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凯森特》若惜然

2、第二话

　　Chapter03
　　穿过长长的拱廊，走过一波又一波对他恭敬行礼的妖魔部下，凯森特抱着少女走进宽敞的寝殿，用灵力拂开浅紫色帷幔，把她平放到床上。
　　纪樱落渐渐舒缓过来，静静躺在床上，枕着浓密的黑发，半合着眼，漆黑的眼眸目无焦距。
　　“纪樱落，你就真的这么想死吗？”凯森特站在床边，面色冷峻地垂眼看她，“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就这样去死——只是白白为这个世界增添一副白骨、一个无处可归的孤魂。没有任何意义。”
　　纪樱落缓缓睁开了眼，黑眸中终于映出他的影子，而发白的双唇依然紧闭。
　　凯森特伸手撑在她身侧，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薄唇染上一抹笑意：“你应该好好活着，并且要活得比我好。或者——千方百计地杀了我，为你所有的亲人报仇。”
　　杀——
　　这个字眼令纪樱落心口一紧，张大了眼睛，定定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银色中长发下，那双暗红眼眸流着奇异的光彩，紧盯着她的脸。
　　忽然，他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飞快地凑上前咬住她的唇。
　　纪樱落猛地一惊，奋力推开他，坐起身狠狠瞪着他，“滚开！”
　　凯森特若无其事地直起身，银色额发遮住他的眼睛，薄唇勾起仿佛是嘲笑般的笑容。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想要报仇吗？那就想办法杀了我啊。”

　　殿外的拱廊下，蛇女莎莲娜正在阅读刚刚黑精灵送来的信件——那是魔族左使摩可波发来的兰泽国战况。在这之前，她本来和摩可波一起在玄海东岸攻占兰泽国；是因为听说了那个人类奴隶的事情才赶回来的。
　　“你的手还好吗？”
　　听到身后清冽的声音，莎莲娜回头，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她收起信件，笑着摇一摇手臂，“嗯，早就没事了！”
　　凯森特没说话，只是用气流抬起她的手臂，把修长的手放在那块结痂的皮肤上方，手心中释出一道绿色光团，受伤的皮肤转眼间恢复如初，光洁得看不到受伤的痕迹。
　　莎莲娜看着他表情淡淡的脸，心中暗喜：她就知道，他对她不是无情、不是毫不在意的！虽然他对人类和神灵一向冷酷不屑，但对同类妖魔一直是有情有义。
　　可还没有等她说话，他就转过身。
　　“魔君陛下……”
　　凯森特回过身，挑眉看了她一眼。莎莲娜吞吞吐吐，似乎想说什么又怕惹他不高兴。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那个人类奴隶？”
　　被说出心声，莎莲娜一怔，点了点头：“这是魔君陛下第一次正眼看一个人类奴隶，甚至还把她当作贵族对待。”而且还用那样的眼神看她——直到现在，她脑海中仍无法抹去他当时抱着那个东方少女时的神情，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件珍视的……不，绝不会。
　　凯森特微微一笑，语气高傲而散漫：“我只是觉得好奇，这么多年，看惯了那些惶恐胆小的人类，而她却对我毫无畏惧，甚至让我杀了她——你不觉得，她是个非常有趣的人类吗？”
　　“这么说，魔君陛下真的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玩具？”莎莲娜忍不住欣喜地张大眼。
　　“不然呢？”凯森特转身，走向柱廊的深处。
　　不然呢……不然怎样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Chapter04
　　正常的吃饭，休息，调养了好些天，纪樱落的身体渐渐恢复，唇上也有了血色。一双眼睛仍然是漆黑漆黑，只是比以前的空洞多了一些情绪，悲伤亦或愤怒。
　　不得不说，凯森特那天说的话，对她起了极大的作用。
　　她想，她连死都不怕了，还能怕什么呢？如果在死之前，能为世界除去这个魔王不是更好吗？就算不成功，也不过是一死而已。
　　凯森特对她的反应仿佛并不意外。他让一群人类奴隶负责她的起居饮食；并吩咐魔宫里的妖魔们放任她一切行动自由，不阻止她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
　　他每天都到她的寝宫来看她。他脸上那种高傲的似笑非笑，让纪樱落觉得，他似乎在看一场好戏，嘲弄她所有无谓的行为。
　　凯森特这天到纪樱落寝宫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束小雏菊。
　　“你好像很很喜欢这种花，它有什么寓意吗？”
　　纪樱落看着他手上的白色雏菊，没有理他。突然，他手一松，花束落到了地上。他一脚踏了上去。看着少女黑眸中略略闪过惊诧，然后瞪向他，银发男子唇角勾起一抹笑，“再怎么样也只是花而已，要想不任人宰割，就要让自己变得更强。”
　　看着地上破碎的小雏菊，纪樱落只能恼恨地瞪他。身体好了之后，她费劲心思去查阅城堡里所有能找到的魔法书，和收集各种利器。
　　纪樱落发现，魔宫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很多人类奴隶。他们多数都是做一些下等的工作，或者服侍妖魔们听其指挥；而且不光是要负责城堡里的所有杂事，还要充当妖魔们练习妖术的工具；经常遭到毒打和凌辱，毫无尊严。就算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人类费劲心思讨好妖魔们，希望留在他们身边；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自己被厌弃了，就只能成为那万具尸骨中的一具；或者尸骨无存，活生生地被吃掉。
　　几乎每一天，纪樱落都闻得到城堡里飘荡的那种人类血腥气。甚至有几次，她亲眼看到，那些妖怪吞噬人类的场景。那个蛇女莎莲娜，更是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变成她的真身，活生生吞下一个柏亚兰少女。
　　“听说你正在预谋杀魔君陛下？”莎莲娜变回了妩丽的人形，吐着细长的舌头。
　　纪樱落站在柱旁，死死瞪着她。
　　莎莲娜妩媚一笑，“真是愚蠢的人类呢。不知道你能玩多久呢？”她向纪樱落伸出手，又一次的化成蛇尾来挑拨她的脸。
　　纪樱落厌恶地挥开，“离我远点！”
　　莎莲娜缩回了手，冷哼了一声，目光蔑视她，“纪樱落，我现在是不能动你；可等魔君陛下玩腻了你，你一定还会落到我的手里的。我到时候一定会好好招待你哦。”说完，她身影一闪，很快就消失不见。

　　想要杀那个魔的决心一天比一天浓重，纪樱落觉得，似乎自己所有的恨意都在这个魔身上复活。国破家亡，流离失所，亲人尽失，身心屈辱……她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遭受和她一样的痛苦，只知道，她只要活着，就一定要想办法杀了那个魔。
　　这天凯森特又来了她的寝宫。趁他凑近她的时候，她终于把一把匕首插入他胸口，然后迅速后退。
　　——第一次手上沾到温热的蓝色血液。她颤抖着退到墙边，张大眼看着那个银发魔王。
　　然而，他只是站在原地，笑着看她。
　　“你终于会害怕了吗？”凯森特若无其事地笑着，一把拔下那把匕首，扔到地上。“不过，我可是千年魔君，你不会以为这样就伤得了我吧？”
　　说话间，他胸口淌出的蓝色血液竟然不可思议回流进那个伤口，接着，那个伤口也渐渐愈合，迅速地恢复如初。
　　纪樱落惊得张大眼，咬住嘴唇说不出话来。凯森特邪笑着凑近她，“没关系，我还会给你机会。”
　　纪樱落推开他，飞快跑入内室关上门。

　　直到见到那个叫摩可波的魔族左使，纪樱落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天她又在花园陪了小沐很久，才从花园回来。走过通往她寝宫的拱廊时，看见了一个妖族男子。一头红色长发十分醒目，面貌俊朗年轻，两侧兽耳上坠着金色耳饰。他站在拱廊中央，不避不闪地盯着她，唇角有种玩味的笑容。
　　纪樱落有意绕开他，没想到他竟挺身挡住她的去路。
　　“你就是纪樱落？想要杀魔君陛下的那个人类奴隶？”
　　纪樱落没有看他：“让开！”红发男子笑着打量她，脚下却没有挪动，“呵呵，有点意思。”他抚着下巴，眼神玩味地看着她，“难怪魔君陛下对你这样用心良苦——不知道你的血是什么味道呢？”
　　纪樱落看了他一眼，不想探究他是什么意思。只冷冷重复：“滚开！”
　　红发男子仿佛没听见一样，依然不动，脸上的笑意更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杀不了魔君陛下吗？”
　　纪樱落眼神一动，微惊地望向他。
　　“呵呵，这就对了嘛。”红发男子开心地笑起来，仿佛发现了一件极好玩的事。
　　纪樱落冷冷看着他，“不用多说废话，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说这件事吗？”
　　红发男子笑着叹道：“啊，竟然被你看出来了，一点都不好玩了！”
　　这一天，纪樱落才知道：原来魔本无实体，是由元神和念力凝结而成。念力不动，元神不散，形体便无处可破。念力越深，魔的力量就越强。魔越冷酷，也就越厉害。就算形体受了伤，他也可以自行恢复。而且只要元神不灭，他就可以有机会重生。
　　所以，一般的攻击根本对他的形体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红发男子脸上仍是笑着，但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冷光，“你是杀不了魔君陛下的，所以还是不用白费力气了。”
　　纪樱落淡淡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非常讨厌你。——因为你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红发男子虽然笑着，眼神却愈加锐利，“我要你离开魔宫，离开魔君陛下。”
　　“可是如果我说‘不’呢。”不想再跟这只笑面虎废话，纪樱落抽身从他身旁绕过。她知道，因为有凯森特的命令，他根本奈何不了她。
　　不会放弃杀那个魔王，除非她死。否则她绝不会放弃。——这是让她活到现在唯一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