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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终于不毕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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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倾斜在山头上,狗叫了起来。山接着山,有一山的树。树在晚霞下,红彤。山的中间是一村子,我就在生活在那个村子里,在最西头的那家。
我刚怀着紧张无比且激动得想打人的心情结束了高考的最后的一门考试,英语。回到家里,天色暗了下来。黄铜色夕阳,黄铜色的光。洒满了村庄,池塘里也是。有鱼跳了起来,鳞片金光闪闪,闪一会儿,有人撒网,鱼都跳了起来。
转过绿色树林尽头的那棵柳树,有鸟从头顶飞过,留下婉转一叫。我向后一转身,没看见什么。树叶从我前面向我走过来,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挺惨的。树叶说他考得挺好的,准上一本。我一听立马就感觉无地自容,于是想赶快消失在他的面前。他在后面叫我,怎么了。我回过头去,没什么,我想早点赶回家。事实上早点赶回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一回家,家人就以排山倒海之势问我考得怎么样,我没说什么,我妈说,不用问了,看他一脸愁云惨雾就知道了。家人立马就拿树叶作为辱骂我的理由,看看人家,一本啊,信心满满的,现在就忙着打捞做酒席该用的鱼。树叶的形象一时间在我们村里变得高大起来。
哥们三源打来电话说,明天要一起邀几个同学聚聚,以表达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鱼打到一半,天黑得很快,很快一抹乌云朝我们村这方向移来,遮住了夕阳,挡住了霞光,外面狗进了屋,鸡回了家。起了风,高大的白皮树也吹得摇摇晃晃,风也吹屋子里来了,大门没关,沙子吹进了我眼睛里。坏掉的电风扇被吹得象没坏一样,一圈比一劝跑得快,倒了。我过去扶了起来,关上门,我在楼上,楼下的门也关上了。我只希望不停电,电就停了,我点了蜡烛,蜡烛烧了一会儿就灭了,我又点上,这次没灭,火焰一闪一闪的。
鱼也没打了,网撒下,下了几个木桩,牵扯住网,人走了。池塘岸边被踩下去的水草又浮了起来,绿油油的,发起光来。饭也没下楼去吃,枕着双手一直睡到天亮。早上一起来,不光手酸,全身都酸。下楼,围着村子跑了几圈。池塘岸边有人在狂吼,“我草,这么大一条鱼,搞到鱼精了。” 水里的网从东被拉到西边去。鱼有时浮现出来,露出它的头来,银白色的,有胡须。有人开玩笑说,“是不是捞到龙王了。” 这玩笑不好笑。妈在门口叫我回去吃早饭,我回去吃完饭,鱼也打捞完了。鱼都放在树叶他家里,堆放在一个瓷缸里,等待被杀。
我扫了一眼钟,在我们家的大厅里摆着钟,钟是摆在山水画的下面,山水画用木框裱了起来,金铜色的边。钟是古铜色外壳的,指针走起来,滴滴答答的。时间是七点到八点。
我起了身,说,“待会儿,要出去一趟,几个同学约在一起吃顿饭。“我爸脸色就特不好,红色的。心想考得那么差,还有心情出去玩,老子没打你就算你幸运了。他放下饭碗,饭也没吃了。拳头放在桌子下,在考虑要不要大大出手,揍我一顿。
我开口向他要钱,他脸就绿了。立刻连考虑都不用了,要大大出手揍我一顿,以表示他非常生气。我妈及时出手,阻止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顶着早上七八点的太阳,光还不热,我骑上山地车向镇上出发。
我们在镇上一家酒店集合,我到的时侯,一大群人早早聚在酒店门口,酒店叫聚香楼。都是同学,也有不认识的。在酒店的门口,有一棵大树,树枝延伸到酒店的屋顶上,有鸟窝在屋顶上,一架飞机轰隆而过的时侯,我望向天空,再低下头,三源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来得真早,快点啊,进去,大家伙都等着呢!”
我们火速赶到聚香楼门口,并很快融入那一群人中。街上人都以为我们这是要干架来着,纷纷站住脚不肯走,并企图看到一幕幕杀人砍人场面。瞪大了眼睛,生怕失去观看的先机。双手都不听指挥了,鼓掌。三源冲着大家喊,“赶紧的,进屋去,待会儿警察要来了。”
我们一干人等,陆续进入一间小包间里去。转身看到街上一双双失望的眼神,顿时感觉于心不忍。
白大哈问咱们考得怎么样了,我立刻过去给他一脚,并加以嘲讽,”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边儿待着去。“ 服务员进来,红色花格子衣服,V字领都开到肚脐眼来了,那裙子顺着大腿也开了边,一直开到齐腰。一看这就是小姐打扮。
酒菜被一一端了上来,和着盘子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有一转盘,桌面上铺着一层尼龙,白色,薄薄的。在我身后的上方挂着电视机,旁边放着VCD,上面还有一些唱片,这些唱片上面还有一层灰。墙壁上贴着没有品味的裸体画,在那儿假装是艺术。桌子上的转盘不好用,一转,西红柿鸡蛋汤就甩了白大哈一身,他赶忙去关上门,门上的锁芯发出了一声响,外面吵得跟打架似的拼酒声被门挡了回去,在外面乱窜。
菜还没齐,我们就吃了起来,从吃相上来看,各位都是空腹来的。我们都没说什么,但又想说点什么。三源就把那没开的那壶给提了出来,说说。白大哈不读了,考得挺糟糕的,跟他爸一起搞工程,准备子承父业。金刚说,他就惨了,没考上就要流浪去。这么多人就没一个人考得好的。小李子说他女人跟人跑了,说完就猛灌自己一杯50多度高粱。酒杯摔在桌子上。三源说,咱们不是没努力过,有用吗,没用。咱不是那块料,大人们整天说要努力努力,老师说要努力努力。有用吗,没用。我觉得三源说得很对。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有98%付出努力的人会得到回报,而我们就偏偏就是那2%。
白大哈开了灯,屋子里顿时亮了很多,菜被消灭了一半,汤洒了,满桌都是。哥们一齐脱了衣服,开了音响,低音炮产生了振动。白大哈点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在那儿还装会玩架子鼓,拿着筷子敲打着无辜的菜盘子,筷子是铁的,盘子是磁的,于是出现了盘子被敲碎的情况。麦克风掌握在三源的手里,线不够,只得站在离电视机近50厘米的地方进行怒吼。很多我们以为不会过去的美好的日子,就在我们这样认为的时侯偷偷过去,很多我们以为天长地久的友情,就在我们这样以为的时侯偷偷破裂。很多我们以为山崩地裂的爱情,就在我们这样以为的时候偷偷不欢而散。很多我们以为永远不会老去的青春,就在我们狠狠地歌唱中偷偷老去。这场我们以为会不散的宴席,在经过了一个小时几十秒钟后作鸟兽散。
吃完了这顿饭,我们给彼此留了联系方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侯,我给许多同学都打了电话,想要告诉他们我换号了,打不通,可能那个时侯他们也换了号,正打电话过来跟我说他们换号码了,也许那个时侯我们就开始渐渐陌生起来,每个人都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我推着山地车往来的方向回去,正准备骑上去,在路上还滑翔了一小段路程。三源跑过来告诉我,我这是酒后驾车,违法的。他从酒店里钻出来,向我告别,一边说一边吐着。我们从不同的方向来到聚香楼,又从不同的方向离开聚香楼。 夜晚的时侯给三源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下天,说关于报考学校的事情,平时我们成绩都差不多,他说等分数出来再说吧,差不多咱就填同一学校。我当时就感到特欣慰。
我住在2楼上,挂了电话,就感觉阴风阵阵。哐当一声,门关上了,啪嗒一声,灯开了。月亮出来了,风还在继续吹,外面有声音,不是生物弄出来的,是风造成的。我脑袋清醒了一会儿,从床上爬起来,关了窗,窗是上下各四扇。下面有里窗,上面有窗帘,窗帘拉开着,月亮在上面第一扇窗的左上角,我差点看不到,要把头低下来点,窗檐低了。开电视,看了一些无聊的节目,也没电视剧好看,从频道1调到最后一个频道。然后再从最后一个频道调到频道1.如此往来数遍,实在没发现什么值得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上面的东西,便关了电视,月亮就在第二扇窗那里,不用侧着头,坐在床上也能看到。月光泛白,中间那块儿刺眼,外围有点泛。洒不下月光来,隐隐约约感觉到萤火虫被黑暗所吸引,从草丛里飞出来,来显摆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左手压在身体下面,有点吃不消,血充得厉害,全在手指里,蚊虫也不用找地方,全盯住手指了。换右手,刚好又瓢了一眼,月亮在第三扇窗那里。电视机突然开了,我以为是鬼来电。敢情是我妈不远万里,从楼下赶上来,来我这里,要看电视剧。楼下电视机不知道怎么搞的,收不了台,就剩一个中央一套。我妈坐在我床头边,电视机开了,发出人物对话,时有发出怪叫。我睡不着,望了一眼窗 。月亮找不到了,我起床跑近窗户,月亮已经移到了最东边,等待时机成熟,就在明天早上,冒充太阳从东边升起。
早上太阳待在半山坡的时侯,我看得见,山在前面,有一山的树,太阳就在树的后面。我起了来,不知道要干些什么,特无聊。我换了衣服准备去后山狩猎,狩猎就是带上弹枪,自己制作的,找Y字形树杈,套上一根牛皮筋。赶在鸟儿蹲在窝里,还没飞出来,看得见头,一枪过去。飞起来打不到,那鸟儿便从树上掉下来,鸟儿白色犹如小鸡一样的居多。还有爬树上直接从窝里拿蛋的,蛋可以看得见的,但树不好爬。这鸟儿不好吃,炖起汤来不香,鸟蛋一样。
这会儿赶到树林里,多半鸟还在睡觉,跟人一样,睡得很死。倒是有几只勤快的,趴在树枝上,叽叽喳喳个不停。阳光也洒了下来,杉树上,树皮上,鸟巢上,我身上,都是。唯一没有的就是我脚下那块儿,我走开,很快那儿也有了阳光。
我找到了一棵树,树有点粗,这才有点安全,不至于爬到半途,树枝被压断。我现在长大了,年龄大了,体重也见长了。这树树枝也多,皮厚。隔壁老大爷,山下努力在用枯树条拥在甜枣树上的甜枣,甜枣掉进了田里,田里刚下的秧,并储好了水,还有发酵的味道,满田都是,弄好了屏障,是用尼龙做的,用架子撑成拱桥形状。也有枣子没掉进田里,枣子红了,掉在路上,碰到石头,擦破了,出水了。
我双手抱住树,树皮老得都有鸿沟了。几天过去了,我爬到了树腰,树腰有树枝,我就不用费劲了,手握住了树枝,树枝还算结实,掰几下也没掰下来。可就在我真正把自己交给那树枝时,树枝折了。当然也没掉下树去,挂在另一个树枝上。又几天过去了,我爬树顶上去了。狗子在树下,冲我喊着,“通知书来了,赶紧回去,办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