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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章 破敌·重逢 ...

  •   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的生命中,第一次和死亡这个东西距离这么近。
      哈克札那一箭射得突兀而又迅速,完全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只给了我一道寒光闪闪的箭头……
      冰凉的铁刃在我脸颊上一蹭即过,随即带来的就是火辣辣的灼热……脸上有什么温热在顺着脸颊缓缓流下,被寒风一吹,就变作了滚动的冰凉。

      沉默着站在我身旁的戴准反应最快,就在哈克札刚一挽弓而射的时候,就“铿”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只是草原蛮族精于骑射,出手速度远比常人快上许多。再加上戴准从未与草原人对敌过,竟是在他还未有下一步的动作之时,这只利箭就已经被射出,跟俺的右脸来了一个亲密接吻。

      戴准这厮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眼看到自己未能挡下这一箭,动作非但未曾停滞,反而拔身而起,直冲冲地向一箭射出而尚未来得及撤离的哈克札扑去。

      “锵锵锵锵……”

      四声连响……戴大爷出手极狠,一照面就挑飞了哈克札手中的铁弓,第五剑出手的时候直接磕飞了这位异族王子手中刚刚拔出的弯刀。
      他成名已久,一手剑术使得出神入化,就是在我那“天下英雄尽入吾彀”的大哥面前也是红人一枚……当然不是哈克札这种愣头小子能够对敌的人物。

      “住手!”我一声暴喝,喝住了正要痛下杀手的戴准——我可不想看到戴准和一干已然拉开弓弦拔出马刀的铁甲兵们比试混战中武艺的高低,更不想看到连前尉营都参合进去这一场群殴中去。
      戴准大爷从来都是拿不给我面子当己任,今天也不例外……就在我已经喊出了这声“住手”以后,他仍旧一剑挥出,斩断了哈克札半缕头发和右肩上的整块毛皮披肩。

      “你——”哈克札忿然对我怒视,“当面射箭是草原人下次邀战之意,你怎可命手下如此折辱于我?”
      我嘿嘿一笑,招手示意让戴准回来,“斩断你半个披肩是我们齐人的应战之意……别跟我打什么风俗牌,小爷我不吃这一套……要战即战,玩儿这么多花样不嫌丢了你二哥的名头?!”

      .

      待到铁甲军消失在了视野的最远边际线之外,文冬良一干人才围拢了上来询问我的伤势,“将军,伤到了哪里?”
      我不在意地用手指拂过右脸处的那道细小划痕——血珠早已经凝滞住了,只剩下指端和脸颊上的残留血痕,“没什么,就是那小子被迫撤兵时的负气找场子。”
      “为什么不跟他打下去?!”袁可昊握住了拳头,一脸的狰狞之意,“就凭那种嫩鸟,老子一个能锤死他俩!”
      ”诶?……“我环视了一圈,发现居然附和这位好战将军的人还颇多,大有一声令下便撒蹄追击之意,立刻对他们进行了有关人生意义和生活品质的教育,“我们是爱好自由和平的文明人,战争那是退化落后的野蛮人才干的事情……”

      于是,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文冬良面无表情地说,“……将军,您可真是不怕被群殴啊……”
      我飞快地顾左右为言他,干笑两声后转移话题道,“……这仗我们不能打。恕铭命我们前尉营行军于此的目的是堵住巨邕关敌军可能的溃败道路,不让他们逃窜出关外去……如果跟铁甲军大打一场,战至正酣,背后突然冒出一支急于撤离大齐边境的穷寇,腹背受敌之下,我们讨不到什么好处去。”
      “巨邕关不是已经被收复了?“一位姓余的将军问道。
      “也许大概可能快了吧……”闻言如此,我很是羞涩地笑了笑,“方才传令的是在下事前安排好的……不过我们要相信恕铭,有他在,夺回巨邕关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喂喂,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这不叫‘自欺欺人’这叫‘兵不厌诈’好不好?……”

      .

      景恕铭果然没有负了我一片厚望和信口雌黄,于落日西降之时击溃了巨邕关守军的最后一道防线,重新把这一座边境重镇握入了大齐的掌心中。
      而我在和文冬良商定后,把前尉营拉到了庆阳镇的大后方,在次日的朝阳初升时分,幸运地堵住了自巨邕关溃败而退的乌鹘人。

      站在一处小山丘上,我依据着地形的有利,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厮杀震天的军队。
      前尉营是一支军事素养极高的军队,根本不用多加吩咐便找准了这次小范围战事的关键——不是要赶尽杀绝,而是要围追堵截到后方的友军赶来支援。

      “戴准,”我突然发现了战场中的一个不寻常处。
      “王爷。”戴准闻声立刻站到了我身侧,“您还有什么要安排的?”
      “拿来……”我伸出了左手,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已经突围到半途的一人一骑。
      戴准顺着我的视线望去,随即恍然大悟地取出他昨日斩落下的半个披肩,递到了我手上来。

      浅灰色毛皮,暗棕色斑点……我把手指深深地掐进这块触感极佳的皮子中,心下的思量转眼间就想到了一处微妙的点上来。
      “这是雪豹皮。”戴准简短地说了半句话后,居然没有卖弄地废话下去。
      我把这半块残缺的毛皮扔回了戴准怀里,细细地看着战场上的每一处,“你在这北疆之地,还见过第三件这种样式的披风了吗?”
      然后不等戴准接话,我伸手指住了远处那位骑了纯黑骏马,身披豹纹披风的男人说,“传令下去,东南阵脚打开,放了那个人……做得聪明一点儿。”

      大战初败,一夜奔逃。即便再为骁勇的人在面对一支以逸待劳的精兵时,也不免因为心理上的压力进一步地加大身体上的疲惫和压力。
      我看着那个男人自顾不暇之际还不忘护得跟随在他前后之人的周全,看着他一双弯刀血染白刃咬牙怒吼,看着他胯-下骏马步履微带颠乱却奋力带着主人向外冲杀而去…………看着戴准乱军之中,一马轻骑排众而出,一柄青锋锐剑硬碰硬地对上了他双手下压猛砍出手的双刀……

      戴准果然是好武艺,顷刻之间便占据了争斗的上风,出手之势大开大合,轻而易举地逼得那个男人不住后退……最终一剑刺出,刺穿了他的右肩。
      接下来又是顺势一肘击出,将那男人直直从战马上击飞出去!

      不得不说,男人的反应也是极为迅速的……他反而借力后翻,合身滚落到一名前尉营战士的马蹄下,揉身而上,趁了那名战士手中长枪尚未收回之机,一刀抹出一溜血光,杀人夺马一气呵成!
      ……随即从防务暂时松弛的东南阵脚逃窜出去。

      我所处的地方就在整个战场阵图的最南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后,竟有一种此时放人出去会不会是错误决定的念头。

      “王爷。”过不几时,戴准纵马归来,告罪不已,“属下无能,让那人临走之际还杀了前尉营的兄弟。”
      “战场上生死是常事。”我长出了一口气,“你做的很好,送人出包围送得很漂亮。”
      戴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单指抹净了剑上的血痕,“……总算为王爷报了一箭之仇。”

      丫的,这小子果然闷骚……就因为我皇兄送行之际曾嘱咐他“护得王爷万全”,他就对哈克札那一箭如此耿耿于怀,非要在人家兄弟身上还回来么?
      “睚眦必报”说的就是这种人,我要记得以后一定不要得罪于他。

      .

      此役,我前尉营将士们杀敌八百,折损不足百数,除却最后败逃之人,俘虏全无。
      我想,我远在帝京的皇兄陛下,听闻到这个消息后肯定又会喜形于色了。

      战后的战场上横七竖八地摞着尸体——人的和马的。
      负责打扫战场的士兵们一个个地巡查过去,如果是自己的兄弟立刻唤随行军医前来照顾,如果是乌鹘伤者直接补了一刀上去……呼痛声和临死前的惨叫交织在一起,愈发显得混着鼻端的血腥气尤为鲜明。
      我一步步地走在其中,恍然间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受。

      文冬良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沉默片刻后突然出言道,“是不是觉得我们的手段太过残忍?”
      我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话。
      “战争就是这样。”文冬良眯着眼睛踢了一下脚边的一具马尸,“我们齐人对他们乌鹘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仅给他们一个好死,还会替他们火葬……将军,如果今天这场战争赢的是他们,我们齐人的脑袋会被割下来串成长串用来论功行赏,而尸体会被暴在草原上等着喂狼。”
      “我没那么矫情,”我转身向回走去,“只是……”
      ——只是,只是俺真的是爱好自由和平的文明人……
      景叔说的对,最合适我的还是把推演沙盘当做益智游戏的自娱自乐……
      毕竟,想象中的血腥和亲眼见的残忍不是一码事。

      .

      向着巨邕关进发的路上,有关这场大战的消息也渐渐地传了过来。
      恕铭这人果然够狠,他按兵不动直到上北军败得一塌糊涂,眼看就要全军覆灭之际才从战场偏侧冲杀而出……从中间把战场一分为二,趁着追击上北军的乌鹘军无法调整好阵型迎敌,弃下了被打残的上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刚从关内冲出的后半支乌鹘军包围了起来,意欲一口全部吃掉。
      领军的那个乌鹘人倒也是条汉子,竟然也放弃了收拢因为追杀上北军而阵型大乱的前军,带着被围住的那部分军队全力向着巨邕关方向冲围。

      以旁观之姿正面对上了如同破竹之势败敌的悍军,以偃月阵死死困住骁勇之敌的镇威军,硬碰硬地打了一场狠仗。
      而逃脱了被追击命运的上北军,非但没有缠住身边的乌鹘前军,反而借机加快了逃离战场的步伐……缓过了神的乌鹘军从阵外开始冲击镇威军……
      ……包围者成了被包围者,被包围者又受制于包围者……

      待到乌鹘军冲破了镇威军包围后,在主将的一声令下,缓缓打开了巨邕关的大门……剩余的乌鹘军队倾巢而出……
      这次,想要一网打尽的却调换了主宾。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跟着乌鹘守军一起冲出巨邕关大门的,却还有一支精兵劲旅。
      ——喊杀声震天的前尉营。

      扯起了“景”字大旗和前尉营军旗的这一景象,极大地打击了乌鹘人的士气……很多人甚至还在思考前尉营从哪里冒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大齐儿郎们砍下了项上人头。
      偃月阵变鱼鳞阵,前尉营作雁行阵……恕铭摆出了全副进攻的姿态,几乎是以摧朽拉枯的态势大败了已现疲态的乌鹘人。

      士气、时机、兵力……恕铭这一战把这几项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以拿上北军充作一份特大诱饵为代价,牵动并掌控了整个战场上的节奏。

      .

      作为小景子唯一的老大,听闻到自己的小弟如此争气,我心中也是十分地与荣有焉的,这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俺的半坨啊……
      于是,刚入到关内的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听景面瘫人在哪里。
      岂料到,我还没来得及问,关前驻守着的警戒兵远远地看到我后就大声喊道,“王爷,将军有令,命您直接去镇威府去见他。”

      我喜滋滋地奔着关内那座最大的建筑而去,行进的途上看到的都是一行行一列列的士兵正在接手、整顿关内防务的景象。
      “总算是回来了……一个多月,我天天都梦着打回巨邕关!……能再摸一摸这关头的箭垛……”
      “……景爷保佑……能给景爷一个交代了……”
      “……都给我精神点儿,好好收拾着……被那帮子乌鹘混蛋住了一个月,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弄坏主人家的东西!……”
      ……

      这种情绪像是能够传染,所有人都在扬眉吐气地享受着战胜的喜悦……
      我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在踏进镇威府的时候,竟会想到——
      ……战争这个东西,有着死亡有着血腥有着热血沸腾还能有这种捍卫而带来的自豪……
      ……朝中那些“主战派”和“主和派”,真应该实际地下一下战场。

      刚一踏进大厅,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道,“李沐!”
      我循声望去,果然见了脱下了铠甲的恕铭起了身向我走来。
      于是,想都不想地,我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恕铭,做得不错!我一定磨着我大哥给你一道丰厚的封赏……你……”
      我话还没说完,人还没抱结实,就被恕铭从他怀里拉了出去。

      ……果然是旧不如新么?我哀怨地想到:我这才走了几天啊,连个久别重逢的拥抱都木有了。
      ——不许说俺话语前后矛盾,先贤大湿们说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这边儿的顾影自怜和胡思乱想还没结束,就被人捏住了下巴高高抬起,脸随即被扭向左边。
      ……温热的呼吸喷在右脸颊上,而且气息愈发地接近……
      我莫名地有些心跳加快和局促不安,正要拂开恕铭的手,就听得他火大地喝问道——
      “你脸怎么了?!”

      诶?什么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章 破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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