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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仪式之法与头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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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盆里有两块石头,一块上面勾画着一根毛笔状的东西,应该是牛尾,另一块上则是画了一整头牛的身体,但是缺少头部、四肢和尾巴,至于为什么能看出来是牛的身体,都有三块不同身体部位的石头了,这个形似矩形的轮廓,怎么看都应该是代表牛的身体。
两团毛发不用多说,这个和之前两个袋子里是一样的,依旧是一团黏连在一起。上学期间的解剖学课,让我和师弟认出来盆里还有一块脊骨,以及一团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此外还有两样物品,正是这两样东西,让我不仅更加确定巫毒袋放置的地方与方位有关,还让我明白了不同方位放置的袋子,所发挥的功用。
这两件东西,一个有着心形的形状,还有两个孔洞,以及四周的皮肤褶皱,明显是一个猪的鼻子,另一个则是一段弯曲的,像号角一样的东西,根据它的颜色与纹路,我和师弟猜测应该是羊角的一部分,具体是哪种羊,这就陷入我们的知识盲区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羊角没跑了。
在读高中的时候,在付迎雪的耳濡目染之下,我被灌输了很多我国的古典知识,有些实在是记忆犹新,有的时候看到龙的形象,我的脑子里都能浮现出付迎雪回过头一只胳膊放在我桌上,给我讲龙生九子的事。于是在她的熏陶下,我对八卦与龙生九子比较熟悉,开口就能依次把龙生的九子挨个报一遍,八卦里“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也像背十二生肖一样的子丑寅卯一样刻进了我的脑子。
说起这个,在真人密室逃脱刚兴起的时候,我和班上几个同学一起玩过一回,其中有个解密对应的就是八卦的卦象,结果那家密室逃脱学艺不精,对应的卦象是错的,这导致原本想大显身手的我愣是对着八卦图念了好几分钟,逐渐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另一个同学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谜题解了,让我非常尴尬。
在《周易·说卦传》中记载了卦象的基本含义,例如我们相对熟悉的乾为天,坤为地那一套,就是解释了八卦在宇宙观上的含义,而动物观上,也有一套与之对应的说法。
每每想起密室逃脱那次,我的脸都会有点发烫,不过这次我很有自信,开始给师弟讲解其中的门道:
“现在我们找到了四个袋子,里面有四种动物的肢体,前两个,我们都以为是鸡嘴,其实是不对的。第一个袋子,在东南方向,里面的确实是鸡嘴,因为东南为兑卦,兑是羊,所以自然就是鸡嘴。”
“嗯?等等,”师弟打断我,“兑是羊,所以是鸡嘴?”
我一时语塞,那种尴尬的感觉又上来了,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东南方确实是兑卦的方位,兑也确实对应的是羊,那这样一来,整个一套体系就完全说不通了,我嘴里默念着:“不应该啊,明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暗八卦:……暗八卦!”
我立马回忆暗八卦,也就是周文往推演的后天八卦的卦象排列,“东南方是巽卦,巽为鸡,南方,离卦,离为稚,都对上了!”于是我咳嗽一声掩饰了一下我的尴尬,可恶,脸又不自觉的有点发烫,继续开口给师弟讲解:
“布置这袋子的人,用的是暗八卦的方位,明八卦也就是先天八卦,为太极中的‘阳’,代表了宇宙运行的规律,而暗八卦也就是后天八卦,为‘阴’,是周文王推演自然化生万物的道理。
东南方,在暗八卦中,是巽卦,巽为鸡,所以是鸡嘴,这回没错了,南方是离卦,离为稚,也就是说第二个袋子里那个鸟嘴,不是鸡嘴,而是稚嘴,鸐雉的嘴,如果没记错这好像是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禁止捕杀,如果这稚嘴是王经理搞来的,那可是罪加一等。
我们在11号牛舍那里,也就是西边,找到的袋子里装的是羊角,是因为西为兑卦,兑为羊,那最后一个粪堆里找出来的猪鼻子,北为坎卦,坎为猪,到这四种动物,代表了四个方位,那按照这么说,最后东边的袋子,代表的就是震卦,震为龙,嗯?龙?”
说到这我不禁愕然,龙?师弟听完我这一大套,就差给我鼓掌了,结果听到最后的是龙,原本摆出要鼓掌的手,顺势相互搓了搓:
“龙,师兄你是认真的吗?”
“前面都对应的好好的,最后来个龙,我这,这让我怎么圆下去!”我开始咬自己的手指甲。
“龙不龙的再说,我觉得你刚刚那一套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看不出来师兄还有这手艺。但是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这盆里装着的这堆东西,那个脊骨先不说,这还有一块肉干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我端起盆子,仔细端详着里面那块足有半个拳头大小的肉干,这纹路,一端还有两个浅色的空管冒出头,师弟也发现了端倪:
“我可能知道了。”
“说说看。”
“心脏。”“嗯,应该是。”
那种头皮发紧的感觉又来了,面前这盆子里的,装着一个经过干缩处理的心脏,人的心脏和握紧拳头差不多大,眼前这颗看大小,很有可能就是人的心脏,联系到之前涂有红色指甲油的脚趾,完全有可能是一个女性的心脏经过了干缩处理,这么说袋子里装的手指、脚趾、脊骨,还有这个心脏,可能都属于同一个女人。
“烧吗?”师弟问我。
“烧!”说完这个“烧”字,我脑袋空空的,感到一阵脱力,我们究竟在干什么,眼前的心脏是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的心脏,而我们却要把它烧掉,但每烧掉一部分,牧神的力量就会被削弱一分,事到如今,中元节近在眼前,还能怎么办,但我只是来牛场做实验的学生,为什么会让我遇到这种事,我张开手指,倒梳着自己的头发,下定决定,咬牙切齿的说:
“烧,烧掉,我去拿盐,我再接点油过来!”
看着盆里的火光,跳动的火苗在我和师弟的眼中倒映着闪烁的光点,师弟脸上反着红黄的光,忽明忽暗,他没有表情,偶尔轻轻的叹息一声,我脸上也挤不出任何表情了,只是很木然的看着。
这次因为有脊骨的存在,我们向盆里面加了一些食用油让火焰烧的更久一些,看着骨头由白变黑,再由黑变为灰白,直到最后火焰熄灭,骨头上星星点点的冒着火星子,师弟泼上凉水,“滋”一声腾起阵阵青烟,青烟里依旧混合着异香。我从工具间找了把榔头,把骨头敲成碎块,把两块已经没有图案的石头拿出来之后,盆里剩下的残渣依旧被我们倒进便池冲走。
清理过后我和师弟回到房间,坐在凳子上两人都很沉默,我心里涌起疲惫感,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拿出一包方便面对师弟说:
“得再确定一次,我等下用厂里的水煮面,看看这次这鬼东西少了什么部位。”
“我把这根虎须给你戴上,”说罢师弟解下自己手上的虎须手环给我:
“有种《寂静岭》感觉,不对,更像《猛鬼街》。”
我笑了笑:“是有点像《猛鬼街》。”
夜幕降临,我吃下用厂里水烧开煮的泡面,连汤都喝的一干二净,躺在床上,心不在焉的刷了会小视频,平复着心绪,手上戴着的虎须压下了一点我心里不安的感觉,没想到师弟此时好像比我还紧张:
“最好它真的再能少两个零件,别是碰巧了。”
“不会有错的,放心。”我放下手机,闭眼等待入睡,离中元节还有一周多的时间了,必须做好我们能做的所有的准备,我也不知道我吃下了这么多厂里的水,会对我的身体有什么影响,这事完了之后我必须去趟医院做个全面的体检,我如是想着,渐渐睡着了。
这次站在玉米地中,我的心态已经不像之前那几次会紧张,会恐惧,一来我的手上戴着虎须,二来我看清不远处的牧神后,我感觉我甚至有了一丝笑意,像一块悬着的石头落地一般,有点轻松,因为,眼前的牧神,只剩个硕大的牛头了,脖颈以下所有的部分,都隐在了一团黑雾中,只能从头部的大小,依稀看出它身体完整时,是有多么庞大。这说明,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在我们烧掉四个袋子里的东西的之后,牧神的大部分肢体变回了雾状,失去了实质。
牧神没有移动,硕大的牛头只是盯着我,没有动作,当我和它对视的时候,忽然想起手上还戴着虎须手环,我抬起手臂,银亮的虎须手环,此刻似乎隐隐发着微光,我对着牧神炫耀似的晃了晃手臂,牧神仍旧盯着我一动不动,虽然失去了脖子以下所有的身体,但它那一双如同灯笼般的双眼,依旧有着好似能凝成实质的目光。
一人,一牛,就这样持续对视着,我没有办法移动,而它没有动作,渐渐的我甚至开始感觉有点无聊。良久,牧神张开嘴,嘴里的黑色死气好像都淡了很多,就像我们放置样品的液氮罐打开一样,只是有少量的黑气,不断的从牧神的嘴中流出。
“哞——!”一声巨吼,在沉寂了良久之后,牧神突然发难,“不是吧,又来,它怎么单单留下了这个技能”我绝望的想着,刚才的轻松感此刻荡然无存,虎须救我!
声浪压顶,两旁的玉米地里发出簌簌的声音,我正准备迎接这一嗓子,用手指塞住耳朵张开嘴,眼睛也闭了起来,没成想待声浪散去,我慢慢眯起眼睛,好像没受到什么伤害,有没有什么不适感,正疑惑着,两边的景物疯狂的向我的前方奔去,我与牧神的距离刹那间开始拉远。第一次在梦中正面接触牧神之前,两边的景物飞速后退,将我带到它面前,这次牧神看来是要送客了。
不知过了多久,抬头望向一成不变的昏暗天空,只有那两只眼睛依旧散发着炯炯的黄光,两边景物的飞速运动停止了,灰雾开始向我聚拢,两旁玉米地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均被快速扩张的灰雾吞没,直到我只能看到路两边很有限距离内的东西,一切才真正停了下来。
眼前越来越黑,我好像在梦里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模糊,好像是梦被拉上了帷幕,我这才陷入真正的睡眠。
第二天早上,我被师弟吵醒:
“师兄,起来喂牛了,不会死了吧,师兄啊你可不能死啊,还有呼吸?师兄,师兄!喂牛了!”
“刚才是谁说老子死了?”我缓缓睁开眼睛,一晚上眼里积累的秽物,让我的视线很模糊,“今天怎么没有早读播报?隔壁小学倒闭了?”
“都播完了,我看你这都没醒,还以为你昨天喝了那个水死了。”
我起床洗漱完,精神很昂扬,感觉昨晚的睡眠格外的香,身上的疲劳感一扫而空,连带着人的情绪也好了很多,回想起昨晚的梦,我抑制不住的兴奋:
“你猜牧神就剩个什么了?”
“我猜剩个牛尾巴。”师弟拿着洗脸用的毛巾甩着,“是不是那尾巴就像这样悬着抽你。”说着几滴水甩到我脸上,我抹了一把:
“我现在想抽你,就剩个头了,下面都没了!”我双手一挥宣布到。
“下面没了,那牧神岂不是……”师弟突然开起恶俗的玩笑,用食指和中指比划着剪刀,“我上次还帮张义他们给厂里公牛去势呢,据说阉牛肉口感特别嫩。”
“只剩个头了!不过你这么说也没错。”然后我们爆发出一阵奸笑,大有畅快的感觉,自从第一个巫毒袋被发现,这段时间我们都很压抑,当然我可能更压抑,师弟当中还抽空过了个甜蜜的线上一周年。
牧神的力量,已经被我们暗地里削减的七七八八了,这回一嗓子非但没能像上次一样,把我吼的差点去世,还直接把我送了回来,让我睡了个格外安稳的觉,这种感觉非常好,有点“屠龙勇士”的感觉,“屠牛勇士”吧,比较贴切。
“接下来怎么办,那条死水河,我看着反正是下不去。”师弟一边喂着牛一边问我,他那边挤满了吃料的牛,我这边由于虎须的原因,一头都没有。
“下去明显行不通,咱们这样,你就天天去钓鱼,沉底钓,懂我意思吗?”我想了想,出了个主意。
“碰运气捞吗,这得碰到什么时候,而且就算碰到了,也未必就钓的上来啊。”
“试试看呗,你不是号称宗师级钓鱼专家?”
“我买的钩子不太行。”
“那我下单个泳裤和泳镜吧,你直接下去捞,中元节还有一个礼拜,现在下单三天内就到了,还来得及。”
“我觉得我的钩子还可以,我多挂几个试试。”
联系到之前小吴和陈会计说的“四死一生”,以及我们烧掉袋中物品导致梦中牧神状态的改变,我对于牧神的祭祀仪式,有了更多的推测,特别是“四死一生”,我觉得四样死物已经被我们找全了,剩下的,应该就是那“一生”,这代表“生”的东西,就在以2号仓库为原点的正东方,也就是这条死水河中。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们还不得而知,不过之前按照后天八卦的排列,东方为震卦,震为龙,能在河里找到与龙相关的东西,那就说明我们大致是找对了。
连钓了几天的鱼,师弟是啥发现也没有,每天鱼是钓上来不少,厂里的猫也被我喂的渐渐油光水滑的,但是关于“龙”和“生”的东西是连根毛都没看见。眼见着中元节越来越近,我有点坐不住了,以往我都嫌热只想呆在空调房里玩玩手机和电脑,这几天我从厂里找了个抄网,又找了一根比较长的竹棍绑着,开始在河里尝试打捞,每天一开始,我都是抱着要捞到什么的想法去的,但是在我捞着捞着偶尔捞上条鱼之后,就变成了师弟钓鱼,我捞鱼的快乐渔夫生活。然后突然回想起来的目的,给自己来一巴掌醒醒脑,又开始漫无目的的尝试打捞,变换位置,直到下一条鱼被我捞上来,又恢复快乐的渔夫生活,周而复始,陷入循环。
“这么捞下去不是个事,”一天结束渔夫生活之后,我对师弟说:
“大后天就是15号中元节了,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的,14号可能也算,所以时间已经很紧迫了,虽然我们已经处理掉了四个袋子,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剩下的‘生’,它的余威有多大。”
“实在不行咱下水吧。”
“明天再捞一天,实在不行,也只能下水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毕竟我们已经把牧神整个就剩个头了。”
“也是,那个水我看着都不想下。”师弟皱着眉头说。
第二天一早,我和师弟带着吃的喝的喂完牛就奔河边去了,今天我们势必要找出点东西来,一上午一无所获,我和师弟站在河边吃着饼干,望河兴叹。“怎么办师兄,下水吗?”
“再捞一会吧。”我摆弄着师弟的鱼竿,突然我发现鱼线拉不动了,用了点劲之后发现还是拉不动,一瞬间我觉得我可能干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连忙叫师弟:
“鱼钩好像勾到东西了,拉不动。”
“我来我来,有可能是水草,硬拉线会断的。”师弟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接过鱼竿,“拉不动的时候要讲究用巧劲,蛮力拉鱼线很容易断,诶,好像有点松动了,给我起!”
随着师弟的一声“起”之后,鱼钩出水,果然钓到了一个东西,定睛一看,一颗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