏菊，寓意着快乐、幸福、纯洁、天真、和平、希望、坚强。除此之外，还寓意着隐藏在心底的爱：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