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一朵海棠开》loinz

2、一

　　千余人的小军沉寂却又迅速地前往简都。
　　简都便是东简的皇都、凤箫城。
　　太子殿下的马车在中军，旁边没什么人随从，就一名他的近侍，名流愔，秋池人氏，大多时候都被人尊一声“秋池君”。此时他一身轻衣，驾着马车又平又稳。细看之下，他骨相刚毅，有种别样的洒脱。
　　难怪他明明皮相一般，却有不少姑娘心悦他。
　　马车里头安安静静的，那位太子殿下似乎是在休息。忽然，猛地传出一阵咳嗽声。流愔下意识拉紧缰绳缓了马车：“殿下，是不是该用药了？”沉默了一阵，里面又响起几声压得很低的咳嗽声。那位终于开口应了，声音低缓而模糊：“这几天没晒到日光，可以缓着。先赶路……咳，愔，我看了一半的书呢？”
　　流愔叹了一口气，嘟哝了一句“姜姑娘知道了又要训我”，话虽如此，还是服从命令地腾出一只手打开一处夹层，拿出一本普通略旧的黑皮书，封面印着潦草的“开国之役”。
　　这书很常见，但流愔如此小心地收藏自有道理。
　　风有些大，吹开了几页，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太子殿下漫不经心而又傲气十足的字体。流愔虽然不理解为何一向懒散的殿下这么热衷于研究开国之役、况且殿下也没言明这书的重要性，但心里也明白还是小心收着为好。
　　东简传说中冷酷无比的太子殿下简缌卿在宽敞的马车里坐得随意。里头不透一点光，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想象出这位殿下面无表情、眸子深处还酝酿着平静又冰冷的光的模样。
　　不太像位尊贵的太子殿下。江湖气息太浓。
　　厚重的车帘被掀开一条缝，漏了一点光。简缌卿伸手去接，外头火光正亮，照出指尖一片映着橙光的雪白。
　　“殿下，要掌灯吗？”
　　“不用。”声音依旧是给人感觉有点远的听不清。流愔便不再多话，他知道殿下手头有样宝物，足以给他照明了。
　　不过殿下最近身子更坏了，看见稍强的光眼睛就会难受好一会。以前是不晒着日光就好，现在必须不见曦月，若是晒着太阳，便……他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挥鞭让马快了起来，免得迟缓。
　　车厢里，那点火光一闪而过，就又陷入了漆黑。简缌卿慢条斯理地从外袍内侧的密袋中拿出一个小荷包，圆圆的，鼓鼓囊囊，拉开封口的细绳，瞬间泄出一道柔和的白光，照亮了他弧度优美的下巴、轻微抿着的嘴唇和一点挺翘的鼻子。太柔和的光，隐隐约约，感觉他像温润的白玉；又莫名觉得这个人冷冷的，不好琢磨；又有些狠劲，不敢细看。
　　这点光够了。简缌卿将书放在腿上，左手闲闲地翻开，右手将那小荷包凑的离书页近了，放在书上，一下子字字染着淡淡的光晕。然后从书的中缝里拿出一支炭笔，细看了起来。
　　手批就是从这里开始零星的。字体刚正有余、风骨凛然，少年人的肆意几乎要冲破纸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