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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怎么又是你 ...

  •   正是初春,一中晚自习还是按照冬天的时间表,放学更早,走读生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保安在门口晃悠一会儿,发现已经没什么人出校门,又转身回了保安室,慢悠悠地泡起茶来。

      有个男生刻意回避了人流,穿着长袖校服,只露出的一截冷白色的清瘦手腕。

      一副黑框眼镜架在这人挺拔的鼻梁上,显得有些木讷寡言,出了校门,他左右斜睨,发觉没人,才伸出修长的手把眼镜摘了,露出叫人惊叹的精致眉眼——桃花眼里难得的含着薄情,眼尾上挑着,眉峰高挑,平添几分凌厉之感。

      眉眼一露,此人就和打开了某种特殊开关一般,连气质都变得冷冽起来,左眼眼尾一颗淡墨色泪痣,让他的样貌从俊朗变得更为惊艳——这是个蒙尘了的美人胚子。

      他路过荣誉榜,遥遥和自己的照片对望。

      门口荣誉榜上第一个就是这人的名字:许浔。

      许浔被初春夜晚的凉风一吹,有些混沌脑子清醒,脸上的表情活过来,这才有了几分少年气,迈开长腿踏上自行车,脑子里还是今天数学卷的压轴题。

      正是晚上十点左右,马路上车不算多,冬日时河边一排光溜溜的柳树此时已经悄摸着抽了嫩绿的柳条,甘城树多水多山多,春风一吹,连空气都带着清爽湿润。

      许浔对于这个小城很是熟悉,车头一扭,与车流擦肩而过,绕远走了灯光昏暗的静谧小路。

      小路的路灯有些年头了,去年夏天常下暴雨刮大风,坏掉的不在少数,但是路偏,没什么人来,所以至今没修好,忽闪着透出老旧氛围。

      快到尽头,许浔看到前面路灯下蹲了个人,春寒料峭,这人竟还穿着短袖球裤,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这么晚了,不知道还在外面干什么。

      骑近看,少年穿着一中校服,上面的扣子不按规矩地解开,半蹲在地上专注地盯着某处,脸上表情似乎有些为难,脊背微微弯着,透着鲜活的韧劲。

      虽说是同学,可许浔着实不是个爱凑热闹的,瞥了眼就打算走,却被那少年一句不算礼貌的“喂”给逼得停下来了。

      少年似乎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笑着摸后颈,起身的时候脚轻踏一下,一个花里胡哨的滑板便翘起来被他按住。

      虽说长了张像小孩的脸,可少年起身,却能与许浔平视,他手肘膝盖处都有伤痕,大大咧咧地摆在那里,连最近还在十度左右的天气都不理会,依旧穿着篮球裤,白皙的小腿露出来,明明看起来像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可青青紫紫的痕迹,却让人怀疑是不是刚被混混拦下来揍了一顿。

      少年未语先笑,见他是同校的同学,开口也不免大胆了些:

      “同学,这有只小猫快不行了,你能帮我装进衣服里吗?”

      还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家伙。

      许浔没打算下车,长腿一放,斜睨他:“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我对猫毛过敏严重,不敢抓,”少年很认真地回他,嘴角显出点浅浅的梨涡,“诶?我认识你,你是上次月考的第一名,不带眼镜差点没认出来。”

      许浔上次得了第一,被要求周一在升旗台演讲,聊聊学习方法,这事他做过不少次,可惜那天他是真没睡醒,起床气正浓的时候,看见有个人不怀好意地瞪着他,忽然就有点倦。

      于是丢下一句,我的方法就是好好学习,带着一脸的起床气匆匆下台。

      这件事之后他名气大了挺多,校领导找过他几次,欲言又止的想表达什么,但许浔是这一届成绩最好的——省排名都极其靠前,这可是个香饽饽,谁舍得骂。

      “你上次说了一句话就直接下台,太帅了,” 少年笑着, “我觉得你说的相当对,万卷不离其宗,想考得好只有好好学习这一条路,也不知道那群领导天天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浓缩在一起就你那几个字,多精辟。”

      果然如此,许浔轻扶着自行车,一时半儿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就看着这小孩叨叨半天,手上也不闲下来。

      少年解下绑在腰间的外套,麻利地系成一个兜,抬头期待地看向许浔。

      许浔蹲下身,春天雨水多,甘城最近几乎每天都在下着蒙蒙细雨,体感温度低的吓人,此时常有流浪动物撑不过这个漫长而湿润的初春,显然,这只小猫若不是遇上他们,绝对要命丧于此。

      小猫很脏,很小,毛色依稀看得出是橘色的,它颤抖着躺在冰冷的马路上,眼睛还没有睁开,毛被脏水打湿,整只猫蜷缩起来,被许浔一只手捞起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少年连忙拿过衣服来接,虽然不敢去贸然碰猫,但眼里的担忧都要溢出来,小孩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活像个悲天悯人的小菩萨。

      “这不是校服吗?”许浔忍不住问,“你用校服?”

      少年眼睛挺大还挺圆,莫名让人想到那种有点呆的萨摩耶,萨摩耶眨了眨眼,表示有什么问题吗?

      许浔:……没有问题。

      洁癖严重的许浔就看着白灰色的校服被小猫身上的泥水染脏,包裹着小猫的校服被少年温柔地抱进怀里,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那我走了。”

      许浔声音很低,但说话利落不含糊,少年听是听清楚了,只是没反应过来,还在低头摆弄小猫的姿势,许浔没有多废话,伸手在少年校服上抹干净手上的脏水,转身直接跨上自行车。

      天下起细密的小雨,刚刚心里还有些闷得慌的许浔忽然觉得轻松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少年的天生乐观给感染了。

      少年愣了半晌,向不远处的身影大声喊道:“同学,谢谢你啊!”

      许浔转头看了眼少年——他连这人名字都不知道,就见着他站在路灯下,薄薄的一个人,怀里紧紧地抱着小猫,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自己。

      许浔在内心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自己在惋惜什么——挺端正一小孩,可惜是个傻子。

      家里没人,许浔开了灯,径直去冰箱里拿了个三明治啃几口,太冷的三明治很难吃,连肉都冷的冻牙,但微波炉许久没人用,着实有些脏,许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节省时间,直接吃算了。

      一边拿出书包里今天发下来的周测卷子,对着数学卷发呆。

      他老爸照例打了电话来,无非是问最近成绩怎么样,怎么不多和同学交流一下。

      “听说你们学校最近要办文艺晚会,”他老爸估计在应酬的间隙抽空给他打的,依稀听得见酒局的吵闹声,“你怎么不报个节目。”

      “……我小时候学的是卡祖笛。”

      他老爸难得地卡顿了一下:“卡祖笛……卡祖笛怎么了,你可以尝试一下啊。”

      许浔冷笑一声,他可不去丢这份脸,拿着卡祖笛去台上放屁吗?

      “小时候为什么不学一个正经的,”又开始责怪,“你看陈叔叔家的女儿,成绩也挺好,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再看看你。”

      许浔有些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敷衍地回答:“嗯,知道了。”

      等他洗漱好,母亲也打电话来,抱歉地说今晚没法赶回来了,可能要等下个月才能回家。

      许浔沉默了一会儿,只说出个冷冰冰的“哦”,敷衍几句就利落挂了电话。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依旧是空荡荡的,鬼估计都嫌冷清,许浔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忽地想起今天的数学卷还没解决。

      开了台灯,许浔坐在桌前,翻出书本和试卷,打算把在学校没完成的任务解决掉。

      今天他难得有些走神,脑子里总是闪过那少年圆头圆脑的样子,看起来成绩应该不差,就是人呆了点,连个猫都不敢抓。

      不多时又想起那小孩清凌凌的声音:“我认识你,你是上次月考第一。”

      那么一句他听烂了的“第一”,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奇怪,没带半点敬佩或者嫉妒的情绪,平平淡淡的,好像在说,哦,我见过你,你是男的。

      他是男的这件事是由上天注定的,但他考第一可不是。

      台灯因为接触不良忽闪了一下,许浔回过神来,想起下一轮周考很快就会来,许浔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校服袖口露出一段清瘦的手腕,他翻开试卷,颇为头疼地看向自己昨天做错的压轴题。

      闹钟没响,许浔猛的睁眼,心跳声大到要震破耳膜一般。

      他居然起晚了。

      按理来说,以他强大的生物钟,即便是闹钟出了问题没响,他也不可能醒不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昨晚睡得很不踏实,满脑子都是做错了的题目,和第二名与他只差了十分的分差,又或者昨晚遇到那人的脸——总在面前晃,再养眼也给他晃的头晕脑胀,一睁眼,发觉已经晚醒了十几分钟。

      许浔带着一脸对这个操蛋世界的怨气起床,自己都知道脸色冷的要命,用冷水抹了把脸就匆匆出门,一路赶去学校,发现果然是祸不单行。

      今天年级刚好严查迟到现象,校门口已经满满当当站了一排人,怂的和鹌鹑一样,脸上少年人的朝气给折磨成了一脸麻木,脑袋上没几根毛的教导主任正在训话,许浔默了半晌,很果断地绕向后门的围墙。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意识到有第二条路,许浔大老远就看到有个背影在墙边匆匆啃了几口包子,看着围墙跃跃欲试。

      等走近了,许浔才头疼地意识到自己和这人缘分是有多深,怎么他上辈子挖了这人祖坟吗,怎么一天能见三次——第二次在梦里。

      少年转过头,用一种“哇年级第一居然也会迟到”的表情看向许浔,也不管许浔的脸黑成什么样子,咧开嘴笑起来。

      嘴角一个梨涡,昨晚许浔在梦里都看腻歪了。

      长得乖是真的乖,许浔木着脸,欠揍也是真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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