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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九章 人自多情,吟吟水边立 ...

  •   第九章人自多情,吟吟水边立

      【人一旦不要脸,就比较容易达成目的。半小时后,我已经牵着这姑娘的小手了。
      当然,我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看手相。

      羊肉泡馍的生意太好,老板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们就干脆坐路边接着看。
      “幼年丧妣,及笄伐爱,曾失一子……”我简要地把昨天听到的情节归纳起来,边归纳边觉得这女孩真惨啊。
      她似有震动,从我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有点要落荒而逃的意思。

      “逃不是办法,既然峰回路转,为什么不肯柳暗花明。”
      这句话切中她目前的心态,她流露出些许敬意:“我这辈子有仙缘,好朋友是半仙,路上又遇到你这个神仙。”
      我掏心掏肺地说:“神仙不敢说。不过你有悬而未决的事,到我这问个签还是可以的。”

      “问姻缘呢?”
      “当然可以。”我心下大喜,求之不得。】

      (五十三)

      她喝过的透明玻璃杯里仅余几滴残茶,他倒入口中。
      其实一点也不苦。

      十年前年那道茶是第二道,是苦茶,是送客茶。
      现在这杯茶,难道是回味茶和祝福茶?

      她以最郑重、最决绝的方式向他告别。
      用的是最轻摧的载体——一张纸,数行字。

      颜昇把那页薄薄的纸看了很多遍,翻来覆去几乎都能背下来了。开始很伤心,后来很后悔,现在居然有些开心。“我爱你”,他想象着她用她的声音说出来,就觉得这些年的委屈都值了。他也是个正常庸俗的男人,对于赵真颜是不是初夜,交过几个男友,他在乎得不得了。只是他更加在乎她,所以才能不计较。
      她太自私,这么多年吝啬表达,现在把砝码一口气都丢下来。只管自己心安理得,只管成全她“完完整整”的感情,然后拍拍屁股去结婚了,就不管他的感受了?她凭什么!

      颜昇决心要做一个比她更自私的人。我管你结不结婚呢!反正我要找到你,让你把话说清楚,你等过,难道我没等过?你赵真颜必须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一命换一命,青春赔青春。你只能陪我。
      且不管未来怎样,现在你不能结婚。找不到她,先找到那个该死的男人再说。

      “爸,给我屈志远的电话号码。”颜昇黔驴技穷,只能求助于颜定邦。
      他没想到的是,颜定邦的声音又急又快:“颜昇,晓愚出事了。如果有人问话,你什么都说不知道。我的电话应该很快就会被监听,你也不要打过来了。记住!”

      “她怎么了?”颜昇这几天还真把颜晓愚给忘了。
      “落海了,在抢救中。”
      “哪家医院?”他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你进不去,她被金侦局的人看着。这种时候,你也不能去看她。”
      颜昇焦急地说:“那她有没有脱离危险?”
      “我也不知道,挂电话了。”颜定邦从来没有这样行事仓促过。
      “等等,屈志远的号码!”
      “干什么?”
      “我找赵真颜有事。”
      “你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现在晓愚还没醒,我们都暂时不要和屈志远、赵真颜联系。”

      颜昇几乎有些感动,原来爸爸不像他想的那样六亲不认。
      可接下来颜定邦的话就让他凉到骨髓:“现在还不到动用他们的时候,别引了火,烧不到他们烧了自己。看晓愚的情况再说,必要时,晓愚会供屈志远的。不过这也是下策了,最好晓愚醒不来,死无对证。颜昇,你一定不要去看晓愚,也不要去找屈志远……我挂了。”

      父亲的形象,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高大正派过。
      但也没料想,会这样摧枯拉朽地倒掉。
      他又想把电话摔了。可这个备用电话,是他硕果仅存的一部。

      他回想爸爸刚才的话,在考量两种可能:
      一,现在找赵真颜,会给她带来麻烦。
      二,现在找赵真颜,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如果是后者,他可以抛诸脑后,如果是前者,他就不敢冒然行事。

      关键是,眼下谈情说爱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要确定晓愚的安危。这是他堂妹,为他爸堵枪眼的堂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落海了?金侦局?
      ……
      他把零星的剪影一点点拼接,拼出了一个轮廓。
      有点不寒而栗。

      (五十四)

      海上天气变化比陆地更快。

      起风了。刚才还辽阔、莹澈的天空,被风扫出许多云絮,从远远的海天交界线慢慢地涌过来,悠悠地上升。
      风越来越大。云絮变成云团,云团连成云帐。天空消失不见。只剩下云,朝这艘大型游轮压迫下来。
      颜晓愚拉拢披肩,走进船舱。通过电梯上到第7层。

      电梯门一开,就是另一个世界。
      几十张赌台沿圈摆开。轮盘赌、21点、□□等,五花八门。百余台老虎机见缝插针地陈列其间。
      船舱面积很大,但每一个赌台都围了两层人,还有不少人在台与台之间逡巡,游弋观战。各种惊喜、失落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令这个空间显得更加满当、拥挤。
      大厅不是赌场的全部,在船舱外围靠窗的一圈,还有许多间VIP包房,专为出手阔绰的“大佬”们设置。
      第七层也不是这艘船的全部。一层、二层是客房,三层是餐厅,五、六、七层都是赌场。

      这艘“丽帆号”游轮,正是一艘公海赌船。规模居中,不大不小,但每次都能满载客人驶到公海,在各国法律空隙间大行赚钱之道。

      颜晓愚贴着栏杆,走到船舱尾部,进了3号VIP包房。
      这艘船的另一个投资人——曹老板已经在等她了。与颜定邦的退居幕后,暗中操作不同,曹老板是台前的那一个。

      曹老板一见她就涕泪俱下,不停打喷嚏。
      “抱歉忘了您有鼻炎。”她这次出行,带了一款古老的香水——蝴蝶夫人。
      “不要紧,只可惜我闻不到。”曹老板掏出手帕抿鼻子。

      “我们这几年都合作得很愉快!真的决定了吗?”他望着不惜牺牲一些利益,只为快些交割的女人,笑得像尊弥勒佛一样。
      “没办法。这一块从前归公安部管,我们高枕无忧。现在主管部门换了央行,天什么时候变都不知道,只好割舍了。”颜晓愚心里想着,多亏如此,否则自己要铤而走险到几时。

      “这样,有风声说金侦局和公安部最近联合‘捉鱼’,你可以等过了这样一段时间再来!”曹老板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近年因为与内地官商打交道多,才学了一口半准不准的普通话,总是爱说“这样”、“那样”。

      “我伯伯也这么想,可我等不及了。我想快些办好。”颜晓愚想到满意,露出笑容,“曹老板,当初你一口气让一半的股份给我们,现在我们撤伙,怎么好意思斤斤计较。往年没有分的就算了,我们把今年的帐分明白就好。”
      曹老板也只是嘴上客套。颜定邦不能再当他的保护伞,他也乐得让他们赶紧滚蛋。他按照和颜晓愚一同清点的账册,在纸上写好交割事宜,让晓愚签字,拍着胸脯说:“放心,你一上岸,钱就会到。”
      “我当然放心,您和我伯伯多少年的交情了。”晓愚刷刷落笔签好字。

      当年,颜定邦受企业主之邀,来“丽帆号”玩过几把。曹老板眼光独到,早已不满足与赌场收入,他想通过赌场,发展洗钱业务。公海赌场是不受各国法律管辖的,曹老板一个人就能玩转,但通过赌场替客户洗钱,就一定要“落地”。颜定邦已经是厅长,上上下下他都熟,这个沿海省份的地方官也是他的把兄弟。曹老板审时度势,拉了颜定邦一起来做公海洗钱的营生。仗着上面还没关注这块,这生意还真做的风生水起。每年通过“丽帆号”洗白的钱,几乎等同于一个中等城市一年的一般财政收入。

      双方对处置方式都非常满意。颜晓愚卸下重担,真诚地请教:“我最近想投资移民,您见多识广,给我点建议吧。”
      “是要个这样一个身份,还是真的打算到国外生活?”曹老板给她分析起来。

      这时,他的助手神色张皇地走进来,贴着他耳朵说了几句。
      曹老板即刻变色:“颜小姐,内地反洗钱小组昨天就混在客人中一起上船了,您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颜晓愚慌张起身,“现在,怎么办?”
      “正往电梯口走。”助手提醒。
      “他们肯定是有证据,只等现场捉你。”曹老板吩咐助手,“带她去三楼暗房先避一下。”
      曹老板悄悄对助手补充了两个字:“放生!”

      这两个字玄机,助手当然清楚。
      颜晓愚慌乱地将协议的签字页扫进手提袋,跟着助手向楼梯方向跑去。

      “他们会不会搜查?”颜晓愚心中实在没底。
      “他们没权搜船,但是可以带走你。”助手旋开三楼楼梯口边的一道门,示意她走出去。

      颜晓愚当是通往暗房的路,跨了出去,却到了船右后侧的甲板上。这是游轮客人限行的地方,此刻只有他俩,她惊疑:“带我去哪?”
      “放生。”助手不咸不淡地把曹老板的话重复了一遍。

      在公海上说放生,那是杀人的意思。晓愚脑中轰隆巨响,扭身想从助手身边冲回那道门里,已经被身手矫健的助手拦下,推回到栏杆边。
      她想喊,嘴被捂上。半个身子已探出栏杆,这一侧,没有客房和娱乐设施,即使喊恐怕也是徒劳。
      “为什么?”等到她终于挣开那只手掌发出了声音,身体也被抬出栏杆,急速地贴着船身落下去,坠入海中的那一刻,发出沉闷的声响,又掩盖在船行的机械声中。

      同一时间,曹老板摊着手:“我的的确确没有见过她。”
      有人嗅出来:“这香水味,是女香吧。”

      空气中,留有一丝醉人的桂花清香。

      (五十五)

      从颜昇家里出来后,她就一路小跑着回了宿舍。
      其实说起来,他家就在学校围墙之外,靠着后门。
      而从后门走进去,上个坡,再下个坡,就到了她的教工宿舍。
      相距不过500米。

      一路上,她只觉得轻快无比。
      虽然风起云聚,下雨的前奏已到来,但丝毫没能影响她的心情。
      多年心事不曾诉,如今一付红笺,就真的放下了。

      颜昇,该说的我都说了。只除了一样,我们曾经的孩子,我写完又涂掉,是不想给你任何思想负担。
      颜昇,再见了。

      简单收拾了行李,她与建筑系十来个师生会合,去了浙江
      此行不亦快哉。
      他们到达温州,先去雁荡山。
      学生们指着大龙湫瀑布乱兴奋:“这是张纪中拍《神雕侠侣》的地方!”她想起中学时自己被称为“龙儿”的往事,就找来一把瑞士军刀,偷偷在石头上刻下“小龙女到此一游”字样。刻完左看右看都很满意,拍手离去。
      不再有牵挂和避讳。

      下一站,是去楠溪江中游考察古村落。她已经将清华大学陈少华教授的乡土建筑系列丛书翻来覆去读过,对芙蓉等村落了若指掌。
      一路走一路拍。
      回去一读卡,相机里已经拍了几千张照片。

      学生们总是浪漫,嚷着要在楠溪江边徒步走一天,她就雇了个竹排,沿着江漂流。漂一段等他们一段,间或戴上墨镜打个盹。学生们和带队老师都笑她人不老,心已经和他们有代沟了。她据理力争:“不是我带着你们的行李坐竹排,我看你们怎么叫嚣着去徒步。累都累死了!”
      泰顺廊桥是此行最后一站。从温州坐大巴到泰顺要花上半天,各个廊桥又分布在不同的乡。各乡之间的中巴,班次很少,因此去看廊桥极为不便。
      她差点就和队里的女生一样不想去了。带队老师苦口婆心劝诫她:“小赵,你不去会后悔的。”
      最终,8个人凑两桌牌局,留在宾馆等他们。只有5个人去了泰顺,赵真颜犹犹豫豫地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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