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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狼藉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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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怎么不说话?”
巽阳真人脑中短暂地陷入了十九年前的光景,而后又被萧朗的话迅速拉了回来,幽幽道,“为师怎么会看错?我的徒弟自然是最棒的,你既受天选之恩,就要担得起这责。”
话至此,真人忽而抬首看向巽乾卦的方向,又道,“我们这些老家伙终有一天是不中用的,以后这修界迟早还要交到你们手里!”
“师父你怎么突然这样说啊?”
萧朗心下正疑惑,却也不由地顺着真人目光所及之处看去。
“巽乾卦?师父,可是卜到了什么异象?”
没错,巽阳台上风水最佳、灵力最为丰沛之处有一方阵卦名为巽乾卦,卦阵乃是当年参与创立修界的巽阳始祖所布,数百年过去,巽阳台、乃至整个修界依然以此卦卜灾祸异象。
十九年前,便是这卦象生异,因而巽阳真人才有机会阻止那场天选之劫。
巽阳真人右手一挥,一件通体浑圆,散发着淡淡幽光之器展现在萧朗眼前。
“枕岳炉?师父你这是何意?”
真人道,“此次会修不可不去,但你不可炼化仙器,这枕岳炉你先收着,必要时总能助你一臂之力。”
枕岳炉乃修界三大至高仙器之一,而另外两个仙器:衍钧剑,已于十多年前莫名失踪,逍遥首也因一场浩劫而被封印,唯有这枕岳炉在巽阳真人的守护下仍然仙力充盈,故而更加被修界之人视作至宝。
不过萧朗此刻丝毫没有因为这枕岳炉而惊喜,他关注的全部重点是真人方才那句‘你不可炼化仙器’!
他疑惑道,“师父,什么叫我不可炼化仙器?难道我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
“莫要再问,记住为师的话就好,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真人掌力微微一推,枕岳炉至萧朗身前,他右手一揽,将其收入身中。
真人嘱道,“此次会修在玄风,明日你就启程先去吧,正巧你柳师叔也念你了!”
要去玄风,必经洛城,此二地离巽阳台相距不远,也无需御剑,次日一早萧朗就辞了师父下山来,清闲又惬意地晃荡着,不出半日已达洛城。
立在城下,看着城中熙攘,往来景象,他心下念着,“好一个活色生香的凡界啊”,脚步推着他朝着城中最繁华之处而去。总是在巽阳台上,习惯了清净非常,这里的喧闹让他有点不适应却也莫名地兴奋,摊贩的叫卖声,游走的车马声,人群中孩童的嬉戏,浮生百态,红尘鲜活,此刻尽在少年眼前。
“林记点心铺!”
只见一个明艳的笑容爬上了少年的脸颊,修界素日饮食清淡,而这清淡在萧朗看来,简直就是寡淡!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偷偷下山,哪一次都少不了来凡界搓上一顿好的。
他三两步跃进店中,朗声道,“老板,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啊!”
“客官,本店的招牌桂花栗蓉酥,您尝尝!”
萧朗随便抓了咬了一口,立感桂香四溢,唇齿迷醉,正被这甜蜜的柔软裹挟着,心间意兴盎然,却突然听见身旁的两个客官议论道:
“你说这次这正道会修萧朗会来吗?”
“谁?你说那个浪得虚名的萧朗啊!他来干嘛,连仙器都炼不出来的修界第一,真是可笑!”
听到这,萧朗顿时觉得口里的桂花栗蓉酥都不甜了,他不想听下去,转身要走。
“诶你说他到底为什么炼不出仙器啊,不,不会是……他不行吧!”
“你说他哪个方面不行啊哈哈!”
“我看他哪个方面都不行哈哈哈!”
这两个人正笑得邪性,萧朗在一旁拳头都攥紧了,照他的脾气,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他出了点心铺,心里堵得慌,本想对面就是一家酒铺,喝点酒冲冲晦气,转念又一想,那酒铺里更人多口杂,说不上还能听见什么更气人的话,于是他又继续向前走。
巧也不巧,还没走多远,又看见两个妇人正从屋内一齐走出来,一个说道,“刘婆婆,你可千万上点心啊,也不求你给我们家心儿介绍个多貌美的郎君,只要别像那个什么什么修界第一,就那个萧朗那么难看就行!”
萧朗先是一楞,低头打量一番,自语道,“我哪里难看了”,他抬眼一瞧,此屋舍牌匾上赫然写着“姻缘苑”。
“原来是保媒牵线的地方!可我怎么就难看了!!”
待那妇人刚走,他便叫住那个刘婆婆,笑问道,“嗯,刘婆婆,对吧?你见过萧朗?”
这刘婆婆见他面容俊俏,即道,“好俊俏的小公子哥,怎么?你也想来求姻缘?”
“哦不不不,”萧朗急得连连摆手,叹道,“我只是方才听那人说萧朗难看,就问问……”
刘婆婆一听他问这话,顿时来了神采,说道,“害,这萧朗难看,还不是普天之下尽人皆知的事,这有什么好奇怪!”
“普天之下,尽人皆知……”,萧朗心道,“我这造的什么孽啊!”
刘婆婆又道,“这萧朗虽没有出世,不过修界去挑战他的人可是不老少,每个回来都说萧朗与人对战时要戴那青面獠牙的面具,连脸都不敢露,哎呀这不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是什么!”
“我……唉!”
这能怪谁,萧朗戴青面獠牙之具也确有其事,现如今因为这背了个丑八怪的名声,他就算心里一万句粗鄙之语,嘴上也说不出什么。
这下好了,萧朗心里更堵得慌了,又觉腹中空空,索性与往常一样,先找个馆子好好搓一顿再说!
目光所及处恰有一“言戏楼”,“就是它了!”
萧朗方一入这言戏楼,就看见楼中一处四四方方的台子,上有一说书人正在比划,他坐下来点过酒菜,便也有心无心地听那说书人讲的故事。
“说这凡界的晋平国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公主,一个叫林天缈,一个叫林天旖。”
萧朗听到这两个名字好生熟悉,便接着听了下去。
“这同父异母的两姐妹自小都向往修界,晋平国国主便让她二人一同拜入修界三大仙门之一的沐云门下,她二人天资不凡,修炼数年后,便已是同辈翘楚,这姐妹仙力大为精进以后,都不服这个连仙器都炼不出的萧朗,便一同去巽阳台向那萧朗约战。”
“咳咳咳!”听到这,萧朗突然被刚入喉的一口酒呛得不轻,他心道,“好家伙,我就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原来是他俩。”
说书人又道,“这萧朗也不解风情,如此娇美的两位公主站在他面前,他不动心迹也就罢了,竟也不懂几分谦让之礼,还非要与这二位一对一的单战,大家伙说说,一个大男人,这不是欺负人嘛!”
只听砰的一声,不知哪里的桌子被拍得甚响,众人都看去,不是萧朗还能有谁啊,他心道,
“当初明明看她二人是女孩子,我便要以一敌二,怎么到这厮口中,半句真话都没了!”
说书人续道,“这也就算了,嘿!谁成想这萧朗竟打着打着动了歪心思,他见这二位姑娘花容月貌,便说‘姑娘,这么打多无趣,不若赌上一赌,今日你二人若是打不过我,就一起嫁给我怎么样?’那两位姑娘如何忍得他如此轻薄之语,一时间更是剑甲青光,攻势非常,不过到底这修界第一不是浪得虚名,二位姑娘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林天旖更是被萧朗的灵力所慑,眼看就要重重摔在地上,谁想这浪子萧朗迎上前去,一把抱住她,林天旖登时极尽羞怯,不知该当如何,此刻萧朗却凑近她耳畔,碎声说道‘姑娘可千万别当真,方才的话不过是玩笑!’”
讲到这台下席间顿时七嘴八舌,喃喃议论道这萧朗如何轻薄如何无礼如何小人,萧大公子终于忍不住了。
“喂!你这些话都打哪儿听来的,简直一派胡言!”
他这一起身,满座的目光纷纷追聚而去,台上的说书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诧道,“敢问这位公子是何方神圣啊?你又凭什么说老夫我这是一派胡言呢?”
“明明是这两位姑娘见萧朗好看……”,这话刚一出口萧朗自己都一个激灵,若不是真逼急了,这等没羞没臊的话他哪儿好说得出口。
他压了压声音,又道,“明明是这二位姑娘见萧朗丰神俊秀,于是跟他打了个赌,赌约若萧朗不敌她二人,便要在其中择一而娶,萧朗反问道,‘若是你二人一齐上阵,还是输了该当如何?’那林姑娘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就两个一起娶了!’”
满座闻此皆是一惊,却没一个信的!
“我看你分明才是一派胡言,那二位姑娘乃是皇族出身,又在正道仙门修习多年,怎会如此不知羞耻!”
“就是就是!哪有姑娘家家说得出这话的!”
“我看你倒是挺会编故事!”
许是一路听过来萧朗的脾气早已按耐不住,又或是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说出实情而已,于是道,“我所言千真万确,所以萧朗并未同这二位姑娘一战,因为他输也不是,赢也不是。且自那以后,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他每次出战都会带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不以真容示人。”
说书的不服气了,脸色一沉道,“我说你知道的这么清清楚楚,怎么?难道你就是萧朗不成?”
“没错!我就是萧朗!”
此言既出,满座谁人不惊,一个两个的都巴不得凑上去看个仔细,这可是修界第一的萧朗啊,从前只活在故事里的人,此刻正‘栩栩如生‘地立在众人眼前。
唯有一人,坐在角落里的一处茶席上,黑纱掩面,自始至终,心如止水一般的看客,却在突闻‘我就是萧朗’这几个字时,心下登时搅起一股子说不明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